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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诱惑:耳聋的她,决定找到那条鲨鱼

芒来 知音真实故事 2023-12-30


这是知音真实故事的第 1215个故事
字数:8036 阅读 :21 分钟


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这里是知音真实故事编辑部。


童话里的美人鱼,以失去嗓子为代价,换来双腿。她在岸上走的每一步,都要经历刀割般的疼痛。


现实中,潜水教练智喜右耳聋掉之后,不能深潜,成了海洋馆里表演的“美人鱼”,可病重的儿子想看真正大海里的鲨鱼。为了儿子,她决定再次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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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上海长宁妇幼的地铁上,我一直想着有关结婚、生子的问题。我和智喜刚认识的时候,她总说,岸上的日子不快活,像地铁从起点开到终点,每一站都提前知晓,有什么意思?


谁都没想到,不喜欢被束缚的智喜,居然是我们这帮潜水教练中第一个走进婚姻的人。用她的话说,就是“缘分到了,咔咔就上车”。


婚姻并没有改变智喜原有的生活节奏,她依旧和我一起在国外带学生潜水。


2013年1月20日,智喜感觉快要生时,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医院时,她刚喝完一杯果汁,果断脱掉毛绒外套,像一位准备上场的拳击手。


她跪在装了半池温水的充气泳池里,急促的呼吸着。


智喜选择了水下分娩。她蓄势待发的模样,让我想起当年我俩拼尽全力要成为潜水教练的那些日子。


那是2009年,我从国企辞职,在被誉为“最便宜的世界潜水基地”泰国涛岛考潜水证书,智喜是我的同学。


我们一见如故,在一起搭档潜水的两年间里,我们从ow(开放水域潜水证书,代表可以在海里下潜到18米深)考到aow(进阶开放水域潜水证书,表示我们可以最大下潜到30米)。又一起考了急救员、救援潜水员、dm(潜水长执照,代表可以进行潜水教学的证书)、潜水员教练证。


拿到这些证书后,我们回到那家“crystal dive”的潜水考证基地,集训、参与项目、带队教学,开始教授ow和aow课程。


▲ 我和智喜在潜水


记得第一次潜水时,教练让我们从一米高的甲板上往海里跳。我双腿打哆嗦,犹豫了半天才跳下去,海水冒泡的声音充斥我的脑海,像跳进一锅沸水。


周围的声音还没有静下来,只听“扑通”一声,伴随着一声孩子般雀跃的:“哟哈!” ——智喜跳了下来。


智喜出生在山东潍坊一个单亲家庭,小地方的琐碎攀比、流言蜚语,让她局促,而在海里,智喜像条人鱼,无比放松、自由。


她总说,在水中,不需要化妆,不需要介意任何人的眼光,不需要戴任何东西,就可以很美。甚至,穿上潜水服,连性别都可以模糊掉。


所以,当她告诉我要水下分娩时,我不是太意外——这太像是智喜会做的事了。


水下分娩在国内还是新鲜事物,打破了中国人关于生孩子“忌水”的忌讳。智喜敢于尝试,不仅是盆骨大,具备水下分娩的条件,重要的,她想让孩子降临后,像她一样,被水滋养、拥抱。


她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鱼的记忆。只要闭上眼睛,水就是你的全世界,整个人都在水里飞——多棒的体验啊。”


不过在生产过程中,没打无痛的智喜受了一些罪。


助产士引导她在水中前摇后晃,换了好几个姿势,引导她放松,但她怎么都放松不下来。折腾了20分钟,孩子成功顺产。智喜的丈夫激动地剪断了脐带。


那孩子一离开水就开始嚎啕大哭,智喜用小指头逗着孩子的嘴唇,说“真像一只小海豚”,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笑得很满足,跟她第一次在海里看见鲨鱼时一样。


血像泡发的木耳一样,围着智喜的下体一圈一圈变大,荡漾开,直到染红整个圆形充气泳池,像缓缓绽放的红玫瑰。


这一幕太过震撼,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以至于后来,每每回忆起来,我总感觉一切都像命定般早有预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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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喜坐月子、哺乳那段时间,我依旧在crystal dive当教练。一年后我在泰国参加一项海洋清洁活动。


