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 | 一名清华耶鲁校友对可持续食品与农业体系的反思与实践
今天素食星球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毕业于清华大学、耶律大学的高材生宋冉，是为何决定成为一名素食者，并且开始宣传素食的。文章略长，但值得一看哦！
我是谁，为什么选择食物作为题目
我出生于1984年，写这本书的时候我33岁，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环境系，在江苏盐城丹顶鹤湿地做过一年联合国志愿者，然后回到北京，当了两年国贸小白领，过着上下班挤地铁，经常出差加班的生活。25岁时，我去耶鲁大学开始读环境管理（MEM）硕士。
图一：入学时，耶鲁森林与环境学院让新生在森林中露营。我和同学们在小溪里找到了许多水生生物
选择食物这个题目，源于我在耶鲁第一学期上的一堂课，叫做【农业与环境】。老师在课上说，目前全世界绝大部分淡水资源都用于农业，我开始意识到农业对全球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不仅要喂饱未来全球90亿人口，还要兼顾环境与资源利用效率。
图二：联合国环境署数据。绿色代表农业用水，黄色代表生活用水，红色代表工业用水，蓝色代表水库水。可以看出，农业用水占大头，并且，从现在到2025年，预计全球农业用水量还会增加。
两年间，我利用耶鲁的各种课程，从化学、社会、商业、文化、种植和环境学等多角度，系统研究了一种特殊的农产品：茶叶。因为我太喜欢喝茶了！毕业后，我加入了一个名叫WWF的环保组织，先在华盛顿研究大宗农产品对环境的影响，之后在中国四川、北京、上海和杭州等地区的乡村推广有机农业。在北京，我还用自然农法亲手种出了十多种蔬菜，包括大西红柿、圣女果、茄子、辣椒、生菜、油菜、黄豆、南瓜、玉米、紫甘蓝、西兰花、白菜花、樱桃萝卜！我一点都没用到农药和化肥！
图三：作者为幼儿园小朋友打造的自然型菜园，获得法国大使馆种植吧小园丁项目“杰出设计奖”
当时，我认为未来世界的农业会出现两种主要方式：一种是大规模的集约型农业，依靠资本和科技的力量，大规模机械化种植，解决吃饱饭的问题。另一种是小而美的有机农业，回归传统与自然，实现农产品的优质优价。我认为这两种农业方式都很有必要。然而我对改造转基因产业链不抱太高期待，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有机农业天人合一的哲学。
图四：作者在杭州文村工作时照片
那时的我，有一种独善其身的态度。我甚至跑到了泰国的生态村住了一夏天，去观察他们如何生活，如何相处，如何劳作。泰国阿索村是自给自足的生态村，他们主要经营有机农业、酵素和草药，研究开发跟有机农业相关的各种微生物产品，做成胶囊肥料。他们在曼谷开了商店，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自己生产的产品。除此之外，他们每年还举办大型亏本市集，以甚至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给泰国贫苦的农民，让利于民，其中最受老百姓欢迎的就是他们自己生产的香米和油。尽管经济运转良好，他们自己只是继续过着十分简朴的生活：每天集体用餐，穿蓝布工作服，每家住在自己的木屋里。村里的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免费上学，学校里重视生活技能的培养。因为他们有机农业做得出色，学生们小小年纪就跟着他们的高中老师发表了国际论文，几年内拿下众多国际奖牌。
最打动我的，是那段时间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微笑。我知道自然流露的微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不过，阿索村尽管千好万好，它毕竟离我的生活有点远……是的，我属于北京，我最熟悉的地方。想到这里，我订了一张回程车票。
耶鲁给我提出的问题
在耶鲁，我反复追问：
1. 在这个时代，怎样让大家吃到健康的食物？
2. 站在全球的角度，什么是可持续农业？
3. 我可以做什么？
可惜的是，我一直没找到满意的答案。
在耶鲁最后一年，我代表学校参加了联合国德班气候大会。在大会现场，一位非洲的社会学家告诉我：撒哈拉沙漠地区正变得越来越干旱，很多地方甚至因为缺水而引发了战争（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无法想象在21世纪居然还有人会因为喝不到水而杀人）！我也见到来自亚马逊雨林的原住民，讲述亚马逊雨林被疯狂破坏的故事。我还亲眼见证耶鲁同学代表太平洋小岛国参加政府间谈判，为这些国家在气候政治中奋力争取权益！来自中美两国的青年，在现场为我们共同的未来而发声！
图六：中美青年在气候大会中济济一堂（能找到我在哪里吗？）
