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 | 被一对母女盘活的武汉痞子
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这里是知音真实故事编辑部。
武汉单身狗王大葵,人到中年,疲惫生活已经浇灭了他的斗志。一对母女的突然闯入,开始让他的生活有了梦幻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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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真实故事
2021年3月的一天,才晚7点,天已黑透。武汉粮道街老旧的居民楼里,一家家的厨房排风扇呜呜地转着,空气中四处洋溢着饭菜的香气。
听着锅铲碰撞的响声,一楼厨房窗户里竟有个模糊的女人身影——王大葵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不正是自己家嘛,莫不是王超英那老东西在外头糊了个女人回来?
他快步走进巷子,嘀咕着,哪个女的这么不长眼,能看上王超英这个老赌棍!
他家在一楼101室,50来平,一室一厅。房子是他父亲厂里上世纪90年代倒闭前给员工分的最后一点福利,那是父亲在科长家门口躺了三天三夜才弄到手的。
叔叔王超英也如法炮制 ,强打恶要地搞了一套,102室,兄弟俩门对门。
王大葵自幼丧母,18岁那年,父亲车祸去世。叔叔王超英是个油混子,好赌,把自己的102室输了出去,抵了债。他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就赖进王大葵家里,霸占了卧室,嘴上说得好听,是方便照顾侄子。
没办法,王大葵只好睡沙发当厅长。
他轻轻扭动钥匙,门开了,一时竟有些恍惚。
瓷砖地板光可鉴人,客厅窗帘换成了薰衣草碎花,自己平时睡的沙发也罩上了好看的紫色绒布,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旁边小矮凳上,一个穿着红毛衣的小女孩吃惊地看着他。
王大葵叫起来,“你个伢,么样跑到我家来的?”
小女孩没答话,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王大葵转身,还没看清,眼睛就被撒了一把胡椒粉,头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敲了一下。
“莫打了,老子明天还要出车!”他用胳膊抵挡女人的猛击,心想,这绝对不是王超英的女人,这狠的泼妇,他还敢去赌,打也把他打死了。
女人继续嚷着,“萌萌,打110!”
小女孩奶声奶气报了警。稚嫩的声音在楼道中响起,“救命,抓小偷——来人啊——”
王大葵的头嗡嗡作响。
女人名叫陈彤,是粮道街一家教培机构的前台。前些日子,从王大葵叔叔王超英手里买下了101室。她怕夜长梦多,和王超英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搬了进来。
这片街道是老城区,全是些平房独院的危楼,外墙搞文明建设刷了白,里面却老旧破败得很。
尽管如此,架不住位置好,房子正对口附近的重点小学和中学,不管是租还是卖,中介的踏破门槛。陈彤经一位学生家长牵线,和王超英达成了买卖。
她付了三十万首付,两人签了协议,剩下的七十万由她在银行按揭,王超英下周和她一起去过户。
社区吴警官接警后,带着徒弟来了。听陈彤这么说,俩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到:“这片区的学区房只卖一百万?!哪会那便宜!”
“那他不是说‘急售还债’吗?”陈彤搂着孩子,一脸委屈。
王大葵歪在沙发上,总算是找到了出气的口子,嘿嘿冷笑起来,“你也不睁大眼睛看清楚,那房产证上房主写的是谁,这种私人合同你都敢签!”
陈彤一把将合同复印件、流水记录,甩在他身上。
王大葵看了眼合同——没想到,叔叔王超英为了骗首付款,居然造了个假的房产证。不用说,钱到手,王超英肯定跑路了。
吴警官告诉王大葵,这回你叔叔玩大了,这个金额,够买他后半生的住宿了,你说,怎么办吧?
“你们要告那个老东西,就去告,搞快点!”王大葵窝火。明明是自己的房子,他出了一趟长途车,回来家里就多了两个陌生人。
陈彤紧咬下唇,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钱我掏的是真金白银,这屋子就是我的,哪个都莫想赶我走!”
说罢,她拉着女儿,走进卧室,砰地一声把门锁上了。
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挤了一屋,有同情陈彤当了冤大头的,有看不惯他叔侄俩借机嘲笑的,也有油里油气羡慕他弄了个漂亮女人来同住的。吴警官也跟着乐。
王大葵心烦,大手一挥就赶人,要扯皮、打官司,都明天再说吧。他开了两天的长途,眼皮都睁不开了。
吴警官笑归笑,走的时候严肃警告,“王超英要是回来了,你可一定要报告。另外,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人家要是喊非礼,我们一定狠狠办你!”
