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杀观念从未消失
作者 / 自珍
编辑、排版 / Emile 剧照 / Fleabag
//复调自梳理02//
大四开学了,应编辑邀请,我会连载这一学年的心路历程。不管明年六月我能否顺利毕业,这一路的成长起码能有大家作为见证者。我不可能去实施伤害自己消灭自己的行为,这一点我早就无数次确认。
我怕疼,我还有保护绳和安全网。保护绳有的绷直有的富余,安全网密密交织着,不远不近地挂在下面,让我打消了在峭壁上放手的念头。“不能自杀”就像宗教律令一样,成了不需要怀疑或推导的存在。
但是,自杀观念不会因此消失。
疫情在家期间,即使是心如止水、甚至过于平静的时候,我的自杀观念仍在盘旋着。
寒假回家前,我曾向好友诉说过我的恐慌——仅仅是因为有人希望我活着,所以我才想活下去。
我无法为自己找到其他活下去的理由。
好友和我说,这些想法也许只是疾病的一部分,是残余的症状,是大脑在异常状态下的神经活动导致的,不是我自己的想法;也许我可以试着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
如果我能这样想,那倒是会轻松很多,但马上就会触碰到哲学的边界——精神是否被物理基础所决定?自主的意识是不是一个假象?就好像经常被拿来举例子的爱情。
从此,我便有意识地使用“观念”这个词了。
那些风声鹤唳,也就化作成雷的夏蚊,虽然嗡嗡作响,但置之不理,就能当背景音,稍微做些事情。
开学以来的这两周,我不再是淡漠的状态。
虽然我指挥不动自己,但感受更加鲜明了,连带着自杀观念也开始“升级”——从自说自话式的“你怎么还不去死”,到觉得自己还不如没出现过,到后面开始隐隐期盼天灾人祸的降临,这样我爸妈也不会过于伤心和自责。
一个人去医院的路上,为了避免各种刺激和夜长梦多,我打了车,脑子里却在幻想一场连环大车祸,但一想到别人是无辜的,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我空闲而紧张的时候,比如走路或睡前,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些画面,血腥,残忍,内容有时有一点超现实,画质却塑料真实。频繁闪现,有时还有《西游记后传》式的鬼畜倒放。
脑海里的画面是那么的鲜明,从抓不着的蚊子变成了风中飘卷的塑料袋碎片,我总怀疑会有大块的碎片被风吹上来,绞了我的脖子。
这些观念通常是因为紧张、想逃避——迟到,或是做砸做迟被骂的实验,或是只能做出一部分的作业。
对这种逃避本身的愤怒,更让我觉得自己这人很不好,不应该这样。
在医院的诊室前,我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
我不想在就诊间隙进去,问我之前的主治大夫能不能加号,但如果我不进去,辅导员那么忙还陪我来复诊,我怕耽误她的时间和原本的安排。
两种压力交织在一起,让我恐慌到脑子里蹦出各种念头。
后来,我和辅导员说我有点恐慌,她说:“我开始也有点慌,人那么多,会不会一直没机会进去。”
如果说,以上的观念只是我仗着自己不会实施自杀行为,于是转向凌虐想象中的自我,那么下面的事情就显得有些越轨了,比如看到石头和树就想撞上去的冲动,虽然只是轻微的心神一动。
“你自己能控制吗?”心理咨询中心的值班男咨询师问。他用翘起的二郎腿架着电脑,一边记录,一边抬眼看过来。
“能。”
“能控制,那还有什么影响?”
影响大概还是有的,比如一想到如果我跑到路中间被撞死,那很可能会进一步加深精神病群体的污名化,我就决定打车去了医院;比如每当睡前躺下,我一放空就开始自我攻击,脑海里出现就地取材的画面。
不胜其扰的我曾想,如果搬到一楼会不会好一点,但想了想,幻想中的我有腿,那可能就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要不就转移注意力,凌晨三四点很累的时候一秒睡着。
看起来,这更像是对第二天学业的逃避了。
以往的几次自杀观念猖獗,都是以学术自杀打头的。
现在,我确实不受毕业之外的其他因素约束,但我也失去了约束我、鞭策我的东西,新的内在动力还没有建立,青黄不接。
行为层面的自杀,则弱化为用指甲划自己或掐自己。在我看来这并不算太严重的伤害自己的标志,反而是焦虑时不自觉的疏解方式,是彻底抽离伤害自己的力气之后的暂时解禁。但是,一拿起水笔,我的防御系统就警铃大作了。
于是,我想要一个能迅速入睡的安眠药,至少先把作息调过来。
校医院的医生给我开了,但怀疑这是我在状态变化的过程中,并发了某些症状的表现,所以让我去北大六院找一直跟着的医生看一看。
于是,我这周去了三趟医院,即将要去第四次,要做化验。主治大夫听我讲了个开头,就怕我要转躁了,加回来一颗小药丸,曾经的嗜睡不醒再度袭来。
也许是因为他看我的状态,觉得我出现了强烈的主动诉说的欲望?
我开始担心我的学业。
“血液?哦你明天要去抽血。”餐台对面的朋友有点疑惑。
我说:“是学业。”
我的作业积压了一些,因为有一次睡过头了,综合考虑之后,我退了一门实验课,另一门时刻面临再睡过一次就挂科的风险,这门课我还因为去医院而请了一次假。
我的毕业设计在国庆长假前后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到岗,成了我最不好意思的事情——因为指导老师收了我,也很照顾我的时间,我也很享受这种只用安静做事的感觉。但是,我每天都在想第二天要早起去实验室,却总是一睁眼已经是下午。
走出医院,背着药,也许是安慰剂效应,一次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死亡幻想之后,我之前的迷茫、逃避、痛苦、自责,漂在了棣棠花旁的河道里。
一个荒谬但管用的小把戏。继任的我,好像有些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走下去,并且愿意走下去。
但愿这不是转躁的迹象。
01我想成为幸存者、突围者和建设者,而不是现有精神卫生环境下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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