有个一身黑衣,扎着马尾的女人,正弯腰在沙滩上捡着垃圾。没一会儿,她脱了外套,穿着比基尼淌进浅滩,伸手去够一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塑料袋。


▲在傍晚的浅滩里捡垃圾的智喜


是智喜。我认出她。


智喜慢慢朝我游过来。再次重逢,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她告诉我,儿子“小海豚”已经会在地上爬了。她把孩子交给妈妈照顾,准备重回潜水教练的岗位。


“太好了!你不在,我连潜伴都找不到。”我轻轻锤了她一拳。


潜水,搭档很重要。一旦发生危险,牢靠的潜伴是你活命的指望。


初为人母,并没有让智喜停止对大海的亲近。阳光洒在智喜的侧脸上,那上面有汗水凝缩成的晶莹盐粒,这让她薄薄的皮肤底下,像是蕴藏着某种能量,黑红发亮。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智喜开心地哼唱起来。


在大海里,智喜舒展、自由,像童话里的人鱼公主。


我们又恢复了以前一起教学的日子,白天带学生,休闲时见缝插针地下海,互相竞赛:今天你拍到了几条星鲨,明天我拍到了一群比目鱼。


智喜会兴奋地跟我聊她的儿子“小海豚”,11个月就会走路,摔破了皮也不哭。智喜妈妈说,“小海豚”只要一看到池子,就喜欢往上扑,跟智喜一样,从小就敢于冒险,对水充满好奇。


智喜每隔两三个月就回国一次看孩子。“小海豚”才两岁多,智喜就带他学游泳,在游泳池旁,我看见她鼓励儿子:“妈妈告诉你,学游泳都要呛水100次,你已经呛了99次了,还有一次就成功了!”


孩子似懂非懂地喷鼻涕泡,那是一个特别爱笑、笑声响亮的孩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智喜有了变化。转变的开始,是在“小海豚”三岁时,她带的课程量增加了,以前一天只上一次课,现在排了三次课。


▲智喜把自己的课程安排得很满


那段时间,她一天只睡5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船长。


▲拆卸潜水装备的智喜


潜水是一项极耗体力的活动,夜以继日地透支体力,会极大地影响她在水下的发挥。


我劝过智喜好几次,她毫不在意,总摆手说没关系。后来,我们在教aow学员时,遭遇“流血”事件,让我发现:智喜状态很不对。


那是课程中最后一次深潜,我们带着学员下潜到20米的时候,遇到了狗头鱼。


这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鱼,一旦认为你入侵了它的领地,会竖起鱼鳍,像狗一样撞人,智喜考证时就曾被它撞破潜水镜和头皮。


正常来说,遇到狗头鱼的第一反应是一动不动,等它游走。但这次智喜仿佛没看到,按照考核要求,她必须带学员下潜到30米才算合格,所以她还在继续下潜。


眼看两者越来越近,我赶紧拦住学员,在后面拼命打手势,但智喜不知道怎么了,完全无视我的警告。


只见一道水流划过,狗头鱼朝她冲过来,智喜的潜水镜挨了一下,差点歪飞出去,她才回过神来,连潜水镜都没戴好,就赶紧上浮。


她上浮得很快,狗头鱼在后面穷追不舍。我稳住学员后,掏出充氧器朝智喜游过去,用充氧器的接口朝狗头鱼打了两下。它马上侧过脸用一只黑黝黝的眼珠子瞧了瞧我,掉头往下游去。