王大葵不屑地摆摆手。
晚上,清冷的月光穿过窗前的桂树,影影绰绰地落在床前。萌萌睡着了,陈彤这才背过身去,把头闷在被窝里,将委屈和愤懑无声地宣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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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大葵还在睡梦中,就被拉锯一般的声音惊醒。他睡眼惺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睡的沙发前,举着一把小提琴,正按压着琴弦,咯吱——吱呀——。
王大葵大叫了一声,别拉了,吵死老子了!
陈彤闻声从厨房出来,根本不看他,喊萌萌赶紧吃早饭。
王大葵一看,才六点半。
他哪次跑出租回来,不是睡到大中午,醒了再慢吞吞去巷口吃个糯米包油条,或者来碗热干面,几虚浮(武汉话:真舒服),这母女怕是来要他的命吧!
只见桌上摆着锅金黄小米粥,热气腾腾的紫薯,一小碟醋泡萝卜,黄澄澄的咸蛋在流油。
王大葵手快,拿了个紫薯,就往嘴里塞,差点没烫着。
陈彤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嘴巴像开了机关枪:“约法三章,你不能进出我们的卧室,不能把屋子弄乱,不能带其他人回家。父债子还,你叔叔卷了我的钱,我住在这里是顺理成章的。如果你能替你叔把我的首付还上,我立马就走。
“另外,看你那样子,也不会做饭。这样,我们吃饭,可以带你一个。不过,物业费、水电煤气费,还得你出。”
这简直是霸王条款!王大葵还想跟她掰扯,陈彤母子麻利地收拾了一通,就要出门。
萌萌朝他扮了个鬼脸,“你还不刷牙?妈妈说你比咸蛋还要臭!”
王大葵气得睡意全无,个斑马,老赌棍这回可真是招进来一尊佛。
下午王大葵睡到四点多,才晃晃悠悠地去接车开工。
34岁的王大葵和56岁的华师傅搭档,开了三年的士,人称“葵花”组合。
华师傅年纪大了,王大葵就主动调了夜班。疫情以来生意都不太好,华师傅几次说不想做了。
王大葵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是个滚刀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混不是一天呢。
车开到快半夜,还没接到几单生意,一晚上只怕又赚不到三百。自从去年闹了一波疫情,武汉这一年管控得不错,夜市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但和前年相比,还是差得远。
在路边趴活的时候,他意外看到个熟悉的人影。对方浓妆艳抹,在三月寒风料峭中,只穿了一件彩虹色的毛衣,在街边走来走去,不时撩着卷曲的长发。
此人正是陈彤。王大葵脑海里随之浮现出三个字,“站街女”。
怪不得,她跟自己这样的“痞子”共处一室,完全不带怕的!亏她白天还在培训机构做前台,晚上就干这事,也不怕误人子弟。
王大葵啐了一口,考虑把卧室租出去,免得被那对母女白吃白占,自己赶不了,就让别人来赶走她们,还可以多点收入。
不料,接下来几天,陈彤母女根本没给他碰面的机会。他出车回来,她们已经出门去上学了;他黄昏时分出去接车,她们都还没到家。
王大葵想出租房子又懒得找中介,一拖就是个把星期。
虽然看不惯陈彤的做派,但不可否认,自打母女住进来,家里倒是变得井井有条,厨房卫生间全部用漂白剂擦洗得焕然一新。冰箱里母女俩的剩菜他也不嫌弃,随便热下就是一顿饱,口味不比餐馆的差。
这样一来,王大葵换下的臭袜子好像也没了藏匿的场所,捎带着,他自己洗澡也勤了些。
麻烦的是,他要晾衣服,可是阳台在卧室,陈彤早就换了锁。他只好把衣服晒在楼栋外的花园走道上。
这晚,华师傅打电话来说接了一趟跑汉口的车,堵了,要晚点交车。王大葵在街上撸了串,回家的时候,天还没黑。
他看见有个男的鬼鬼祟祟,走到他家楼外花园旁,从拉起的绳索上扯了两件衣服就塞进背包里,这还不算,男人还捡了根树杈,从一楼路边几家阳台的防盗网里钩了几件内衣,手法娴熟麻利得很。
怪不得邻居们都说,晾在外面的衣服被褥总丢。王大葵呵斥一声,冲了上去,没想到这小子反应贼快,将背包往大葵身上一丢,撒腿就跑,一晃眼就跑不见了。
王大葵捡了背包回家,准备一一拍照,好让邻居各自认领。
门锁一响,母女俩回家了。陈彤定定地看了半晌,脸色一变,跑过来给了王大葵一嘴巴,抢过衣物就开骂,变态,死变态!
