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笔谈▏追忆32年前那场海战及其背后的故事
今天是3.14海战32周年的纪念日。3.14海战又称赤瓜礁海战，在32年前的1988年3月14日，中国海军南海舰队海上502编队在南沙赤瓜礁海域对入侵之敌予以痛击，一举收复永暑礁、赤瓜礁、华阳礁、东门礁、南薰礁、渚碧礁，结束了中国在南沙没有实控岛礁，只能声索的历史。
3.14海战我军在赤瓜礁海域和琼礁海域击沉越南海军运输舰共2艘，在鬼喊礁海域重创越南海军登陆舰一艘，我军仅轻伤杨志亮一人，舰艇无损，维护了中国南沙群岛领土主权不可侵犯的权利，这是新中国成立至今离我们最近的一次海战。
在1988年在南沙群岛赤瓜礁“3·14”海战中英勇作战而负伤的一等功臣杨志亮，系河南焦作武陟人，在杨志亮住院期间，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总参谋长迟浩田、海军政治委员李耀文专程到医院看望。杨志亮，1981年入伍，1983年考入大连海军舰艇学院，先后在水面舰艇、海军机关、潜艇、后勤保障部队工作，历任舰艇枪炮长、舰副政委、舰政委、支队副政委、保障基地政委等职。2018年曾任海军研究院政委，后调回作战部队任职，于2019年12月12日晋升为中将军衔。
3.14海战中负伤的杨志亮
此后每年的3月14日，越南民间总会高调纪念3.14海战的所谓“烈士”；而相对的，中国仅仅在1988年当年由人民日报发表过两篇声明，此后多年则鲜有人问津。“3.14”海战，作为迄今为止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最后一次战斗，维护了岛屿的主权，保卫了永暑礁海洋观测站建设工程，遏制了越南当局抢占南沙的步伐，建立了伸张中国主权和海权的南沙前进阵地，为中华民族走向海洋、开发南海海底油气资源立下了功勋。
人民日报1988年3月17日发表的声明
当年英雄们得胜归巢时，在军港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有关部门无休止的谈话和审查……当年为什么要低调，又为什么要调查，下面我们就先来作一回顾。
对于3.14海战的起因与战事本身，许多媒体都有详细报道，在这里就不再多重复啰嗦了。简要介绍一下：我海军502编队投入战斗，由时任海军榆林基地参谋长陈伟文统一指挥，赤瓜礁海战从7时30分中国海军人员登礁，到10时50分全部登礁人员上舰，随编队撤出战斗，共历时3小时20分钟。
本次海战共击沉越南运输船2艘(604号、605号)，重伤大型登陆舰1艘(505号后沉没)；毙伤越军300多人，俘虏9人；而我舰完好无损，仅伤1人。在本次海战以后，中国收复南沙群岛的永暑礁、华阳礁、东门礁、南薰礁、渚碧礁、赤瓜礁共6个岛礁（有些媒体报道里说是收回9个，有的后来主动撤出），填补了中国对南沙群岛实际控制的空白点。
建造中的高脚屋以及抓获的越南俘虏
海战结束后，502编队奉命返航。556号舰和531号舰先行，502号舰和503舰则最后撤离。返航途中，官兵无不为胜利欢欣鼓舞，按照常规，他们设想着靠上码头的欢呼情景：醒目的标语，长长的人群，喧天的锣鼓，艳丽的鲜花……
实际上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而是陈伟文被单独请下了码头，其他人员则不得离舰。后来陈伟文才得知：556号和531号两舰所以先前返航，是上级机关特意安排的。两舰返航后，上级机关人员即登舰进行调查，内容是当时赤瓜礁上的斗争情况，是谁先开的枪，编队指挥员如何下的命令，又是如何指挥的……
陈伟文振作精神，克服了长期在海上执行任务所带来的疲劳以及心中的忧郁，十分流畅地做了一个半小时汇报。汇报完后，会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掌声过后，陈伟文所见到的，仍然是一张张严肃的脸，没有丝毫笑容的脸。陈伟文突然领悟到：他们都是奉命来调查的，上头还没有表态，作为调查人员，他们是不便也不敢评论的。
关于这次海战的总结报告，也一反通常“逐级上报”的做法，上级机关既没有要陈伟文写海战总结报告，也没有征求陈伟文对总结报告的意见。海战结束、编队返航后，国内新闻媒体无一进行报道。有的根本就没有派记者去采访；有的派出记者去采访了，但写好了的文章，马上又锁进抽屉里。
赤瓜礁上的我国军人英姿
与此相反的是，国外媒体在克服了无法派记者亲临采访的种种困难，干方百计通过各种手段进行了关于南沙海战的报道。最早报道3.14海战的是美国一家电台，这家电台在海战的第二天，即3月15日，就广播说：3月14日上午，中国海军与越南海军在南中国海南沙赤瓜礁海域发生了军事冲突，战斗历时一个小时，3艘越南舰船被击沉击伤，中国海军取得了胜利。美国媒体还透露说，3月15日，美国五角大楼情报系统快捷、准确地搜集了海战指挥员陈伟文的个人资料，连陈伟文如何带队出海的具体情况都搞到了。
