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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故事 | 拿什么拯救你,给继母投毒的孩子

红袖添乱 知音真实故事 2023-12-29


这是知音真实故事的第 1067个故事
字数:8642  阅读 :21 分钟

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我是伯牙叔。


在大家催更下,工读学校系列上新了,今天是本系列的第5个故事。一个叫曲轩的孩子被塞到了温老师班上,别的老师都不敢管他,因为他犯的是杀人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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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真实故事


2020年9月,我一下课就被叫到了校长室。


“温老师,新来了个学生,就放在你们班吧!”校长不容分说,将学生卷宗塞到我手里。


抬眼一看,后门过道那儿,站了一个男生,戴着眼镜,高瘦白净,眼睛直勾勾盯着楼道外的一棵树,一动也不动地发呆。很奇怪,他来报到,居然没有一个家属陪着。


我有点纠结。


在这所矫正涉罪未成年人的工校,孩子大多13-17岁之间,正值叛逆期。他们当中有刑二代;有在外面犯过事,小偷小摸或打人斗殴进来的;也有因恋爱、网瘾、被监护人送进来的“问题少年”。


他们自控力极差,遇事喜欢走极端,一年里不发生点群体斗殴事件,都体现不出这所学校的性质。所以学校一直有辅警轮流值班。


相应的,考核教师最重要的标准,变成了学生文明、守纪的程度,成绩反倒是其次。


在这里的只要有一个学生闹事、打架,老师们的辛苦就“归零”了,不仅要挨批扣钱,还要做检讨,一点面子都没有。


我是老师中的新人,没什么话语权。凡是难缠、难管的学生,其他的老师都拒收,最后,自然都塞到我班上。


“校长,教育期定多长时间?”


“嗯,”校长皱着眉想了想,“公安局给的建议是三年。”


三年,这么久?我瞪大了眼睛。


教育期是衡量每个学生“改造”标准的时长,比如班上的“铁三角”许松、付天一和李皓晨定的是一年,“校花”刘思墨只有半年,他们犯的事儿并不大,没有构成犯罪。


这些孩子在完成教育期后,可以再回归公办学校学习,但如果孩子本人不愿意离开,也可以继续留在我们这里。入学性质比较严重的,会定在两年或者两年半。凡是定三年的,一般都是杀过人的学生。


打开卷宗,我看到名字:曲轩,年龄:14岁,入校原因:投毒。


这让我简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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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轩入了我们班之后没几天,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各科老师纷纷跑来跟我告状。有的说他脑子不太好,上课一言不发,作业也不写;有的说他成天懒洋洋的,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对老师也爱搭不理。


但所有的老师都不太敢管他,生怕一言不合,遭了报复。


曲轩眉清目秀,1米72的个子却只有90多斤。他很安静,不像这里大部分孩子,充满戾气,很难把眼前的忧郁少年和“投毒”两字联系在一起。


入班第四天,“大烟鬼”体育老师火急火燎地找我,说出事了,许松和付天一把曲轩“活埋”了!


我吓得赶紧跑到操场上。当时学校正在扩建,运来很多沙土砖石,男生的劳动课改为帮助工人把这些材料运到操场,体育老师负责监管。


可就在他躲进工棚抽烟的功夫,曲轩不见了。


我转到工地上一看,付天一趴在沙堆上笑得打滚,许松正在解裤子。原来这两个家伙在沙堆上挖了一个大沙坑,把曲轩埋进沙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许松大概想朝曲轩头上撒尿。可曲轩一点也不反抗,也不求救,咬着嘴唇,无声地任由他们欺负。


我一声呵斥。许松吓得赶紧拉好裤子,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开玩笑的!”


