罗永浩:风流弟子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嗯,小龙虾,果然一试就离不了,比「吃瓜」还香。
在所有「1号」的节日里,四月一日是那个唯一暧昧不清的符号;罗永浩每次公开露面,也都算是个节日——舆论场的狂欢节。2020年4月1日,「双喜临门」。于是,中年罗永浩凭一己之力创造了全网流量黑洞。随之而来的,是全网媒体关于那场直播的持续讨论。
「那场直播」,对于他的粉丝来说,至少铺垫了一年的心理建设期。自从罗永浩宣布「卖艺还债」后,他的评论里躺满了去说相声、脱口秀的职业建议;对于他的黑粉来说,几乎从十年前就开始期待这一天了——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很不幸,多数人的狂欢,是建立在罗永浩失败的皮相上,或假做客观,或心存刻意,看客就是看客。
摆在那个理想主义者面前的路,似乎只剩下了不体面。剧本已经写好,只等君择瓮而入。
8点一到,他开了两次场。第一次是直接出现在直播屏幕中。杜比音效般环绕的山呼,转成平面维度的文字欢迎,这个男人有些不习惯。罗永浩退了出去,搞了个仪式,缓缓走进会场,弹幕里疯狂滚动着那两个字,现场的工作人员配合地鼓起了掌声。
曾经背后的PPT投屏,如今只有手持白纸板,老罗的风格也和曾经有了明显不一样,他居然要言不烦,直奔主题。用小米产品开场,小米是亏价预热,罗永浩是打脸预热。
一朝负气唤友商,今日真成了友商。
随后罗永浩便开始反复地重复「我们加快进度」。我恍然感觉到,罗永浩像是在高考突击班试讲中招募学员的英语辅导老师——一种他以授课成名时都不曾有过的样子。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儿,罗永浩试着讲一个在韩国的段子,结果不仅扯得太远了,原本试图缓解紧张反而弄得气氛更加尴尬了,一抬头又被导演疯狂提示「超时,掉粉」。
罗永浩没辙,又回到了机械的讲解中,就像一个愣头青男生初谈恋爱般的机械。可惜这处男秀安在一个满脸岁月留下皱纹的脸上,时间已经不给他学习的机会了。除了预制好的文案,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他成了一个彻底的木偶和工具人。
连罗永浩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自我调侃道:「我坐在这里当摆设就行。」
此时卖货的主力已经悄然变成了坐在画面右方的朱萧木和他的小助手,甚至有段时间的镜头里干脆就切换为小助理的特写,老罗不见了踪影。
没过多久,老罗又念错品牌方的名称——恰是其最大竞争对手——不得不在对方董事长不快的神情中鞠躬致歉。这一片段cut在其后的几天中被不断传播,为各路段子手嘲讽,中心思想是「老罗秃了」。
看到这里,熟悉直播卖货氛围的朋友都能明显感受到,局势已经彻底地从罗永浩手里失控。卖货最重要的是主播要有节奏与气场,但他的321倒数和李佳琦的OMG相比,撩人心思的指数差异就像是同时收到了老男人和年轻小伙的情书,但望向他鞠躬时的不安,观众心里只剩下了悲凉。
罗永浩原来也会有今天。
他在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完成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表演,并亲手摘掉了自己「讲相声」的金字招牌。
不可否认,这场直播卖秀在商业属性上是成功的,1.1亿的成交额,配得上「抖音带货一哥」的期许。但我们从流量数据都很清楚,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罗永浩不可能可持续地带货下去。
同样是一个大胖子神兵天降到直播平台,PDD(游戏主播)收获礼物近2000万,是罗永浩首秀打赏额的六倍以上。
到了晚上10点,罗永浩直播的在线人数已缓缓下降到80万人。这大概是因为,他的核心受众已经该上床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搬砖呢。
我仍然不愿意将罗永浩的这次直播视为其理想主义的社会性死亡。对于一个性格里犯轴的人来说,他的任何举动甚至都可以算是其理想主义的嬗变。当然这种嬗变是走到收割情怀的方向,还是抱薪于途的方向,见仁见智。
但我们确实能显著地感觉到,罗永浩的理想越来越私人化了。
他在1989年从延边第二中学高二退学,当时的理想是试图成为一名诗人。
罗永浩选择在北京北漂,很是辛苦,自称买了一屋子的书,白天睡觉,晚上读书。闲逛时,还被警察查岗,差点遣返。
遭受到生活的第一顿毒打后,养活不了自己的罗永浩选择加入到新东方的浪潮中——教英语那个。
据罗永浩本人后来透露,俞敏洪并不喜欢他,只是看到了学生对他的评价不错,才非常「政治」地予以重视。