我回头一看,智喜已经浮上水面,我正想招呼学员一起上浮,突然觉得不对劲:水面上有血色晕染开。


我一惊,脑海里迅速闪现智喜在水中分娩那一幕,紧张起来。


我打手势让学员先不要动,一边上浮,一边调整耳压,花了几分钟,我才浮上水面。


此时,智喜已经打开了充气救生衣,用海水漱着口里的血。见我浮上来,她无声地指指自己的耳朵。


我明白了:智喜遇到狗头鱼的时候走神,遭到攻击后,一定是慌了,上浮太快,没平衡好耳压,导致重压之下,嘴里的毛细血管破裂。


“潜水教练吐血”这件事,很快被学员们发到社交平台上做谈资。



金黄的余晖里,沙滩结着盐粒。智喜盯着海面发呆。


“是不是一孕傻三年?我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她懊恼地看着我。


我认为,这次失误并非她能力问题,而是她太累了,完全不在状态,需要休息。


然而,智喜没有听劝,依然把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智喜这么不顾后果,一定事出有因。当时我想了种种可能,唯一没有考虑过经济的因素,因为智喜老公经商,经济基础并不差,她没必要为了每个月1-2万的薪水,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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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留意智喜,并注意到“小海豚”没有再继续学游泳。


智喜跟儿子视频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连续打了一个半小时。我去找她时,她避开我的眼神,转身进了卫生间。可桌上的教学计划,湿了一大片。


印象中,我未见过智喜流泪,哪怕是承受生产时的十级阵痛,哪怕是那次在水底被“狗头鱼”追得慌不择路,鲜血直流。


一再追问下,我才知道,“小海豚”三岁时,腿上出现了一块溃烂的斑点,智喜妈妈以为是皮炎,给孩子擦红霉素,结果越擦斑点越大,像墨迹滴上白纸一样,逐渐扩散到整条小腿。


孩子又痒又痛,睡不踏实。智喜妈妈带孩子去医院做清创,溃烂有所好转,但没几个月就变本加厉了。后来,智喜回国跑了几家医院反复问诊,才得出确切的结果:变应性血管炎。


这是一种无法根治的病,大多源于遗传,智喜老公的家里有遗传病史,结婚前他隐瞒了这件事。而清创是变应性血管炎的大忌,孩子病情因此恶化了。


我猜测,这或许是智喜在海底“走神”的原因。


智喜边整理行李边告诉我,她妈妈因连日照顾孩子病倒了,她丈夫在外谈生意,赶不回去,所以她必须请假回家一趟。


我宽慰着她。当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没有细想。


智喜回家待了近两个月,回来返岗后,像变了个人。她的眼神黯淡无光,独自在海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见人就问有没有多挣钱的渠道。


我经常找不到她人,或者打不通她的电话。落单的我以为智喜瞒着我,跟别的潜水教练组参加项目去了,有点生气她没有和我打招呼,也赌气地开始物色其他潜伴。


后来,我才知道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给一些潜水用品的品牌商做广告,代表品牌去参加比赛拿奖金。


这种比赛对身体的消耗很大,且不说长时间潜水给身体带来的负荷,光是海底压强就可以毁掉耳膜和关节膜。


我很气智喜离我越来越远,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搭档,我一直觉得,对潜水那份纯粹的热爱和追求,曾让我们灵魂贴得那么近,可现在的智喜,让我觉得很俗气。


我甚至将之视为对我们友谊的背叛。


直到2016年5月的一天,我在去教室的路上,看到智喜走在前面。我打算开诚布公地跟她谈一谈。


“智喜——”我轻唤了一声,她头也没回。


我提高嗓门,大喊一声。智喜这回站住了,有些迟钝地转过头,侧着左脸。


我上前和她说话,智喜一副恍惚、不太灵光的样子,她抱歉地跟我提了想退役、转行的事情。


我点点头。想来她的孩子需要人照顾,我也没有再挽留。


后来,智喜没再与我搭档。她从潜水教练,退到潜水助教,再后来完全从海里消失。2017年春节之后,智喜离开了涛岛,回到老家潍坊。


这时,我才从别的同事口中得知,智喜因多次在海里平衡不好耳压、但为了学员获得更好的体验,强忍不适放弃上浮,导致右耳的耳膜逐渐受损,如今已经彻底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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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回国时,我看到智喜在朋友圈里卖潜水衣。她定位的地址是潍坊,于是,我决定去智喜母亲家看望她。