我甚至见到了中国首席气候谈判代表苏伟，学习到中国在气候问题上的立场、中国的减排目标、碳交易计划，以及南南合作项目！非洲一直是我关心的话题，在现场，我对很多非洲国家代表进行了一对一访谈，从他们口中，我得知中国在非洲受到当地政府和百姓的欢迎。中国实实在在地解决了许多非洲老百姓的困难，例如通水、通电、通铁路。
图七：德班气候大会期间，青年学生代表与中国首席谈判代表苏伟（左三）合影
在气候谈判中，最核心的议题便是达成全球温室气体减排协定。联合国希望将全球平均气温增幅控制在低于2度的水平，而如何把这一总目标分解到各个国家，成为各方谈判焦点。欧洲和日本倡导全球减排。包括中国在内的金砖五国，在积极争取发展权益的同时，也在国内转变发展方式，逐步实现低碳绿色发展。而美国作为碳排放大国，始终紧紧盯住中国（中美两国碳排放总和占全球一半以上），并不像欧盟和日本一样积极。尽管如此，美国东部沿海和加州等西海岸地区还是设立了各州自己的减排目标。最可怜的是处于海岛、沙漠、热带雨林、冰川等地区的贫困人民，在气候变化面前，他们的处境极为艰难。如果不能阻止气候变化，若干年后，像马尔代夫这样的海岛国家就可能永远沉没，接下来，世界主要城市大多也不能幸免……
图八：CNN记者报道即将因全球气温升高2度而消失的海岛国家
在德班，我不仅了解到这个地球在气候变化面前岌岌可危，同时也见证了，要达成一份国际协议是多么艰难！由于各方分歧严重，原定12月9日闭幕的大会只好拖延两天才结束。好在，最后的谈判结果挽救了即将于2012年失效的《京都议定书》，让这个唯一的全球碳排放协议再延长五年，为后来的《巴黎协议》争取到时间和谈判余地，同时，德班气候大会正式启动“绿色气候基金”，承诺到2020年发达国家每年向发展中国家提供至少1000亿美元。
然而，作为一项全球性法律框架，这份协议在许多关键细节上措辞含糊，有许多空白需要填补，它并不能真正解救地球于水火之中。这种感觉就好像，知道明天要期末考试，今晚却只复习了一半的功课……如果不能期待各国政府快速达成有效协定应来对气候变化，那么作为个体，我能为它做点什么呢？
2016年元旦，我观看了一部叫做《奶牛阴谋》的纪录片。纪录片的导演和男主角是一名叫做吉普·安德森（Kip Andersen）的美国小伙子。和我一样，他也是一名环保主义者。受到美国前副总统戈尔的影响，吉普决心在生活中实践环保。他平时尽量选择骑车或公共交通，减少开车产生的碳排放。洗澡时，他注意时间，争取在5分钟内洗完澡，因为这样可以节约不少水。他购买节能灯具、节水龙头，做垃圾分类……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朋友在社交网站上说，畜牧业对于地球变暖产生的影响大于整个交通运输行业！这个事实震惊了他，也震撼了坐在电脑前的我。
我查了一下联合国网站，2006年，联合国粮农组织发表题为《畜牧业悠长的阴影：环境问题与选择》(Livestock’slong shadow: environmental issues and options)[数据来源1]。在这份权威报告中，联合国指出畜牧业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的18%，大于整个交通运输行业，这是因为畜牧业产生的森林破坏、甲烷和一氧化二氮等高强度温室气体排放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与此同时，畜牧产业链还消耗了地球“主要的土地和淡水资源”，其饲料种植面积占据了33%的全球耕地面积，畜牧业对淡水资源的消耗与污染，对海洋的破坏，更是罄竹难书[数据来源2]！还不仅如此，报告中还预测，到本世纪中页，全球畜牧业产量会在世纪初的水平上翻一倍[数据来源3]！这也就是说，在我第一次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情况已经比2006年更严峻！联合国粮农组织倡议：我们至少需要把畜牧业所产生的污染和资源消耗降低一半以上[数据来源4]。
图九：联合国粮农组织（UNFAO）的报告封面：《畜牧业悠长的阴影》
说来惭愧，在耶鲁环境学院，整整两年时间，我竟从未重视过饮食对于世界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意义。学校给我抛出了问题，让我在接下来的人生岁月中寻求创造性的解决方案。而在我那届同学里，不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居然没有人把畜牧业真正的环境代价给计算清楚（至少我没听说）！记忆中只有一位来自联合国IPCC的印度老师说：一个人能够为缓解地球暖化所做的三件事分别是：多吃素、少开车、精简消费（他确实说过多吃素应该排在首位，还说大象和斑马都是吃素的！）。当时的教授们，大多数不会提到素食和肉食，而那个印度老师希望传递的信息，早已淹没于没完没了的课程和作业中间，淹没在每一次同学聚会的欢声笑语里。
图十：世界资源研究所（WRI）图表，如果牛是一个国家，不包括猪、羊、鸡、鸭和鱼，牛国就是全球第三大温室气体排放国，占据25%的地球土地，使用地球33%的淡水资源。预测到2050年，世界对牛肉的需求量还会增加95%。