王大葵这才看清被她抢回去的正是她的紫色内衣,真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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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5点半,华师傅车子被人追尾,毁损不轻,人也受了点轻伤,嚷着“这活没法干了”。王大葵心急火燎地往汉口跑,去医院接华师傅。
他预感自己恐怕要失业了。
多年前,吴警官见王超英带着大葵天天混赌场,支使他跑腿打杂,为了帮扶王大葵,吴警官将他介绍给开大货的华师傅。
华师傅手把手把王大葵调教了出来。他没有嫌弃大葵懒散不上道,后来还带他一起跑出租。
这次受伤后,华师傅觉得自己上了年纪,不得已转让了的士。新车主看见大葵锁骨下露出来的纹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王大葵丢下一句,“老子他妈的还看不上你呢”,扭头就走。
“葵花组合”解散后,王大葵就像被拆了发条的闹钟,四处散落零件,拼都拼不起来。
他接连在沙发上躺尸了一个星期,醒来就刷刷视频,乐得哈哈笑,到了晚上,就端个碗凑上去和母女俩一起吃饭——足不出户,倒也落得自在。
只是每天萌萌电锯似的琴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能消停会儿不?龙生龙凤生凤,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王大葵搞不懂这对母女,瞎折腾干嘛。
想起那晚陈彤站在街头的样子,他甚至差点脱口而出——明明是鸡,装什么装。
陈彤不客气地回敬到,“要都像你这样混吃等死,有个什么劲儿!”
躺久了闲得无聊,王大葵便天天出去钓鱼。白天不过瘾,还约了人去夜钓。陈彤骂屋子一股鱼腥味,把他的鱼竿全丢到了过道里。
这天,他从外面钓鱼回来,看陈彤做了一桌子菜,估摸这个抠门女人心情好,赶紧去厨房拿了碗筷也坐在一起跟着吃。
桌上摆着清蒸鱼、红烧鱼块、蒸鸡蛋、蒜台腊肉,紫菜汤,三双筷子在饭菜上面打了一回架,他快准狠夹起鱼肚子上最嫩的一块,得意地塞进嘴里。
萌萌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王大葵意识到不对,跑到浴室一看,才发现,陈彤竟把他养在浴缸里面的鱼全杀了,还送了几条给周围邻居。
说好的不能越界,这女人杀自己的鱼,招呼都不打一个?王大葵第一次碰到比自己脸皮还厚的女人。
萌萌私下冲他说,“你没工作好可怜,妈妈说给你烧鱼补补脑,吃完了好赶紧出去找活干,我们住着才舒坦。”
王大葵气不过,骂骂咧咧去买烟。巷子黑黢黢的,月光只照得他一个人的影子,越发显得清冷。
出了巷口,大葵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抬头一看,叔叔王超英正畏畏缩缩站在街角,上来就张口管他要钱,说要还赌债。
王大葵没了工作,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钱。他劝了叔叔几句,对方听不进,反骂他是白眼狼。
他想找吴警官告发,但这样叔叔就要去吃牢饭,骨血亲情,他总归是做不出来。虽说陈彤母女是倒霉,但转念一想,就算王超英去坐牢,也没有钱来还给她,指不定这笔债最后还算在自己头上。
思前想后,他决定对陈彤隐瞒王超英回来这事。
此后,一连几天,陈彤也没去上班,王大葵故意跟她找茬,她也没什么反应,眼圈有点微微泛红。
四月底的一个上午,王大葵看望华师傅回来,路过农贸市场,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帮人。
王大葵上去凑热闹。只见市场里面几个菜贩子,一起推搡着一个女人,直嚷嚷:“你长不长眼?市场口子是你能叉着卖的?你这叫恶意竞争。”
另两个保安模样的男人也粗暴地将地上的菜篮子踢得七扭八歪,番茄、生菜、洪山菜苔被人踩得稀烂。
纠缠拉扯间,女人头发已经凌乱。她拼命用手护着旁边的孩子,一抬头,王大葵才认出来,正是陈彤母女。
王大葵原本不想管这女人的破事,正好挫挫她的威风,但眼见那几个菜贩子借机在陈彤身上揩油,萌萌被吓得哇哇直哭,王大葵看不过眼,上去打了圆场,赶紧把母女俩带走。
一路上,王大葵可算逮着了机会,走在前面数落着:“你怕不是想钱想疯了吧?想要混社会就要讲规矩,你到口子上卖菜,人家允许了么?你这是往厕所里面丢炸弹——激起公愤,平时不是挺能的吗?”