智喜母亲家位于老城区渤海路附近,三室一厅,套内80平的老房子外墙已经斑驳。在狭窄的过道里,我闻见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智喜母亲热情招待了我。一进家门,右侧的厨房内,燃气灶上,一个煎药的瓦罐正噗噗地冒着热气。


不大的客厅里,有一个热带鱼缸,五颜六色游着各种小鱼:虎皮鱼,神仙鱼,曼龙鱼和罗汉鱼……


7岁的“小海豚”拿着一只蓝色鲨鱼的玩偶,在屋内穿来穿去。他的脸像桦树皮一样斑驳,溃烂的部分已经蔓延到脸颊。


智喜的房间墙上贴着我和她一起潜水的很多照片,一套潜水服用衣架挂在床头的墙上,已经布满了灰尘。


智喜母亲叹着气,告诉我小海豚三岁时,智喜就发现老公出轨了。智喜原本打算原谅他,可智喜的丈夫直接告诉她,是因为儿子的病压力很大,所以用“出轨”逼她主动结束这段婚姻。


“只有男人才这么狠心啊。”智喜妈妈心疼女儿,抹起眼泪。


智喜顺了男人的心意。房子是男人婚前买的,分割财产的时候,他说,生意早就周转不灵,欠了一屁股外债,总之,他只肯支付智喜每个月3000元的抚养费。


智喜不愿意在鸡零狗碎的事情上扯皮拉筋。她同意了。那次智喜请了两个月假离开涛岛就是处理离婚的事情。


我这才搞清楚,智喜为什么安排那么多的课,为什么背着我去为品牌商打比赛,为什么在耳膜受损的情况下,坚持潜水,直到把自己搞聋——那时,她面对失败的婚姻,要生活,要给孩子看病,钱,是她怎么都绕不过去的难题。


那个在岛上一次次下水的人鱼公主,早就被现实的缰绳束缚得死死的,无论游得再远,她依旧要回到岸上。


退役后,智喜全身心地照顾“小海豚”。他的病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简单。变应性血管炎终生不治,只能干预,而且死亡率很高,一些儿童期首发的患者如果不借助昂贵的医疗设施,很多只能活到十几岁。


智喜带儿子去打穴位针,吃中药,后来又长期吃激素。每个月光看病吃药就要花费3000元。前夫每个月的抚养费根本不够,偶尔看孩子掏的钱也是杯水车薪。


智喜以前的积蓄都掏空了,“小海豚”身上的溃烂依然好了发、发了好,并渐渐覆盖全身,皮肤像被剥掉的树皮,溃烂层层叠叠,泛着脓。


“小海豚”对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神秘地附在我耳边说,下午外婆要带他去看妈妈表演。


我有点诧异。跟随智喜家人,我们来到的是市里的海底世界。其实,就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海洋馆。


走在海底世界的隧道里,两旁的海龟、无数的热带鱼游来游去,突然,“小海豚”惊叫起来:“妈妈,是我妈妈!”


只见一条身着华丽鱼尾的“美人鱼”,穿梭在鱼群中,卖力地720°翻身,冲玻璃罩外的“小海豚”抛出飞吻。


注意到我,“美人鱼”停顿了一下,又转身游向后面的观众。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咽住我的喉咙,隧道封闭空间的压抑和窒息,让我简直无法呼吸。


等了好久,智喜终于浮出水面。她喘了许久的粗气,上来的时候瑟瑟发抖。为了适合鱼类生存,海洋世界里的虽然不是真正的海水,但也尽量模拟海水的温度。


当她脱下“美人鱼”的演出服时,我看到那双脚,由于长期包裹在华丽的鱼尾中,已经伤痕累累。


她指着腿上的伤疤给我看,这是被礁石划破的,那是被鱼咬伤的。“在海洋馆,我和那些鱼是‘敌对’的关系。”


智喜每天水下表演两次,每次100元,加上底薪,每个月大概是七千多。


她的皮肤浮肿而粗糙,跟我抱怨:“好累哦,每天骨头都要散架了。真是年龄大了体力跟不上……”


