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人的自我修养：从入门常识到跨界混搭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这句出自《诗经·小雅·小弁[biàn]》里的诗句告诉我们：古人每当看到桑树与梓树，就会产生敬爱之心，因为桑梓代表了家乡。同样出自《诗经》的《国风·鄘[yōng]风·定之方中》里也有一句：“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这里的榛、栗都是重要的木本粮食植物，椅、桐、梓、漆则是制作琴瑟的优良用材树种。
由此可见，从生活到情感、文化，人类与树木之间早已经形成了极其密切的关系，难以割离。
一方水土养一方树
现如今，越来越多的植物定植于大街小巷，让城市更加靓丽、有特色。我国幅员辽阔，受光照、温度、降水等因素的影响，从南到北，各大城市的绿化树种也有所不同，有趣的是，同种植物在不同地区的花期也略有差异。
1. 东北、华北和西北地区
东北和华北地区冬天较为寒冷，绿化树种以本地生长的、抗寒、耐旱、耐薄瘠类的落叶树种为多。
在东北，常见行道树有榆树、柳树、椴树、桦树等阔叶树种和樟子松、鱼鳞云杉、圆柏等松柏类植物。华北地区气候稍暖，用于绿化树种的可选择余地大一些，城区常见树种不少，常见的有杨、柳、榆、槐、椿、桃、梅、杏、李、樱等，松柏类自然也必不可少，如油松、华山松、白皮松等。杨、柳、榆这类对“生活”要求低的物种，也被广泛栽植在西北的一些城市街头。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公园里落下的樟子松球果（沐先运摄）
2.华中、华东和华南地区
这些区域年均气温高、降水充沛，气候宜人更宜树，野生植物多样性高，可选择的绿化树种就更多了。
香樟、悬铃木、复羽叶栾树、荷花玉兰、白兰花、无患子等都是十分常见的种类。一些城市的街头还可以看到密植的木棉（攀枝花）、黄花风铃木等极具观赏价值的树种，开花时场景十分壮观、震撼。甚至，连杧果、荔枝、桂圆这些可口的热带水果植物都被用作绿化树种，着实让身处北方的人们羡慕不已。
安徽省合肥市某公园河边葱郁的无患子和休闲的市民，一片祥和、宁静（沐先运摄）
3. 西南地区
西南地区地质多样、气候多变，城市绿化树种更是丰富无比、不胜枚举。
榕树、喜树、各类竹子，以及大洋洲引种来的银桦、桉树、红千层、白千层等都较为常见。当然，这些区域也是有各类杨、柳、榆、槐、椿等植物分布的。不过，在野生植物多样性更为丰富的西南地区，寸土寸金的城区里，如果栽种了和华北、东北一样的树种而没有展示出各地的植物多样性特色，岂不遗憾。
具有“千丝万缕”的榕树，树下也是市民休闲、纳凉的好去处（沐先运摄）
4. 南部热带地区
来到热带地区，物种多样性之高不用说，最让人头疼的恐怕是如何选出既美观又有特色的绿化树种了。
如果来到海南或者滇东南，高大的棕榈科植物十分吸引人。不过，走在大街上得小心一点，万一椰子从高空落下，砸了脑袋可不是闹着玩的，槟榔、假槟榔、油棕等也较为常见。此外，豆科的相思树、凤凰木、黄檀类植物（名贵木材花梨木所在的一类植物）以及外来引种栽培的非洲楝、桃花心木等名贵木材树种也较为常见。荔枝、龙眼等更是街头巷尾常见之物。
椰果围着椰子树，花团锦簇（沐先运摄）
森林覆盖率提高也不全是好事？
不但各大城市越来越美，而且我国的森林覆盖率也在逐年稳步上升。目前，我国森林面积达31.2亿亩，森林覆盖率达21.66%，森林蓄积量为151.37亿立方米。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全面停止砍伐天然林的国家，也是世界上人工造林面积最大的国家。面对已有的成绩，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毕竟我国的森林覆盖率还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人均森林面积也不高。
1. 改善生活环境
随着人口的增加和城市的建设，噪音、尘霾等环境问题也显现出来。因此，科学、合理的开展城市绿化，提高公众的美好环境体验尤为重要。植物不但能够为人类的衣食住行提供各类产品，更是对人类乃至动物界的生存提供清新的空气，尤其是我们的生存必需品——氧气。不敢想象，如果像科幻电影《流浪地球》里展现的那样，几百万、几千万人在不见阳光、没有绿意的地表以下5000米的洞穴里生活2500年，将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针对不同环境、不同路段，栽植的植物种类和搭配方式也应不同。通过针叶和阔叶、乔木和灌木、常绿和落叶等不同类型植物的混搭，以达到降低噪音、减少尘霾的作用。在社区、校园、公园等公共场所，也应增加彩花彩叶植物，错落有致，四季斑斓。笔者曾看到，英国伦敦泰晤士河边的别墅小院里，常有忙于栽种、修剪花花草草的当地居民，从那些父母和孩子们脸上清楚看到幸福的模样。
2. 过度栽植也有烦恼
一些树种虽然具有很好的绿化效果，但过度栽植可能会引起“阵痛”。