许松是班上孩子们的“王”,会变魔术,有号召力。作为班主任,要管束这样一帮问题百出、惹是生非的孩子并不容易,许松总能帮我震住他们。


不过,他平时没个正形,来个新同学,总喜欢用开玩笑的方式,和对方“找招呼”。


我批评他,他不服气,“是他先招惹我的!我听说他给后妈下毒,打算会会他。嘿,好家伙,给脸不要脸,几次和他说话,都跟耳聋了一样。”


学校的心理老师怀疑曲轩有心理方面的问题,让我带他去医院精神科看看。在医院,我陪曲轩做了一系列检查和评估,结果显示是中度抑郁。


医生说,人如果长期处于情绪低落,没有走出来,就会发展成抑郁症。除了心情低迷、思维减缓,还会伴随失眠、没食欲、头痛、恶心等症状。不过,曲轩的情况,坚持吃药,配合心理干预,定期复诊,也是有希望恢复的。


“你们一定要警惕他做出轻生的行为。”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曲轩面对“活埋”,丝毫不反抗。


按理说,曲轩这种情况,出院后不能回寝室,也不能让他单独呆着,必须有家长监管。曲轩父母感情破裂离婚后,曲轩被判给了父亲。


我给曲轩的父亲曲刚打了个电话。


但他暴跳如雷:“找我干什么?我老婆还在ICU没出来呢!离婚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要孩子,可这小兔崽子非要跟我,幸好我现在的老婆宽宏大量,愿意把他留下,结果他想毒死人家,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原来,曲父再婚后,继母对他不好,他便在继母日常饮食里下了毒。


“曲轩是错了,但你们家长也有责任。现在,孩子闹自杀……”


曲刚打断我,“老师,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岳父岳母正闹着要找他赔命。这小子,下手这么狠,就应该在你们那儿好好改造!爱死不死的,我不管。”


说完,“咔哒”一声,电话断了。


握着手机,我想起曲轩报到那天,站在楼道里发呆的样子。


送来这里的孩子,都是原生家庭出了问题,但再不济,也有个人陪同。曲轩那天是被社区民警直接送过来的,学费是他患病的奶奶拿养老金垫付的。


周末,大多数家长生怕孩子出了工校门,就犯老毛病,惹是生非,强烈要求让孩子留校。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家长们依然会大包小包送吃的过来。


唯独曲轩,入校这么久,没回过家,也没见他和亲属会面。我问过管生活的老师,他们告诉我,他爸就没出现过,他妈倒是来过一回,但曲轩死活不愿意见。


我给曲轩妈妈孙雅丽打去电话,她听闻儿子得了抑郁症,急切地追问后,叹气说:“当初,是他自己要跟他爸的。现在,我再婚生了个女儿,照顾不过来,现在的丈夫也不允许我和他联系。我去你们学校看他,他根本不愿意见我,我也没办法……”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几秒钟后,女人抽泣着挂断了电话。


路过操场,我看到曲轩躲在学校墙角里,人家打球,“哐”的一下砸到他的头,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我的心,跟着一阵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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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曲轩的病情,校长专门开会讨论。资历较老的教师们,对不好管教的“麻烦精”,向来避之不及。


“我们学校很多是‘暴力分子’,像抑郁症,就该待在医院里。这要在学校出了事,谁负责?”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这事儿可不能揽上身!”


大家都很现实。


我们也考虑过把曲轩送医院,但他非常抵制。


医生说,如果患者不愿意的话,反而不利于治疗,再说,曲轩中度抑郁,也没有严重到非要住院,正常的社交、同学间的互助合作,配合心理干预,反而更利于他走出困境。


现在的情况是,他家人完全指望不上,曲轩父亲认为儿子就该待在工校,她母亲现在的家庭也不接受他。我心里越发沉重。


校长思虑再三,决定联系社区,让他们出面,再做做曲刚的思想工作,在这之前,由我暂时监管曲轩,让心理老师协助我。


“温老师,对付抑郁症患者,可不像许松那些‘刺头’。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郑重地点点头。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让曲轩与我同吃同住。我把卧室让给他,在客厅支了张行军床放。


一开始,他总失眠,晚上睁着两个大眼睛,望着窗户发呆。我只能盯着他把“帕罗西汀”吞下去,在旁边守着,直到他熬不住,先睡了过去。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即使在睡梦中,他依然蹙着眉。


后来,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故意支开我。一会说“男女受授不亲”,一会说我盯着,他更睡不着。可我哪里敢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他去洗手间,我每隔五分钟敲一次门;他洗澡,我把浴室里所有带尖带角、带棱带刃的物品,都收了起来;怕他反锁房门,我央求体育老师把卧室的门锁挖了个洞,直接拆了下来。


体育老师直摇头:“你可别把你自己给整抑郁了!”