吉普还了解到，亚马逊雨林正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背后的驱动力就是为肉食产业开垦出种植饲料的土地。亚马逊雨林里种植的大豆，80%用作动物饲料[数据来源5]，它们被廉价出售给粮商，然后坐船度过太平洋，运输到中国港口，加工成大豆油和饲料。到中国港口的巴西大豆，居然比国内种植的大豆还要便宜……这个故事背后，有东北豆农被外国粮商击败后的心酸，有亚马逊雨林无声的眼泪，有撒哈拉地区为争夺水源展开战斗的部落，有西藏和南极暖化的冰川，还有那些因为气候变化，而即将流离失所、缺粮缺水的贫困人民。（据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联合报告，2016年，世界上长期食物不足人口增至8.15亿，粮食安全形势在一些地方已经出现恶化，尤其是撒哈拉以南非洲、东南亚和西亚，受冲突影响和冲突与干旱或洪水交织在一起的情况下恶化尤为明显[数据来源6]）
图十一：因种植饲料，巴西亚马逊雨林在几年间破坏严重，图片来自纽约时报卫星拍摄
我开始认识到：要在全球尺度上解决这些问题，靠有机农业是不够的，靠集约化提升效率，其影响仍然有限。真正的战略性改变是系统层面的，不是局部的。解决方法也很直接：少吃肉！假设：当所有人都不再吃动物食品，改成吃素（如下面的简图所示），那么我们不仅能减少动物所产生的污染和浪费，还能减少对植物的需求，进一步提升整体效率。据研究，与普通人相比，一位纯素食者仅消耗1/13的淡水资源和1/18的土地资源，同时能降低50%的温室气体排放[数据来源7]。在宏观层面，鼓励大家多吃素少吃肉，不仅能让我们更健康，同时也能大幅节约地球的淡水和耕地资源，并在战略层面上缓解气候变化。
图十二：食物金字塔示意图
想到这里，我做了两个决定。第一，我决定吃素。其实，为了环保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吃素。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数据，如果每个人都能少吃一半的肉，我们就可以让地球免于变得更糟。然而作为环保人士，我愿意为那些拒绝减少肉食的人而吃素，这样平均下来，我们的总体影响就降低了。同时，我也想自己证明看看素食能否行得通。第二，我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奋斗方向：传播低碳健康饮食。我决定先在微信上宣传改变饮食结构的重要意义。
图十三：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从1975年到2014年全球肥胖率从5%上升至13%，全球肥胖人口已经超过9亿，超过全球饥饿总人口，并仍在快速增长。除先天因素外，肥胖与日常饮食习惯关系最大！
以上是宋冉对可持续食品与农业体系的反思与实践的第一、二章，想看更多他的分享，可以关注他的公众号“食物冥想”（ID：Food_Meditation），周末愉快！
— 关于作者 —
宋冉，清华大学环境系本科，耶鲁大学环境系硕士。研究永续食品与农业方向，素食2年，《食物冥想》系列文章作者。对食品种植、供应、营养搭配有长期研究。曾担任有机食品公司永续农业研究主任、艾毅国际学校集团食品顾问。
曾为国际学校设计儿童种植和自然课，曾担任童行夏令营导师，深受学生和家长喜爱。
数据来源
[1] 联合国粮农组织（UNFAO）官方网站（可下载报告全文）：http://www.fao.org/tempref/docrep/fao/010/a0701e/A0701E.pdf
[2] 联合国粮农组织（UNFAO）官方新闻网站：http://www.fao.org/newsroom/en/news/2006/1000448/index.html
[3] 同上
[4] 同上
[5] 耶鲁大学森林与环境学院《亚马逊流域大豆农业》https://globalforestatlas.yale.edu/amazon/land-use/soy
[6] 联合国粮农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世界卫生组织报告、国际农业发展基金、世界粮食计划署《2017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
[7] http://www.cowspiracy.com/fa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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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左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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