半晌,听见后面没有半点动静。转身一看,陈彤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搂着萌萌哭了起来。
王大葵又觉察自己是不是嘴巴太贱,说得过分了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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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吃饭的时候,萌萌主动把他的碗筷也顺带地摆上了桌。
那天,萌萌幼儿园停课,陈彤一早上霸占卫生间在里面倒腾了半天,戴上了大波浪假发,穿了条皮裙,嘱咐萌萌在家,便出了门。
王大葵鄙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在沙发上刷手机。
到中午的时候,萌萌把玩具熊“趴”地一下,砸在他脑袋上,嚷着肚子饿了。
王大葵跳起来,本想发火,看见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转念说要带她出去吃。
萌萌却摇头,“妈妈说了,我们穷,你也穷,在外面吃太花钱。”
“省那几块钱,你妈就能发财?”说罢,王大葵带着萌萌去了金拱门,吃了汉堡薯条,得了小玩具。萌萌天真无邪,被王大葵话套话,家里的情况也吐露了个大概。
原来陈彤离婚之后急于为萌萌买学区房,被王超英和中间人合伙骗了所有身家不说,还因此欠了亲友五万的外债。
前段时间,教培机构因疫情受影响,国家政策上又有了调整,导致不少教培从业人员被遣散,陈彤首当其冲。一时找不到工作,陈彤急得睡不着,天不亮就去蔬菜集散地倒了菜,拿到市场卖,结果被人围攻。
“我妈说,在抓到你叔叔那个老坏蛋前,要拼命挣钱把欠人家的还上,才能睡踏实;我妈还说,就算被菜贩子赶,拼命挣钱一点也不丢人——”
“不过,叔叔,你为什么不工作呢?我妈说,只有懒猪才整天睡了吃吃了睡,养肥了过年是要被杀掉的。”
“你妈说,你妈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王大葵气得把薯条从萌萌手里夺了过来,忍不住嘀咕,“你都不知道你妈妈另一份工是干什么。”
“我知道啊!”萌萌脱口而出,“我妈跟一个汉正街的阿姨合作,她给人家当服装模特,在街上拍视频,我妈说,那叫带货,上个月还涨了1000个粉呢,不行你到手机上去搜!”
王大葵掏出手机一查,果然,在一个女装视频号找到了那天她身穿彩虹毛衣在街头拍的短片。
“叔叔,你的梦想是什么?我长大了想拉小提琴,我妈说有梦想就要努力,不能像你一样当咸鱼。”
王大葵刚对陈彤有点改观,又被这句话气得够呛。
吃完饭,萌萌闹着要爬蛇山,看炮台,吹泡泡机。玩到快天黑,他才牵着萌萌回家,萌萌累得一步三停,磨磨唧唧。
这时,吴警官给王大葵打来电话,质问他是不是和萌萌在一起,说孩子妈妈回家没见着孩子,在派出所报警了,说他拐卖儿童。
拐卖儿童?亏那女人想得出来。王大葵一把将萌萌扛在肩上,就往社区派出所方向跑。
远远地,陈彤披头散发在那儿走来走去。看见他俩,陈彤冲上来,扬手就给了王大葵一个耳光。
王大葵被打懵了,个疯婆子,有没有搞错,又打我?!
了解经过后,陈彤在吴警官那里销了案。
走在回家的路上,萌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不肯下地,陈彤吃力地抱着。王大葵还是于心不忍,不容分说,把孩子接了过来。
陈彤看了大葵一眼,轻声责怪他没有通知自己,就把孩子带出门。
王大葵叫屈:“老子想通知你,也要有你的电话啊!