法国媒体报道则说：3月14日南沙冲突的结果表明，中国海军官兵素质较之中越西沙海战时要高得多；中国海军的舰炮射击十分准确，而且官兵在短兵相接时毫不手软，具有骁勇善战的压人之势。并且他们预测，如果中国海军近期出击收复被越南占领的岛屿，动作会十分迅速，战斗进行必像这次冲突那样干得干净利落。
指挥作战的陈伟文将军
当时的低调处理，还得从“不主动惹事”的斗争原则说起。在502编队挺进南沙前有关领导曾找陈伟文谈话交代任务，并给他看了一位首长的讲话，其中作为“斗争原则”的是“不主动惹事、不首先开枪、不示弱、不吃亏、不丢面子，如敌人占我岛屿，要强行将其赶走。”
这个“五不一赶”让陈伟文陷入沉思，什么叫“不主动惹事”？南沙我们的岛礁已被他们侵占几十个了，现在越南又来阻挠我们建设海洋观测站，这不是惹事吗？怎么样才是“不示弱”“不吃亏”“不丢面子”？这些无疑是对一个指挥员的指挥应变能力近于苛刻的考验。
就在总结报告结束后，有个细节值得回味。陈伟文正准备回舰，时任南海舰队副司令员刘喜中将军突然拉着他说：“走，我们到外面去走走！”陈伟文心里一楞，这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散步。过了好久，刘副司令员才突然拍打着陈伟文的肩膀，深情地说：“小陈(这是刘副司令员对陈伟文的呢称)呀，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你打得不错；如果这次不是你带队，这个仗肯定打不起来！”陈伟文急切地问：“那为什么呢？”“这你就不用问了！”刘副司令员笑而不答。
此后，上级机关为了统一对南沙海战的看法，进行了更加深入的调查。他们分别找官兵个别谈话，又到榆林基地检查核对海战期间的所有来往电报。此时有几个参战官兵走到陈伟文跟前，他们知道自己指挥员的心思。他们说：“参谋长，我们又向上级机关反映了，你指挥上不但没有错，而且应该立功！”听着，陈伟文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使劲地握着他们的手……
对赤瓜礁之战，陈伟文并不后悔，他感到没有错，他无愧于国家和人民。如果不打这一仗，赤瓜礁等岛礁就会被越南占领，74号海洋观测站就建不成。想到了一点，陈伟文感到欣慰，感到满足。
迟到的欢迎英雄归来场面
南沙海战结束了半个月以后，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终于下发了嘉奖令。全文如下：
各军区、各军兵种、各总部、国防科工委、军事科学院、国防大学：
三月十四日上午，越南海军三艘舰船派出人员非法登上我南沙赤瓜礁，并首先向我守礁人员开 枪。我海军部队被迫进行有限的自卫还击。在这次战斗中，我海军参战部队坚决执行中央军委指示，坚持自卫的原则，反应快速，作战英勇，指挥得当，一举击沉越舰船一艘、重伤二艘，打击了越南当局侵略扩张的气焰，维护了祖国的尊严和领土主权，特予通令嘉奖。
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 邓小平
一九八八年四月一日
1988年9月1日，陈伟文被破格授予海军少将军衔。舰队党委在上报授衔命令名单时，在陈伟文的名字后面注上了一句话：“有特殊贡献。”
1989年9月，陈伟文被调到海军最高学府海军指挥学院“战役指挥班”学习。陈伟文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在海军指挥学院毕业后，既没有回去担任原职——基地参谋长，更没有上调到上级机关任职，而是平调(副军职)到过去曾任教过的海军广州舰艇学院担任副院长兼训练部长。1995年7月，58岁的陈伟文将军在副军的位置上被宣布退休。
1988年陈伟文授衔令
对此，金一南将军也就这次海战总结道：“机遇永远存在，抓住机遇的人永远是少数，大多数人在机遇面前没有做好准备，只有少数人准备好了。”他进一步指出：陈伟文在1988年“3.14”海战中积极主动登礁驱敌，坚决回击，力挽被动局面，为今天南海局势的改观打下了关键性基础。1988年“3·14”海战不是上级交代的，是海军官兵主动进行这样的行动，是我们抓住了这样的机遇。
如果当年他不打，很难设想有今天的局面。当年陈伟文夺下的岛礁，今天再也不是仅仅具有战略支撑意义的前沿支撑点，已经成为能够覆盖控制周围数百甚至上千公里范围的战略出发点，极大地改善了中国的发展与安全环境。陈伟文这样的军人，这样的军人民族气节，随着历史的进程，会永远标记在民族史册中。