连续多日,我脑袋晕晕沉沉的,看东西都重影,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许松笑话我的熊猫眼,主动提出,“老师,‘陪睡’的活儿交给我们‘铁三角’吧?你一女的,不方便。”


“富二代”付天一说:“老师,我以前打游戏,不上学,我妈妈为此患上轻度抑郁,我有经验。”


“学霸”李皓晨也跑来,说最近在图书馆翻看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书,“有很多案例都说,他们的体内像有个开关。照顾这类人群除了耐心和陪伴,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看到希望。”


“你们是想跑我宿舍蹭空调吧?”我一眼就识破了许松和付天一的小心思。至于李皓晨,他一直嫌寝室太吵,不用说,就是想在我宿舍看书。


我自然不放心。但社区那边反馈, 曲刚不想管也没法管,坚持要让儿子留在学校。和心理老师商量后,我仔细交代了“铁三角”一番,打算先试几个晚上看看。


“许松、付天一,李皓晨,白天,你们玩的时候,尽量带上曲轩,别让他一个人待着。晚上睡觉,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yes,Madam!” 三个齐刷刷,站得笔挺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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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三角”轮流和曲轩睡一床,我则在房间外面的客厅睡。这样,有什么情况,能及时干预。


许松鬼点子最多,他盯着曲轩入睡后,轻手轻脚地在他手腕上系了条绳子,另一头拴在自己手上。


“看,老师,只要他一动弹,我立马就能醒。”他轻声说到。


可当我半夜进去查看时,曲轩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飘窗,一只脚已经腾空,伸到了外面。看见我,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就是想透透气”。我的心都吓漏了一拍。


再看那条绳子,另一端早就被曲轩系到了许松的另一只手腕上,许松却还鼾声如雷;


第二天,许松被付天一和李皓晨狠狠取笑了一番。这两人的方案是,把床挪了位置,紧贴墙,让曲轩睡在床里面,大家总算睡了个囫囵觉。


轮到李皓晨的时候,他所幸搂着曲轩睡。曲轩挣扎了一下,有点抗拒男生间的亲密。


隔着门,我听见李皓晨轻声说,“你不要觉得只有你是孤独的,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因为对我爸下了狠手,被送进来的。”


曲轩没有再动弹。


“刚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活着,真他妈没意思。后来,是温老师和许松他们……其实,我们都一样,我特别理解你……”


李皓晨就这样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说他自己的家事,说了很久。里屋传来曲轩呜咽的声音,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没有进去,热泪滚了出来。


李皓晨向来高冷,话也不多,所有人疯闹的时候,他永远事不关己地捧着厚厚的物理书。可每一次,谁需要帮助时,他总会用他的方式,默默地伸出手。


“陪睡”计划起了作用。曲轩因为服药,依然有些慵懒,但和这三人,也逐渐多了些交流。


国庆的时候,“校花”刘思墨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温老师,我们出去玩吧,带上曲轩,肯定能治愈他。”


“又想搞什么?”我看向许松。


“老师,你不是说曲轩社交厌倦,要让他看到希望吗?我看他是闲得蛋疼,不如去帮我妈干点活!”


刘思墨踹了许松一脚,抢着说,“许松他妈在郊区弄了个养鸡场,我们一起去捡鸡蛋!”