萌萌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接话说,“要不,你俩加个微信吧。”
俩人对视了几秒,又避开彼此的目光,都没吭声。
走在路上,粮道街的宵夜摊子明显比疫情前少了。陈彤提起已经去法院起诉王超英,大葵“嗯”了一声,没敢搭话。
黝黑的小巷里,家家户户的灯火,一点点投射出来,撒下昏黄的光晕。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时而交汇,时而重叠在一起,若即若离。
王大葵第一次觉得,这条巷子没有那么清冷了。有那么一瞬,他突然觉得,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
次日,陈彤主动跟王大葵加了微信,破天荒道了谢。
她已经从邻居口中得知,上次“内衣”事件是王大葵抓偷衣贼,做了好事。她还提出要聘用王大葵,当自己出去拍视频的时候,就让王大葵接送孩子、整理家务,有时外加做饭,每天一百元,反正他成天没事干。
王大葵闲着也是闲着,应承下来。
每天,他戴着头盔,骑着电瓶车,在接娃大军中披波斩浪,突然感觉自己威风凛凛;干活时,他把萌萌扮成美羊羊,自己扮成灰太狼,在地上一追一赶,地板也擦得锃亮。
陈彤是个讲究的女人。她买了一束向日葵,插在花瓶里,摆放在电视机旁的几案上。
屋子里难得有了春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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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彤奉劝王大葵找个自己喜欢的活干。
王大葵想来想去,自己喜欢鱼,索性就要去卖鱼。他打听到菜市场水产区有个租户的档口要转让,王记鱼铺就这样开张了。
不过,开张没两天王大葵又有点后悔。武汉一到五月,天气就热了起来。市场闷得要死,王大葵杀鱼嫌脏,干脆立了个牌子,“只卖不杀”。
街坊说你不杀那就便宜点吧,一便宜就压价一两块,那鱼卖了并没有赚到什么钱。
陈彤来菜场买菜,看到王大葵穿着个皮背带围裙,露出胸口的纹身,鱼池里的两条草鱼有气无力地游着,都快翻白了, “只卖不杀”四个字让她无语到了极点。
陈彤绑了头发,穿上王大葵的皮围裙,麻利地从水池里捞起一条大草鱼。紧接着,剖肚挖腮去内脏,哗哗把鱼鳞打了,再啪啪啪几刀剁成鱼块。
她让王大葵去调料区买了盐胡椒和葱姜蒜,拿大盆麻利将鱼腌了,然后要他喊,王记做活动了,生鲜鱼块论块卖!
平日,王大葵总觉得陈彤劲劲儿地,没想到还有这一手。陈彤说父母以前在农村承包过鱼塘,所以她从小就会杀鱼。
吆喝声吸引来一波下班族,那天的鱼一抢而光,鱼头鱼尾都没放过。
此后,王大葵看陈彤的眼神越发不一样了。然而,这样的安生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6月的一天,王大葵家门上贴了一张a4纸,上有四个大字,欠债还钱。第二天,四个红漆大字印在门上,欠债还钱。
以前,王超英被人讨债,就经常找到王大葵这来,也不是第一回了。王大葵毫不在意,陈彤却吓得不轻。
到第三天晚上,房门被人拍得震天响。王大葵叮嘱陈彤和萌萌在房里不要出来。
门一开,讨债公司的人就挤了进来。
为首的“大金链”跟王大葵很熟了。“大葵,你叔叔的帐,没钱还的话,莫怪我们不客气了。我怎么都得带点东西回去交差吧。”
王大葵不作声,看他们在客厅里翻箱倒柜。突然一个小弟摸到了萌萌的小提琴,说,这个还能值两个钱。
大葵还没反应过来,卧室门“哗”的一声打开,萌萌尖叫着冲了过来,“不许碰,是我的小提琴!”说罢,冲上前去,狠狠咬了那个小弟一口。
小弟吃痛,骂了句疯子,一把将萌萌推开。萌萌没站稳,失去重心,后脑勺“哐”地一声,重重砸在电视机旁的几案上,装着向日葵的花瓶倒了下来,磕在萌萌头上,玻璃明晃晃的碎了一地。
萌萌的头上渗出血来。
随着陈彤的一声尖叫,王大葵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讨债公司的人见势不妙,一哄而散。王大葵冲过去,用纱布按压住萌萌的伤口,大声喊,快打120!顿时,他觉得自己手脚发麻,喘不过气来。
萌萌开始呕吐,陷入了昏迷,被送进医院急救。陈彤完全瘫倒在医院长椅旁。
王大葵试图上前搀扶,被陈彤一把抓住了衣领。她呼起了右手,眼睛像无数的刀子,狠狠盯着王大葵。
那巴掌颤抖着,这次却没有落下来。王大葵感受到她目光里刺骨的寒意。
医生给萌萌做了ct,说她硬脑膜破裂,诊断为开放性颅脑损伤,情况危急,需要尽快做开颅手术,施行颅脑清创缝合。