可当潜水教练那么多年,智喜从没有喊过“累”。


我背过身去,生怕自己哭出来。


智喜反倒笑着说,我来了她真高兴,要不是她耳聋了,哪有这么多时间可以陪儿子。


没等我接话,智喜又抱怨开,说小地方挣钱不容易,这三年孩子光是吃药就花了十几万,她不得不啃起了母亲的退休金;“小海豚”特别喜欢看海洋纪录片,但他这辈子都不能学游泳了,虽然到了上学的年级,但孩子们都害怕和他一起玩,说他长得像大鲨鱼……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偷瞄我,一旦我流露出一丝不感兴趣的表情,她可以随时终止话题。


我无法将曾经那个洒脱、自由的女人和眼前的她联系起来。现实这根大棒,硬是在我们中间锤出一条千米深的鸿沟。


最后,她问我知不知道现在新出了一种可以360℃拍摄海底景色的相机。


我点点头,可那已经是前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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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年多,2019年6月,智喜突然在微信上联系我,说买了去澳大利亚的机票,要去拍摄宁格鲁大堡礁里的鲨鱼群。


她的声音很欢快。


我有些恍惚,想起6年前她决定水下分娩时,也是这样突然。仿佛之前那个不受拘束、率性的智喜又回来了。


问题是,智喜的右耳耳膜破了,潜水容易得重压病,已经被几家潜水项目拒之门外。我和她搭伴,就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跟别人一起潜,我不放心。”智喜说。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这样冒险必定有不得不的理由。


智喜说需要订一家潜店。我找了好几个熟人,反复比对价格,尽量帮她压缩成本,最终订了pro dive三天两夜的潜水船宿,包吃包住12次潜水,打完折,总费用才5800元人民币。


汇合后,智喜跟我炫耀,她咬牙花5000元买的二手潜水摄像机。可她连1、2万的耳膜修复手术都舍不得做。


这次,智喜要潜水,是因为“小海豚”的病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在住进ICU之前,儿子问智喜:“鲨鱼是不是很可怕?小朋友们都说我像鲨鱼,不跟我玩。”


智喜很认真地告诉儿子:“鲨鱼平时都很温柔,受到危险才自保,妈妈可以下海拍给你看。”


她做了决定,要亲自下海给儿子拍鲨鱼,真正大海里的鲨鱼。


“我想让儿子知道,他的妈妈虽然聋了,但仍然是可以下海的,他以后也会好起来,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 智喜拍摄的海中景色


我们达成共识:智喜在海面浮浅,需要下潜的时候,由我代劳。


为了完美拍到鲨鱼,我也租了一台潜水摄像机。


早上6点,我们抵达码头时,等待起航时,智喜一直在看脚下的海水。那几天都是晴天,海水能见度极高,能清晰看见底下细细的白沙,和半臂长的蓝色海鱼,就连鱼腮的橙色花纹都清晰可见。


▲ 我们在码头登船


刚开始,智喜情不自禁用垂下的双脚去拨动海水,可渐渐的,她的眼睛暗淡下去,我看出来,她根本无心看海,只是在测量洋流的方向。


船抵达礁群,我们换上泳衣、戴上面罩。


智喜刚结束月经,泳衣下塞着ob卫生棉条,跳下水后,她没有一丝迟疑,鱼一样“嗖”一声往珊瑚礁游去。


温暖的洋流,带来缤纷多彩的鱼群,我们像横穿马路的司机一样,在整齐游动的鱼群中穿行。


下潜不到5米,就听不清海面的声音了。智喜抱着摄像机,我们一直在找鲨鱼,但一只也没找到。


大堡礁比较常见的鲨鱼有柠檬鲨、星鲨、锤头鲨,这些鲨鱼都是安全的,它们只爱吃冷血动物,偶尔会把冲浪板当成鱼追着不放,但对活人完全没兴趣。


就算遭到攻击,鲨鱼的鼻子很脆弱,只要朝鼻子来上一拳,我一个女人都能把它打晕。


第二天,我们去了一个稍微远点的地方。这里的珊瑚礁比昨天的更大、更鲜艳,但游了没一会儿,我们看到水底沉着垃圾。


智喜朝我比了个手势,浮上来后,她对我说:“这拍出来太难看了,我要把垃圾捡了。”


