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被精心编写的虚拟童年
这是梦见坡的第9期,记忆从来都是虚拟的。
图文 / 胡晓江
记忆
他出生在已经失去年份记载的未来,地球上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集体记忆被制作成针剂,注入到每个新生儿的体内,14岁前他沉睡在太空舱,渡过漫长的星际旅行,活在一段被精心编写的虚拟童年里。
这是因为文明不再以进化为目的,目标落在消融隔阂,每个幼儿都被赋予了相同的成长环境,甚至大致相同的经历,感受自然因人而异,会有微妙的差别,人们仍然奇异地具有不同的情感和性格。文明看似被收拢到极其狭隘的一点,不再进化也不再过时,个体之间的感触共鸣却令这种狭隘成为宽泛,因为境遇完全相同,个体间的微小差异被放大,却可以轻易叠加彼此的感悟,如同具有了共同意识的母体,以有限的方式趋近了无限。
长达14年的梦境中,他住在简陋的集体宿舍楼,每栋楼的拐角有公共的洗漱间,过道里搭建着形色各异的厨灶。每到黄昏时分,楼下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下班回家的人们大声的招呼彼此,邻居们在楼前踹下自行车的撑脚,拎着刚才放在车篮里或挂在车把上的食材回家,张罗晚饭。楼道里烟雾蒸腾,他在油盐酱醋的烟火味中奔跑,吃百家饭长大,邻居们对他的父母决口不提,问起时言语闪烁,眼神中透露出恻隐之心。
父亲和母亲长年缺席,他的家冰冷如斯,他很少愿意一个人待在那个地方,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渐渐成了摆设,他几乎都住在隔壁的阿姨家,那是双职工的家庭,女人的丈夫常年值夜班,孩子已经长大离家。每晚他在双层床的上铺完成功课,女人在房间里打扫或者阅读,她穿着素雅,脚步轻盈,有时两人之间有母子般温柔的对话,通常十点后,楼道里的公共电视就关上了,或者被调小了音量供男人们看球赛。他玩了一会儿变形机器人,就沉沉睡去,直到午夜时分,下铺传来熟悉的喘息,他紧张得一动不动,又急急地盼着,稍后听到女人呼唤他的小名,他坐起身来向下探望,月光透过毛玻璃落在女人身上,白花花一片。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有憋不住的尿意,赤身下床,爬到半截,感觉一只手从腿间摸上臀缝,羽毛一样从后向前划过,他看见女人白皙饱满身体上几簇深色毛发,空气里有淡淡的咸味,触手之处比香瓜的瓜瓤更潮更软。
收录于《月球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