王大葵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王超英的包庇,给这对母女带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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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把微信上仅有的6千块钱,转给了陈彤。又打电话问华师傅,借了四千。
在医院外,他点了半天烟,手抖得点不着火。妈的!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
那晚,他抽掉了半包烟,平生第一次,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这些年,和王超英过的混账日子。
王大葵幼年失母,少年丧父,王超英除了教他怎么耍狠混社会,一直饥一餐饱一顿的,做过小工,打过杂,送过外卖,每一件都干不长,直到遇见华师傅,他才勉强安定下来。
可惜,这些年,他赚的那几个钱,还没在口袋里焐热,就被王超英要去还了赌债,现在,他不仅骗了陈彤那么多钱,还连累萌萌出了这档子事。
王大葵终于给吴警官打了电话,汇报了王超英和当晚萌萌受伤的情况。
医生说,萌萌开颅,手术费用至少是两万,这还不包括后期的治疗费、住院费。
王大葵知道陈彤不想再看到自己。
他想起陈彤给人拍视频卖服装,回到自己的鱼铺,也架起了机位,拾掇了下铺子里的背景,决定直播卖鱼。
为了吸引客源,他注册了个账号叫“杀鱼界的彭于晏”,想了不少别出心裁的文案,比如“咸鱼不能提供梦想,但可以提供第二天的能量”;“ 如果一条咸鱼的梦想就是当条咸鱼,那跟人生赢家有什么分别”。
到了下午,他把没卖掉的鱼腌制包装好,下班族买回去,只要把半成品下个锅就能吃,价格虽然贵一点,销量还凑合,慢慢的,每天刨除成本、人工费用,鱼铺的收益有了点起色。
那些日子,他从早上4点忙到晚上8点,再将日结的营业额转到陈彤微信上。
不忙的时候,他抽空给陈彤做好饭,送到医院,也不敢多说话,把保温桶递到陈彤手上,转身就走。
王大葵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拼命过。
萌萌手术那天,王大葵把自己的无偿献血证塞在陈彤手里,他记得领这个证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他,亲友需要用血,可以享受同等用血量。
他紧张地蹲在医院外,抽掉了整整一包烟。
万幸,手术过程十分顺利。手术后,萌萌被送入监护病房,观察生命体征。
王大葵这才放心地回到鱼铺。
半个月后,一家生鲜电商平台偶然注意到他的视频号,上门谈合作,要订购他的腌制半成品鱼块,并预交了一部分定金。
王大葵一激动,手滑,给陈彤拨打了语音通话,想关掉的时候,听到对方轻轻地“喂”了一声。
这是萌萌住院后,陈彤对他说的第一个字。王大葵一时语噻,又赶紧挂了。
王大葵在菜市场搞直播,来来往往总有人会围着看热闹。周围商贩充满不屑,说尽是些花里胡哨的噱头。
这天,他正在直播用大草鱼做鱼氽,菜市场熟食区的老板过来,说,“你怎么也做鱼圆子?规矩就是被你这种人搞坏了。”
王大葵马上关了直播,好脾气地说,行行,不搞了。
对方狠狠瞪了王大葵一眼,临走,一脚踹翻了他的直播支架,手机直接碎了屏。
王大葵骂了一声,妈的。想到医院里那对母女,那捏紧了的拳头又松弛了下来。
那一刻,他脑海里回忆起之前陈彤被菜贩子围攻时的神情——那是一个人被生活逼到犄角旮旯里,才有的反击。有不甘心,更多的是倔强。
萌萌情况稳定后,医生说没有出现术后感染,恢复得不错,不会留下后遗症。王大葵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接萌萌出院那天,正是黄昏下班的高峰期。
车从隧道出来,拥挤在一条滚滚向前、忽上忽下的高架上。窗边尽是呼啸而过的车流,车窗里,多是沉默的同行者。像极了夹缝中的中年生活。
然而,天边外,云彩漫天,天空像倒悬的海,橘金色的太阳在海中荡漾,阳光猛烈,海波温柔,崎岖长路倒也变成了良辰美景。
“明天,我去帮你卖鱼吧?”陈彤说。
王大葵愣了一下,从后视镜望去。她也在看他。
“行!”
“不过,赚的钱得三七开。你三,我七。”陈彤又说。
“你真是掰子挖藕——下毒(独)手哇。”王大葵长长舒了一口气,咧嘴笑了。
后视镜里,滚出两行热泪。
本文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作者 | 林西
编辑 | 妖儿姐
排版 | 茉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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