医生说过,适量的运动对病情有一定作用。也许,这倒是个办法。


我们把曲轩拉上车。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青草香气,刘思墨轻声哼着歌,许松拿着手机打游戏,不时被付天一武力指导一下,曲轩看着窗外,用手指在车窗上划过每片经过的云。


我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许松妈妈的养鸡场在南山。走进砖房,刚孵化的小鸡毛茸茸,黄澄澄的,叽叽喳喳地将我们包围。


刘思墨把一只小鸡放在曲轩手心里。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感受着小鸡的体温,嘴角微微上翘。


树林里传来鸡“咯咯”的叫声,我们提着篮子,在树下草丛里找鸡蛋。曲轩一开始不情愿,后来,每发现一个鸡蛋,脸上就多一丝惊喜。


“老师,鸡蛋是温的。”他忽然回头对我说。


许松跳过来,“好啊!你骂老师,你说鸡蛋姓温。”


几个孩子笑作一团。曲轩也难得地笑了。


那天我们吃了土灶饭,曲轩食欲不错,走的时候,许松把一个纸盒塞到他手里,里面是两只小鸡,“喂,抱好了,这是你和温老师的早餐。”


“我不吃小鸡。”曲轩认真地说。


“傻呀,我是让你带回去,养大了吃鸡蛋。”


李皓晨偷偷告诉我,许松听付天一说,她妈以前抑郁的时候,每天吃鸡蛋香蕉,说可以增加血清素,改善情绪,许松便安排了这次农家乐。


没想到,“大条”许松也有心细的时候。


从南山回来,我把小鸡养在我宿舍阳台。曲轩每天认真喂鸡,和鸡说话,状态越来越稳定。


一个月后,我带他去医院复查。医生肯定了同学社交的积极作用,但提醒我,不能掉以轻心,这种病就像钟摆,时好时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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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老师认为,曲轩的症结来自他的原生家庭。给他做疏导的时候,曲轩说妈妈再婚后,换了手机号,和他断了联系;继母想赶走他,经常在他父亲那里告黑状、甚至撕他的作业。


“我恨她毁了我原先的生活,毁了我们的家。所以一点点在她吃的饭菜里下了老鼠药,但我没想要她死,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现在,我知道错了,很后悔……”


我们都觉得,如果曲轩能和亲人解开心结,对他的病情会有帮助。据其他老师反映,这段时间,虽然曲轩不肯见,但孙雅丽每个周末都坚持来,有时候是送吃的,有时候带了一些常备药来。


几番开导,曲轩终于同意见妈妈了。那天,曲轩坐在我办公室,一直低着头,避着他妈妈的目光。


孙雅丽显得很激动,她看儿子越发清瘦,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可曲轩躲开了。


孙雅丽边哭边抹眼泪,“妈妈也难,对不起你。我带了些甜品,你吃了,能开心一点。这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对你很上心,你努力好好的啊!”


曲轩一直沉默着。


成年人有各自的无奈,我没法苛责。但当天晚上开始,曲轩发病了,不仅闹失眠,心跳加快,还趴在洗手池上呕吐,控制不住地大哭。


“我活着就是垃圾,是累赘、负担。你们都不要管我——”


“老师,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想好好的,可我控制不住……”


我没想到,他和妈妈的会面,将一切又打回了原形。曲轩食量特别少,不再与人沟通,上课也一直趴在那儿。


心理老师跟我复盘,抑郁症患者比正常人敏感,任何一句无心的话,很可能对他们是千斤重负。


他们怕别人让他们变开心,怕别人叫他们努力,这种病,越努力对抗,越深陷其中,有时候接受自己,随心所欲,反而会触底反弹。


我开始质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难道,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吗?有时候,我发现自己也要抑郁了。


之前,除了“铁三角”和刘思墨,我没敢让其他学生知道曲轩的病情。


但医生和校长分析,孩子既然在学校,是群体生活,坦然说出病情,可能更有助于他接受这件事,别的同学也不至于总觉得他“玻璃心、矫情”,对他产生误解。


我征得曲轩同意,在班上轻描淡写,说了下他的事,并播放了有关抑郁症的纪录片。


“中国有超过5400万人患有抑郁症,2020年,每10人中就可能有1个抑郁症患者。


“这就像是心灵的一场感冒,每个人都有可能得。它并非‘想不开’这么简单,也不是懦弱的表现……”


学生们都看得很认真。


课后,我听见付天一故意跟几个女生大声讨论,“那个美国心理学家说了,这种病往往袭击那些最有抱负、最有创意、最认真的人。咱们躺平也不是坏事儿!”


