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公寓暴雷,收不到房租的房东上门赶房客,房客拿刀子对抗。这些事挺狗血的。网上无数文章正在渲染此事,说大冬天的这么多年轻人眼看就要露宿街头,蛋壳公寓把年轻人逼上了绝路。
蛋壳公寓开始只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之类的一线城市,逐渐扩大到十三个城市。这十三个城市,是中国最好的一线和强二线城市,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近日,上海虹口区殷高西路蛋壳接待点挤满了维权租客,图源:IT时报)
蛋壳公寓的地点,大多靠近地铁站,这对打工一族,就是绝好的地段。这些年轻人,都算得上是幸运的精英。他们工作的城市,跟中国几百个普通地级市、几千个普通县城、几万个乡镇相比,属于最顶尖的1%的位置。能够在这些地方立足,租得起蛋壳公寓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有大学学历,有一技之长,在写字楼之类的地方做白领工作。他们并不是底层,而是优秀的一群年轻人。世上有许多更加贫困的人,有许多根本租不起蛋壳公寓的人,那些对大城市白领生活只能仰望的乡村青年、流水线工人、清洁工、服务员、矿工、农民,以及连这些职业都找不到的人,才是真正的底层。他们在互联网上,甚至都发不出声音。在知乎上,有无数的讨论蛋壳公寓的话题,但是仔细一看,几乎都站在租客立场,而不是房东立场。可见遍地年薪百万的知乎网,其实真没几个有钱人,大多数还是在大城市租房的年轻人。有人在谴责蛋壳的无耻,有人愤慨房东的横蛮不讲道理,也有人骂房东贪图蛋壳给他们的高租金,养大了蛋壳这样一个高风险平台。“由于房屋租赁市场针对的主要客户群依然为年轻人,价格高了,就没人租了。蛋壳最终选择了“高收低租”的模式。据悉,北京平均月租金为5784元时,蛋壳公寓的出租价格,仅为2788元,砍了52%的价。并且,这是蛋壳重新装修,水电、网络齐全下的出租价格。”甚至还帮房客贷款,让房客享受超前消费。这样的服务,你还能找到更好?蛋壳会做亏本生意吗?还是在赔钱挣吆喝?但是蛋壳也不是傻子,微贷更不是傻子。他们要做的是不断滚雪球的庞氏生意。一旦做大了,垄断市场,或者把资金投到别的风口挣大钱,就可以捞回来。租客和房东需要承担的,就是一点点风险:万一蛋壳的钱转不动了,房租的事儿就得你们双方自己商量,因为蛋壳一破产,你就找不到人。蛋壳公寓从一开始的声誉不错,到后来的声誉变差,不是人变坏了,而是摊子铺开了,却找不到足够的出租率,没钱了,服务跟不上了。若是有一天它取得了垄断地位,或许可以靠高出租率和提高房租来维持收益,但是一场疫情搅乱了预算。很多企业在做大之前,都以各种好处来诱惑你。当年的滴滴打车,无论司机和乘客都可以拿到滴滴赠送的大红包。当年的美团,也是赔本请你用。但是,等到他们掌控了垄断地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一开始,大家都不贪小便宜,那就没有滴滴打车和美团的垄断地位。如果一开始,大家都不贪小便宜,世界上也没有蛋壳公寓的壮大。但是,为什么不要这小便宜呢,这是薅羊毛,不占便宜白不占。很快,蛋壳公寓就到了瓶颈。它没法兑现各种服务承诺。如果你非要指望它兑现各种承诺,结果就是逼他倒闭破产。清算的时候,它的财务早已经是亏得干干净净,不要指望有太多的钱退还给租客或房东。你去蛋壳公司办公室,拦截主管,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这是违法。你砸烂蛋壳办公室,威胁绑架他们员工的孩子,这也是违法。你打起横幅,集体上街散步,若是未经批注,就是违法。你唯一合法的,是找法院起诉,找律师帮你交涉,或者自己依法跟蛋壳协商。或许因为受害者太多,大家把声势搞大,为了社会影响和稳定的原因,政府会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你觉得政府应该如何裁决呢?政府说:既然蛋壳有困境,那么房客加点房租吧,都加三分之一。作为房客你同意么?政府说:既然蛋壳有困境,房东减点房租吧,房租减掉三分之一。作为房东你同意么?政府说:蛋壳无力经营,破产吧,欠下的钱,房东和房客各自承担50%,房东和房客同意么?政府说:既然蛋壳无法经营了,为了保护房东和房客的权益,银行就把这些贷款当烂账吞下吧。银行同意么?政府说:为了稳定,拿国家财政补贴蛋壳公寓的亏损,把欠下的房租补上吧。你觉得自己享受纳税人的钱心安理得么?凭什么你们的房租要让别人纳税为你们支付?这些年来,中国的城市人均住房面积已经增大了四倍,农村和乡镇的闲置房子就可以居住20亿人口,中国已经是世界上人均房子名列前茅的国家,是房子增速最快的国家,自有房产率也远远高于大多数欧美国家。别的地方或许做得很不好,但是在这几个指标方面,确实是世界前列。美国的年轻人90%买不起房,到了中年依然一半以上买不起房。但是中国的年轻人,很多不到30多岁就买房。前几天有个朋友跟我说,他租蛋壳公寓付了一年的房租,还剩下五个月,但是担心蛋壳熬不到年底,问我有什么对策。我的建议是:既然这样,你不妨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租的地方,免得到时候房东上门赶人而手忙脚乱。有些东西,能扔就扔,能卖就卖,可以寄回老家就寄回去。大城市年轻人不可能没地方住,只是你可能对住宿的欲望高到自己付不起。如果房客强势,可能房东就怂了,房东成为唯一的受损者。如果房东强势,结果可能是房客忍气吞声搬出去,成为唯一的受害者。无论如何,房东和房客都是零和游戏,就是看谁强得过谁。这种丛林规则,你即便赢了,也不光彩。何况对方未必让你赢得开心,通常是双方都不开心。如果你不愿意跟房东闹到水火不容的状况,也不愿搬家,或许可以与房东商量:接下来几个月的房租你按月交给他,让他把房租也打个折。蛋壳欠你们的钱,以后能拿多少拿多少,你损失的只是几个月的房费,却不至于承受搬家带来的不便。房东已经有几个月收不到房租,把你赶出来也是要继续找下家,不如继续租给你。或许有一天,蛋壳公寓被别的公司收购了,所有的合同可以继续履行,你和房东损失的房租也可以退回来。房客和房东各让一步,彼此合作一下,大家齐心协力以合法手段跟蛋壳寻求补偿,才是理智的做法。毕竟双方都不是逼到绝路的人。房东是大城市有闲置房的人,租客是大城市高素质白领青年,若是连这种事都把自己变成「绝望人群」甚至大打出手,那真是对不起自己的档次。几个月的房租,在人的一生中,不过是九牛一毛。一辈子要遭受的挫折和意外损失,比这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在中国,大多数人都长着一张从小受欺负的脸,不要假装这是个不需要受委屈的世界。至于那些煽动悲情,说什么「把年轻人逼上绝路」的人,大概很希望看到年轻人一个个充满绝望,觉得自己真的受尽迫害,以至于要拿起刀子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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