北京街头栽种了大量毛白杨、加杨等杨树。杨树的雌树每到四、五月份会大量飘絮（带有白毛的杨树种子），给市民生产、生活造成不便，让人流涕、流泪、过敏，甚至引发火灾。作为南京的名片，街头的二球悬铃木（英桐，常被误称为法桐）也很有历史，很多古树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然而每到4月份，9万多株悬铃木球状的果序凋落、炸裂，无数带毛的小坚果（“毛毛雨”）漫天飘散时也会引发不适，重度过敏者甚至会晕厥。
北京街头落在黄杨绿篱上的杨树果序，杨絮正要飞舞（沐先运摄）
为了治理这些看似不起眼、甚至轻于鸿毛的小东西，北京和南京可没少花力气，人工嫁接不育枝、高压水枪冲洗、注射干扰果实发育的植物激素等等。截止目前，仍没有便捷、有效、低成本的手段来治理这些小毛毛。
时尚圈的混搭风，植树界也很适用
对于人口密集的城市来说，绿是一方面，在满足民众需求的同时，还要兼顾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的完整性。科学研究表明，植树造林有诀窍，混搭更科学。与单一树种的栽植相比，不同乔灌木树种的混合栽植，可以有效增加森林生产力，提供更多生态系统服务，并且能提高森林碳储量，减缓全球气候变暖，对于濒危物种的保护也有积极作用。北京市在新一轮的百万亩大造林工程中，也已融入了“混搭”的理念。
此外，从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来看，还要考虑到动物们的感受，应从动物的繁衍、避敌、食物来源等角度综合考虑，广泛种植不同类型的树种。以北京为例，常见绿化树种的果实多数难以为动物取食。栎类、花楸类等乡土长寿树种不但观赏价值高，而且果实可以为鸟类和地面动物提供稳定的食物来源；紫穗槐、欧李、茶藨子等乡土灌木树种在提供避敌场所、丰富动物食源组成方面也可发挥重要作用。
具有红艳艳浆果的东北茶藨子，其人工栽培近缘品种是水果蛋糕上常见的点缀，俗称醋栗（沐先运摄）
最近有报道称，冬季扎根北京城区十来年的猫头鹰家族成员长耳鸮，已难觅踪迹。究其原因，消失的猎物（整齐划一却单一的绿化带让老鼠、小鸟等动物无处安身）和强烈的人为干扰（激增的游客和个别鸟友的不文明行为）是主要肇因。
因此在城市绿化中，植物的选择可以更“土”一些、“野”一些。应进一步提升乡土植物在城市园林绿化中的应用，增彩、延绿、提高多样性、增加生态系统完整性和功能。诚然，适当引进他国观赏价值高的树种有利于促进城市的景观度。然而，长期、过度采用他国植物品种的做法，势必会对乡土植物的引种、驯化和品种研发带来负面影响。
植树也需要监管？
1. 加强乡土植物的应用
我国有树木8000多种，野生植物资源极其丰富，且多数具有很高的观赏、食用、药用、用材等价值，如杜鹃、枫香树、血皮槭等。然而，他们在园林中的应用程度还有待提高。
乡土植物的适应性高、抗逆性强、管护成本低，优点十分突出。而且，一些乡土植物早已和文化融为一体，成为文化的符号和象征。如果子孙后代连桑梓情谊都不知道，忘了根的我们，文化将如何传承？
早春开放在山林下的迎红杜鹃（沐先运摄）
2. 推进法制和科普宣教
此外，深入推进植树造林法制和科普宣教工作也尤为重要。我国的植树节由凌道扬等林学家于1915年倡议设立，最初确定在每年清明节。1928年，为纪念孙中山逝世三周年而改为3月12日。新中国成立后，1979年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六次会议决定每年3月12日为我国的植树节。1981年，全国人大讨论通过了《关于开展全民义务植树运动的决议》，平均每人每年植树3-5棵，从法律层面推动了我国的全民义务植树活动。不过现如今，一些义务植树活动的形式大于实质，甚至劳民伤财。
所以，既要进一步鼓励个人、企业和各类团体组织开展公益造林和植树活动，也要探索更具普惠意义的植树模式，让广大民众尤其是农民百姓乐于种树、乐于收益，从而提高种树积极性，推动我国绿化事业再上新高度。此外，还要以青少年为对象，以正确的理念和知识，开展植树造林宣传活动。
3. 加大对植树的监管力度
笔者曾在北京某森林景区见到一片悬挂了爱心卡的新植小树，卡片上稚气的字体透露着孩子们对于爱护环境的美好愿望。然而，组织者给他们安排的树种却是易于形成入侵现象的外来植物——火炬树。
该树种生长能力极强，对土壤要求低，不但果实可以萌发、生苗，其发达的根系更是可以在地下疯狂生长，通过根孽迅速萌发新苗。此外，作为漆树科的成员，火炬树在生长阶段可以释放化学物质以干扰、抑制周边其他植物的生长。鉴于其耐旱、耐瘠薄的特性，定植于裸露山坡的道路两旁防治水土流失固然很好。可如果管理不善，栽种于天然植被良好区域的火炬树，就可能会引发生物入侵，对乡土植物生长和生物多样性造成威胁。笔者认为，相关部门对此类情况也应加大监管力度，别让大家好心却办了坏事。
早春时节簇簇盛开的紫荆（沐先运摄）
绿水青山，人人向往。植树造林，人人皆可助力绿水青山。科学种树，让城市更绿、更“土”、更“野”、更美。
春天来了，今年你和家人会种什么树呢？
本文由科普中国融合创作出品，沐先运（北京林业大学）制作，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网络信息中心监制，“科普中国”是中国科协携同社会各方利用信息化手段开展科学传播的科学权威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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