当时正值手机快速普及之际,有学生将其上课音频录音,并上传网络——可不是为了举报,而是奇文共赏。
「老罗语录」展示出的说学逗唱功底,让他一夜成名,成为一代元老级网红,新东方不再能容得下他。他自己单独创业,成立了互联网公司——牛博网,后因不当言论,网站在境内被停止访问。
鼎盛时期,牛博网上汇聚了方舟子、韩寒、连岳、五岳散人、十年砍柴、梁文道、茅于轼、傅国涌等等人物,被视为初代公共知识分子的集合地,但对老罗来说,他这是在努力建构心中的理想世界,并愿意花钱为志同道合者的梦想买单。
2008年6月,罗永浩重操旧业,创办「老罗和他的朋友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继续搞培训。
故事截止到这里,我们仍可以说罗永浩走在「我的奋斗」的光辉岁月上,他看到了自己在俘获人心上的优势,愿意用之与命运一搏。
然而杠精改变了罗永浩。其中最大的一位是方舟子。
罗永浩在度假中被其几次三番的抬杠不堪其扰,怒而到电梯门口去堵方舟子,结果因为跑得太急,罗永浩还不得不提了下裤子。
方舟子一如网络上的键盘侠一样,非常清楚自己的战场在哪。
罗永浩死死盯着方舟子,方舟子却低头在看手机。
罗永浩气得当时就决定要做手机。
这自然是其一贯技压群雄的玩笑话。但是罗永浩做锤子手机这一步,却实实在在地让人大跌眼镜。他的学历背景、天赋点,似乎都完全不在一个理工科老总的框架内。
但他偏不回头。
有多少人对其冷嘲热讽,也自然会有多少人想要看到神话。
2012年,锤子科技正式创办,对标的是竞品是如日中天的苹果公司,iphone。
他认定自己的审美和个人传奇度不会输于乔布斯。然而多年后总结,这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事业。罗永浩自己也被人调侃为发布会创业,「做手机讲究的是个说学逗唱」,从宣布做手机到做出一个操作系统等等。
有越来越多的人对其摇头叹气,却也鼓舞了剩下的人想看到他逆风翻盘的斗志。可是后者的粉丝经济收割得越猛,越加重了前者对其的怀疑程度。
罗永浩的公共印象逐渐从愿意花钱为他人理想买单,到花他人金钱为自己理想买单的嬗变。
骑虎难下,不可调头。
2019年初,一部记录创业者的电影《燃点》上映。罗永浩在镜头里哽咽,他说:「随时发不出工资,随时倒闭,随时被债主围楼,那个时候是想过自杀的。」
电影《燃点》
然而豆瓣上点赞最多的一条留言是:「罗永浩能坚持到上映吗?」
罗永浩果然没能再撑多久,经历七年之痒的锤子科技停掉了——此次带货直播后的第二天,有媒体爆出罗永浩因锤子科技负债被限制消费,他依然秉持自己一贯的战斗属性,亲自跑到新闻下留言,辟谣。
罗永浩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当直播间里小米副总裁卢伟冰调侃他「离开手机圈一年多,技术生疏了很多。」罗永浩脸上快速浮过一层慌乱。
罗永浩的确改变了手机圈的生态,让大家纷纷重视起营销的战术。使得这十年间的手机发布会好不精彩,各家公司掌门人纷纷在「友商」的名义下唇枪舌剑地争功诿过。
这使得当常程辞去联想副总转身加入小米,罗永浩锤子手机落幕并为小米手机代言,人们不由得唏嘘好不寂寞。
行业不再景气的标志性事件就是没戏看了,人们突然无比团结,从研究怎么分蛋糕逆溯到怎么先做出一块蛋糕的母命题上。
你可以说,罗永浩终于在债台高筑中失去了理想的资本,回归到现实中。但这样在荒诞不经中被无数人肯定的三十年,也着实令人歆羡。
韩寒在多年后彻底实现商业化转型,写下《我也曾对那种力量一无所知》。不知道罗永浩今日是否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理想主义是个颇为矛盾的词,每一个理想主义者道路上最大的对手就是其他理想主义者,他们会稀释掉大众对这几个字的热情,甚至转为嘲讽。所以,不会再有下一个罗永浩了。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理想主义本就是一个偏人文气质的词,落实到技术流上没有多少用处。可他和他的投资人偏不信这个邪。
从那天起,今天这般景象就是十有八九的。但罗永浩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剩下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买单。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老罗的身上,看到了同样在风雨中抱紧自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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