女生附和,“就是,曲轩,顺其自然就好了。要我说啊,李皓晨那种学霸,也要当心了!”


李皓晨把手搭在曲轩肩上,“万一哪天,我也得了这种感冒,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曲轩不好意思地笑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原来,说出自己的病情,并不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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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病情说开后,曲轩得到更多同学的关爱,也渐渐地融入班级,上课也精神了不少,愿意和老师们互动了。


那两只小黄鸡,在他精心喂养下,一点点长大。他还给小鸡取名字,一个叫“温温”,一个叫“暖暖”。


许松执意说,那只叫“温温”的是我,我白了他一眼。


周末的时候,许松三人给小鸡系上绳子,说要带曲轩去遛鸡。


我看见曲轩慢吞吞地跟在他们仨后面,后来越走越快,一路小跑起来。


2021年3月底,我上完课正准备回宿舍。刚出教学楼,就听见二楼拐角卫生间方向,传来一阵喧哗。


黑压压的学生正往卫生间方向涌去,还喊着“打架了!三班的赶紧去支援!”


我跑上楼,撞见刘思墨。“老师,隔壁三班的陈斯把曲轩打了,不对,好像是把许松打了!”


陈斯身形魁梧,是因打架斗殴进来的,不到一年,已经两次闹事被记过。远远地,就听到学生们兴奋地叫喊声:“打起来了!呦吼!”


我心跳加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我和三班的老师扒开人群,费劲地挤进去,里面已经乱作一团。


在围观同学的叫嚷中,陈斯一拳出去,打在许松鼻梁上,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他以身形的优势,把许松压制在地上,朝他肚子狠揍,一拳,两拳。旁边,付天一和三班的另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他们撕扯着,愤怒让他们表情扭曲,一个个都像头小野兽。


几个男老师和学校辅警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许松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被紧急送往了医院。这时,李皓晨大喊了一声,“不好,曲轩不见了。”


我惊魂未定,和几个学生分头找。教师没有、操场没有,我冲回宿舍,一开门,就听见洗手间里水流的声音很大。


怎么叫,他也不开门。我拿出备用钥匙,手一直在抖,心里默念着,千万别出事。


等我闯进去,里面的情景吓了我一跳,莲蓬头里的水已经漫出浴缸,曲轩正把自己沉在浴缸底,我手忙脚乱地把他拉出来,自己也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许松打架,曲轩又这样,我有点怒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哭了起来,“他骂的对,我没用,只会连累人——”


我的心顿时软了下来,马上拍着他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事情的起因终于调查清楚。原来,陈斯早就看曲轩不顺眼了,说他“娘们唧唧的,装什么装”,平时碰见,总想去欺负他,幸亏每次“铁三角”三人都在旁边,他只能作罢。


这天,曲轩上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用水搓脸,不小心溅到了陈斯身上。陈斯骂了声“妈逼的,杀人犯”,一把将他拖拽进里面的蹲坑,把他的头往里面按,骂他“懒得像厕所里的蛆,跟废物一样,看见就有气”。


许松第一时间看到,拉扯陈斯,“有种冲我来,我们单挑”,陈斯正是无处宣泄,踹了许松一脚,一拳挥在他脸上,一点没含糊。前来助阵的付天一也和陈斯的同学厮打起来。


参与斗殴的几个同学都被记过处分,还要进行劳动惩罚。陈斯单独住进了反省室,为期一周。许松的鼻腔黏膜和血管被损伤,在医院紧急处理了下,血止住后,被他妈接回家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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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我怕曲轩有事,对他严防死守。曲轩显得很平静,每天吃完饭还主动帮我收拾整理。


晚上,我让李皓晨陪着他睡,曲轩也很配合,不过,四月的天气,明明还很有一丝凉意,他却对皓晨说,“感觉热,像有一团火”。


我没有在意,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可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在陈斯从反省室出来的第二天,室内劳动的时候,曲轩像变了个人一样。只见他面色凝重,挺直了身子,忽然拿了工作台上两管万能胶,从后门出去了。