3.14海战30周年之际陈伟文将军题词
这次冲突的直接结果一目了然：此战之后，南沙海域的越军舰船莫不闻风而逃，赤瓜礁海战胜利的震慑力可见一斑，自此之后，永暑礁海洋观测站建站工程再无干扰，于1988年8月顺利完成。挟海战胜利余威，中国海军随后由接连收复东门、南薰、渚碧等三个岛礁，在南沙群岛总共切实控制六个岛礁，使我海军在南沙有了立锥之地，并将海疆的实际控制范围向南延伸了接近500公里。
虽然海战完全胜利，但是当时我军未能扩大战果，究其原因还是我军制空权的缺失，当时我军并没有把握战胜越南空军部署的Su-22M3/M4系列战机。尽管越南的Su-22m4系列战机在1988年上半年并无实际作战能力，首次在南沙地区有对海打击能力也要等到1988年10月份越南针对中国进行“威慑”演习，但是当时解放军空军主力机型尚无能力到达南海进行支援，且海军舰对空能力不够，所以海军在取得战果后就撤退了，未能夺取包括鬼喊礁在内更多的岛礁，留下了些许遗憾。
越南对于那场战争的记忆极为惨痛，对于越南人来讲，精锐的125旅参战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却换来单纯的失败。随着越南撤军柬埔寨走向改革开放，认识到自身弱小的越军对于88年海战的记忆尤为惨痛。时至今日，在全是欧美游客的胡志明市，越南人依然恶意满满的用中文警告中国他们拥有南沙的主权。
越南的赤瓜礁烈士纪念园
不知道越南是否被岁月抹去当年的狂妄，不过越南在近几年来的低调倒是说明了他们有一点起码的自知之明。南海问题上，越南早就不是主角，恐怕还只能在大国的夹缝中生存，需要更加小心翼翼，昔日的仇敌也许成了一种可以依靠的资源，尽管自知无力对抗中国却要积极围堵中国，因此越南对中国的态度敌对而又复杂。
而中国海军要面对的威胁也已经远远不是越南这种小国，号称“世界警察”超级大国美国在南海问题愈发咄咄逼人，大做文章，并屡次擦枪走火。在他们的国防策略报告上直接将中国列为了“修正主义国家”，明确的摆出了在南海问题上围堵中国的态势。除了美国之外，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日本，印度也跟着美国，大搞“印太战略”来围堵中国。
越军俘虏在航途中
事实上，3.14海战与海测兵之间还有一段故事，这就要从海测兵参与的建礁史开始说起，海测463编队参与了南沙早年的第一代高脚屋建设。1988年初，春节过后的一天，某海测部队奉命派海测船编队建造沉箱式钢木结构的第二代高脚屋。当时给他们的任务是首先在南薰礁建高脚屋，3月12日傍晚他们抵达了南薰礁，3月13日他们乘小艇登礁为高脚屋建设选点。
3月14日那天，海测官兵们正登小艇下礁，就在此时，指挥所的高频电话突然像炒豆一样爆响，“开火了，给我打，狠狠地打！”。与此同时前指来电：编队火速赶到时赤瓜礁！拉响战斗警报，马上撤回上礁人员。
只是令他们至今还在惋惜的是，等赶到战场，仗已经打完了，他们倒是接到了移交越军俘虏的任务。等到达西沙，海测编队把俘虏移交后，就按指令片刻不停，即刻返回战场。好在3.14海战结束后，越军迫于中国海军的压倒性优势，并未有任何反击措施。
今日之赤瓜礁
如今，驻守在南沙各个岛礁的官兵已经告别了高脚屋，住上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基地”。修缮完毕的基地内设施齐全，而昔日的赤瓜礁也变成了赤瓜岛。这自然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我国的国力在南海领土上的一次物理展示。“祖国万岁”就是我们对主权问题最好的回答。
南沙虽远，却从不是无主之地，是国土一寸不让。不是我们的，一分不要；该是我们的，寸土必保。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中国必将像三十二年前那样捍卫自己的领土。正如当年时任中国领导人当年所说：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这一警句直至今天仍有深远的现实意义。
值此3.14海战32周年来临之际，谨以此文来表达对守土英雄们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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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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