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明智】纳扎尔巴耶夫的“普京式困局”
以下文章来源于察网研究 ，作者察网编辑
编者按：无论是纳扎尔巴耶夫还是普京，这种对于西方模式的半推半就显然也是不可能长期持续的。其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国家衰败的速率，却无力从根本上扭转国家走向衰落的趋势。随着他们的老去和退休，长期以来在经济社会等方面盲目照搬西方新自由主义模式造成的严重后果，恐怕也仍终将难以避免的浮出水面（事实上，近几年问题已经开始暴露了。）。其政局能否继续保持稳定，也将打上一个问号。
近日来，纳扎尔巴耶夫的辞职引发了很大的震动。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由于纳扎尔巴耶夫仍然担任党和军队的最高领导人，辞去的只是总统的职务，新领导人也仍然非常推崇纳扎尔巴耶夫，所以他的时代还不能说完全过去。
但不管怎么说，纳扎尔巴耶夫不再担任总统职务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其近30年的执政也引发了很多媒体的关注。不少媒体对纳扎尔巴耶夫时代评价甚高，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对纳扎尔巴耶夫的政策持批评态度，认为其不再担任总统职务正是近年来政策失败难以掩盖的表现。笔者也想在这里就这个问题简单谈谈个人的看法。
应该说，哈萨克斯坦的确是在苏联解体以后发展情况比较好的国家。在中亚五国当中尤为突出。仅以GDP而论，2017年哈萨克斯坦的人均GDP是8841美元，比中国还要高一点。另外四国当中只有土库曼斯坦相对好一点，是6643美元。乌兹别克斯坦只有1491美元，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甚至低到了1144美元和824美元。而在苏联解体以前，哈萨克斯坦虽然也算是中亚五国当中发展水平最高的国家，但是另外几个国家也比其落后不了太多。现在经过了近30年的演变，各国的发展水平已经明显拉开了。
但是另一方面看，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的哈萨克斯坦大体上类似于普京时代的俄罗斯，只是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了苏联遗留的部分成果，其总体发展水平和潜力远远不如苏联时代，而且有诸多的后遗症。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苏联时代的哈萨克经济结构是比较多样化的，农业、轻工业和重工业都有着一定的基础。但是经历了纳扎尔巴依夫时代近30年的演变，苏联时代比较健康的经济结构几乎被破坏殆尽，国家近乎完全靠出口石油等能源为生。而且，这种畸形的经济结构已经耗尽了苏联时代遗留的经济潜力，可预见的时间内不可能进行调整：
【哈国家银行行长达尼亚尔•阿吉舍夫公开承认，几乎整个哈国经济都依赖石油。
“有依赖性。哈国经济依赖石油，石油出口份额居高不下。对石油、天然气的出口依赖高于对俄罗斯对石油的依赖。石油产品出口额超过80%。”达尼亚尔说。
国民经济部部长苏莱曼诺夫说，哈萨克斯坦需要创造新的经济增长模式，在传统经济产业现代化的基础上创造新的行业。
然而，哈萨克斯坦经济学家谢尔盖•斯米尔诺夫确信，减少哈国对石油的依赖，在未来几年或者十几年内，是不可能的。据他说，所有的经济替代部门都处于悲惨境地，近年来所有部门都只为石油发展服务。确保该国经济多元化的苏联潜力已经耗尽，从零开始创作一个新的经济不容易，特别是石油收入缩水，工业化变得越来越困难。
“我们想建造本地工厂，但效果微不足道。机器制造综合体的份额如今只占生产固定资产的4%，占生产固定资产投资的0.7%。苏联时期哈萨克斯坦的轻工业占当地预算的四分之一，行业份额在制造业中占21%，如今这个数字刚刚超过1%。想要在瞬间重建经济是不可能的，世界上也没有这样的先例。”经济学家总结道。
丝路新观察-如果不依赖石油，哈萨克斯坦经济会怎样？
也正是这种畸形的经济结构，导致了哈萨克斯坦的经济非常脆弱，经不起风浪。仅仅2015年的一年里边，就由于国际市场能源价格的下跌，财政收入减少了40%。甚至纳扎尔巴耶夫本人也承认，“真正的危机正在来临”。（《哈萨克斯坦总统要求政府制订应对经济危机计划》
哈萨克斯坦的科技和教育等关系到国家长远前途命运的领域也非常不容乐观。以科技领域为例，原来苏联时代，哈萨克共和国是科技基础较好的国家。但是哈萨克斯坦独立以后，人才就不断的外流，科技人员老化严重，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创新能力了：
【2006年，哈萨克斯坦从事科研和试验设计工作的科技工作者共1. 89万人(其中，除高等院校教授以外的高级科研人员共4 124人，包括博士1 106人、副博士3 018人)，比1991年减少57. 6%；从事社会学研究的人数为1. 1万人，比1991年减少60. 2%。在经济转型时期，哈萨克斯坦科技人才结构发生了变化。1990~2000年，各种原因导致高级科技人才的大量流失。流失最多的是一线研究人员(1991~2000年减少56. 9% )和技术专家(1997~2006年减少14. 1% )。同期，科技工作辅助人员减少68. 4%，勤务人员减少22%。在年龄结构上，2005年， 50岁以上的科技工作者占32. 9%， 60岁以上的科技工作者占10. 9%；而1997年，这两项指标分别为29. 1%和8. 8%。
《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的历史演变及现状分析》，《俄罗斯中亚东欧市场》2011年第3期 作者：马新英、孟凡丽】