她找船员要了口袋,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我赶紧追上去,示意她由我去捡。但智喜摇了摇头,比了个“时间不充裕了”的手势。


好在这一片都是浅滩,深度不到10米,她的耳朵尚能适应。我们小心地绕过珊瑚礁,把半埋在沙子里的垃圾捡起来,扔进口袋。捡垃圾期间,智喜上浮了两次,而我一次都没有上浮。


智喜曾创下憋气4分钟的记录,她引以为傲的憋气能力,也随着破裂的耳膜一起丧失了。


第二天,我们依然只拍到热带鱼群。智喜拍鱼,我拍她,我想“小海豚”一定很想看到妈妈在海里的样子。


第三天,我和智喜在浅滩游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雨滴声。正常这会儿应该上浮跟船员沟通,但智喜指着一个地方,示意我往下潜。


原来,那里大约十多条柠檬鲨,正聚在那里,追着热带鱼群来回游动。


我抱着摄像机吐气,让身体下沉,准备近距离拍摄鱼群。潜入到20米左右,我回头一看,智喜竟然跟着我下来了。


我为她的耳朵担心,忐忑起来。


▲ 海中的柠檬鲨群


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海流。


猛烈的海流像重拳一样打过来,我第一反应是脸上挨了一下,整个人身体往后翻滚,智喜夹在臂弯里的摄像机在冲击中掉了下去,被流卷着在地上翻滚,卷起一圈沙土。


智喜立刻去追摄像机,而我下意识游开。


在海里遇到这种大流,就像家里突发火灾一样,人一定要退到安全区域,被卷进流里说不定就没命了。


可智喜要去捡她的摄像机。我看到她被卷进去,以很快的速度往一个方向飘过去。


这时我们已经在水里有段时间了,我感到肺里发紧、需要呼吸。


我必须赶紧把智喜带上岸,但流的速度太快。为了救她,我只能把摄像机丢掉,全力朝她游过去。


智喜紧紧抱着摄像机,不断在流里旋转翻滚,我看到很多气泡从她头部冒出来,糟了,怕是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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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抓住她、把她带出流时,智喜已经翻白眼了,身上还有好几道被珊瑚礁划破的血口子。


我抓着她上浮,船员和船医早已在甲板上等着了。


船长把智喜抱进医务室,随行的大胡子船员用蹩脚的中文问我:“你们遇到了什么?这看起来太可怕了。”


我没力气理会。等我缓过神来,我走进医务室,智喜终于苏醒过来。


她在床上摸索着手机,贴在左耳上,用沙哑的嗓子大声说:“小海豚,是妈妈咧,妈妈拍到鲨鱼了,好多好多鲨鱼……”


她笑容很灿烂,但海水混着泪,从她的鼻梁上流下来,滴在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摄像机上。


随后她“啊”了一声,紧紧捂住左耳。医生检查,发现智喜左耳鼓膜出血,这导致她耳膜嗡鸣了一整天。


我们上岸后,去诊所找医师检查,医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简直不要命!你知不知道你的左耳膜进水,差一点就穿孔了!”


我责备她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去捡摄影机,“怎么连命都不要?”


智喜说:“当然要捡,5000块钱买的呢!”她笑着,但显得那么苦涩。


回到潍坊时,智喜的儿子“小海豚”终于出了icu。智喜在病房给他念人鱼公主的故事:“美人鱼的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尖上,但她没有放弃……”


8个月后,在涛岛澎湃的海边,我站在船头,海面波光粼粼。


我再次接到智喜打来的电话。她在那边大声说:“儿子还想看鲸鱼,下个月我们一起拍鲸鱼吧!”


我笑着喊:“好。”



本文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作者 | 芒来

编辑 | 邵鸾飞

编辑邮箱:6169212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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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来

心理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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