那背影异常的决然。我喊了一声,赶紧跟上去。只见他把其中一支扔到隔壁班陈斯的工作台上,挑衅地看着陈斯,也不说话。


陈斯明白,这是曲轩来“叫号”了。


孩子们经常私下弄这种小动作,类似一种挑衅式PK,谁胆子大,谁赢了,就把自己午餐的菜给胜利者,自己吃白饭一周。


其他学生一窝蜂围了上来,起着哄,等着看好戏。陈斯自然没在怕的,他站起来,扬着下巴,把万能胶举到头顶,一股脑儿全挤到自己的头发上,挑衅地看着曲轩。


我拉着曲轩就要走,让大家不要围观。


曲轩却一把别开我的手。我没想到,那一瞬,他的手那么有力气,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他死死盯着陈斯,迅速地拧开万能胶,直接挤进自己嘴里。


我比曲轩矮一个头,等我反应过来,去抢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顿时,劳动室内一片混乱。我赶紧叫人,火速把曲轩送到医院。一路上,曲轩紧攥着拳头,全身颤抖,不停地呕吐。


幸好送医及时,曲轩需要在医院洗胃、输液。


趴在曲轩病床边,曾经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好累。为什么我们这么久的努力,还是没有看到希望。曲轩吞胶水那一幕,不停在我眼前打转。


难道这种病真的让人生不如死吗?突然,头上有一阵暖意。


“老师,你别难过,我不是要寻死!”曲轩醒了,正把手放在我头上,就像我平日经常摸他的头一样。


“许松和付天一为了我拼命,我也想为他们拼一次。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扑哧一声,我抹着眼泪笑了。


观察了三天,曲轩没什么大碍。我顺带和他去了精神科复诊。医生仔细评估后,欣喜地告诉我们,曲轩的抑郁症已经转变成了轻度,但为了巩固,药还要坚持吃。


我开心地搂着曲轩,他眼神清澈,终于有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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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三天,一直在下雨。出院的那天,很难得,天气放了晴。我意识到,对待抑郁,并非一朝一夕。它就像四月的天气,晴雨交替,又如人间悲喜。


曲轩伸了个懒腰,主动帮我提东西,大步地走在前面,还催促我快点。


他的背影,没有以前那么落寞了,我紧紧跟在他后面。


在门口的时候,“铁三角”三人得到消息,一直等在校门里。许松第一个冲上去,朝曲轩胸口轻锤了一下,“你小子,真有种啊!陈斯那货,你都敢‘叫号’!”


付天一在一旁叽叽喳喳,“喂,曲轩,你现在可出名了,大家都知道你的能耐了。”


李皓晨也逗他,说再不回来,那两只鸡都要饿死了,都在等着你呢。


曲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么说,我还挺重要的!”


“是的,当然!”


再后来睡觉的时候,我所幸拿了一卷透明胶布,把卧室的窗户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着叉,封起来,这样,看你还怎么爬。


曲轩看着我忙活,笑出声来。“老师,你真好玩。”


好玩?我这可是没辙了,我也不想还没脱单,就先熬坏自己身子。


“老师,你睡吧!我觉得我不会爬窗户想不开了。”


我擦擦头上的汗, “说话算话?”


“至少不当着你们的面。我可不想害你们。”


这孩子!我刚才舒出去一半的气,差点没呛到。


等孙雅丽再次来看曲轩的时候,他没有先前那么排斥了。我也是到这时才知道,当年曲轩之所以选择跟父亲生活,是因为怕成为妈妈的负担。


后来,曲刚和现任妻子离了婚,终于了解到在这段婚姻里,儿子受到的种种委屈。他给学校送了锦旗,远远的,曲轩看到他,喊了声“爸”。


曲刚捂着脸,背过了身子。


一年后,曲轩停了药,算是基本摆脱了抑郁的困扰。


这世界,有很现实的一面,学校、老师、父母、亲人,都有自己的利弊要权衡。但也总有一些东西,能跨越现实。


那些在暗夜里被光照亮过、温暖过的孩子,也渴望去照亮别人。


本文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作者 | 红袖添乱

编辑 | 妖儿姐

排版 | 茉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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