教育领域的情况也大同小异，虽然独立之后哈萨克斯坦大学生和博士生迅猛扩张，但是教育的质量则急剧下降。哈萨克斯坦的民众普遍认为，现在教育体系当中培养出来的那些专家学者根本不具备相关专业领域的权威性，培养出来的“高学历人才”只能在高等教育系统内部自我消化：
【根据“BlSAM CentralAsia”在2005年的调查资料，哈萨克斯坦只有4. 3%的居民认为学者具有职业权威性。而根据2004年的调查结果，在美国居民心目中，学者最具职业权威性：有51%的被访者认为这一职业最有威信， 25%的被访者认为这一职业十分有威信， 20%的被访者认为这一职业有威信。总的来说，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部门的学者参与科研活动比较少，这些部门在重新定位时大多确定以教育职能为主。
《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的历史演变及现状分析》，《俄罗斯中亚东欧市场》2011年第3期 作者：马新英、孟凡丽】
甚至在文化娱乐和社会生活等领域，哈萨克斯坦也远远没有恢复到苏联时期的水平。仅以电影行业为例，在1985年的时候，其电影院数量为11277座，观影人次高达2.55亿，人均观影达15次（当时彩色电视机已经普及）。但是，到1998年，电影院减少到628座，观影人次竟然下跌到了微不足道的50万次。（可参考赵常庆《列国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175页。）新世纪以来逐渐恢复，不过截止到2016年，哈萨克斯坦的观影人次也只不过达到了1380万次，人均观影不足一次。（可参考张玉霞，迪努尔·哈力江《哈萨克斯坦独立以来的电影发展之路》，《当代电影》 2018年08期 ）而且影片的质量也不高，国产影片当中最有代表性的竟然是歌颂纳扎尔巴耶夫个人的5集系列故事片《总统之路》和其续集《历史的抉择》，缺乏苏联时期那种反映社会现实的高质量影片。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说到底还是由于纳扎尔巴耶夫为代表的哈萨克斯坦领导人抛弃了社会主义，去盲目拥抱西方的资本主义模式，就像他在辞职演说当中宣称的，自己任内面临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抛弃所谓“苏维埃帝国的极权主义”，建立一个西方模式的“现代民主国家”：
【记得当苏维埃帝国崩溃，给我们留下混乱和心灵的困惑、被摧毁的经济和政治。……我们的三合一任务是建立市场经济，拆除极权主义意识形态体系，以及使社会的所有机构现代化。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创造一个现代民主国家——哈萨克斯坦共和国。
纳扎尔巴耶夫辞职演讲全文翻译
在这种思路之下，其经济、科技、教育、文化等各方面的模式均采取了西方新自由主义那种以私有化和盲目推崇市场作用为中心的模式，结果就给国家带来了巨大的破坏。以教育为例，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的高等教育普遍实现了私有化，最终导致学校为经济利益胡乱招生，教育的质量急剧下降。科技领域的情况大同小异，“哈萨克斯坦学者专业权威性的下滑与国家削减对高等教育的拨款有关，与优先发展收费教育有关，与私立学校的出现有关，与国立高等院校实行股份制改革及其相互间的竞争不断加剧有关”。（可参考《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的历史演变及现状分析》，《俄罗斯中亚东欧市场》2011年第3期 作者：马新英、孟凡丽）甚至电影行业的大滑坡，也是由于哈萨克斯坦“从苏联国有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营电影院转变改制为私营电影院，完全市场化运作，物价飞涨的经济条件下，大量影院关闭。”（可参考张玉霞，迪努尔·哈力江《哈萨克斯坦独立以来的电影发展之路》，《当代电影》 2018年08期 ）
当然，虽然纳扎尔巴耶夫一再标榜自己是要学习西方，建立“现代民主制度”，但是在政治领域仍然和西方有一定的区别，实际上实行的是民族主义为基础的“强人政治”，有点类似于后来普京在俄罗斯实行的制度。尽管这一切导致了西方并不承认哈萨克斯坦是所谓的“现代民主国家”，可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哈萨克斯坦才保持了较长时间的政治稳定，要比乌克兰和吉尔吉斯斯坦这种全面同西方接轨，并得到西方认可的苏联加盟共和国情况好很多。
不过，无论是纳扎尔巴耶夫还是普京，这种对于西方模式的半推半就显然也是不可能长期持续的。其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国家衰败的速率，却无力从根本上扭转国家走向衰落的趋势。随着他们的老去和退休，长期以来在经济社会等方面盲目照搬西方新自由主义模式造成的严重后果，恐怕也仍终将难以避免的浮出水面（事实上，近几年问题已经开始暴露了。）。其政局能否继续保持稳定，也将打上一个问号。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苏东剧变后，吉尔吉斯斯坦与乌克兰等全面照搬西方模式的国家急剧倒退，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这些对西方模式半推半就的国家也呈现缓慢的萧条与危机。这些事实表明，只有抛弃西方资本主义的私有化与新自由主义模式，坚持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发展模式，才是正确的发展道路。
（作者：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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