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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的故事(八)| 朱晓农:赖福吉给《窈窕淑女》配音(连载)

甘于恩 语言资源快讯
2024-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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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克龙比最著名的学生则是后来担任过国际语音协会和美国语言学会主席的彼得·赖福吉(Peter Ladefoged, 1925-2006)。说赖福吉是近半个世纪来贡献最大的语音学家,恐不为过。他在语音学多个领域做过工作很多是开创性的,其中最为重要的贡献大概有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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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很多罕见的音。例如,由于他的工作,我们知道在非洲南部Kalahari沙漠,很多语言中有喌zhōu音(click),又如他录到印度的Toda语中有六种用舌尖发出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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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倡‘语言学的语音学’ (linguistic phonetics)。语音学在最近三十年中变得很大,各行各业大批非语言学家都参与进来,发展出很多很多的分支。大型的言语科学技术会议﹐与会者上千﹐百分之九十多跟语言学无关。有鉴于此,赖福吉提出‘语言学的语音学’的概念,以区别于其他语音学。他把跟语言学有关的语音问题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他既是实验语音学的一部分﹐也是语言学的组成部份。赖福吉把他叫做‘语言学的语音学’,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他只占大语音学中一小部分,如果没有个独特身份﹐马上就会被淹没(参看朱晓农2005)。另一方面,在语言学内赖福吉又努力建立音系学框架(多个特征树)以容纳各种语音,成功度超过理论音系学中各色特征刻画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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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声态研究的历程中也有一座属于赖福吉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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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语音学的推广作出没人能比的贡献。他把语音学从英国带到美国,写出了一本最通行的语音学课本A Course in Phonetics。他还带出了20个博士,包括奥哈拉(John Ohala)、麦迪森(Ian Maddieson)这样的一流语音学家。这位奥哈拉主张语音学与音韵学的融合,鼓吹‘实验音法学’,他最著名的宣言就是‘凡是历史上发生的音变,我们都要让它在实验室里面重现。’这,也是我们前面说到的语言学语音学的大目标之一,也是有史以来人类研究语言最激动人心的目标。


赖福吉1925年生于伦敦附近,二战中服过兵役。战后进入苏格兰的爱丁堡大学,本来想学文学,但马上迷上了语音学。他的语音学老师是艾贝克隆比(David Abercrombie),后者则是二十世纪前半期最出名的语音学家丹尼尔·琼斯的学生。赖福吉取得博士学位(1959)后到尼日利亚工作过,这成就了他后来的成名之作《西非语言的语音研究》(A phonetic study of west African languages. 1964)。1962年他去了美国,在洛杉矶加州大学教了近30年书,直到退休。

其间有段在好莱坞工作的小插曲,那是为电影《窈窕淑女》做语言学顾问(又是《窈窕淑女》)。导演让他教男主角哈里森(Rex Harrison)如何表演得像个语音学家(哈里森后来赢得了奥斯卡奖)。哈里森举手投足伺候那些仪器倒是像模像样,不过发音可不是一日之功(你只要听听侯宝林的滑稽学方言,再比比赵元任那乱真的学方言就可以明白),结果还得赖福吉操刀,电影里听到的那些元音是他发的。


赖福吉最感兴趣的是到处去听音记音,这是琼斯以来的语音学传统(咱们中国的语音学从刘半农、赵元任以来延续的也是这个好传统)。他的田野足迹遍及全球。尼日利亚、加纳、博茨瓦纳、乌干达、坦桑尼亚、塞拉里昂、塞内加尔、印度、也门、尼泊尔、泰国、中国、韩国、阿留申群岛、墨西哥、巴西、苏格兰、巴布亚新几内亚、澳大利亚等等,他都到过。很多录音材料至今还是有关语言唯一的音响资料。他大约辨认过900种不同的辅音和200种元音。所有这些研究支撑起了他那本《世界语音》的大书。他的田野兴趣维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2006年一月,赖福吉在印度做完田野调查,坐飞机回到伦敦,在希思罗机场感到心脏不适,送到医院心脏病发作而去世。赖福吉的这种田野热情一方面是他的兴趣,另一方面也不排除他的社会责任心。由于全球化浪潮,大部分小语种/方言在加速消亡,赖福吉感到语言学家有责任把他们记录下来。对于语言消亡,赖福吉的态度积极而有益。他认为语言学家的任务就是去把他们录下来,但不必努力去拯救。人为保护小语种/方言会削弱国家统一,助长地方主义,并消耗本可用于发展的珍贵资源。


语音学一向是门口耳之学,尤其是在结构主义有影响的年代,语音实验被视为异类,很受抵制。但赖福吉不是单用口耳纸笔,他在使用现代技术方面也是个领先者。他最早的‘便携式’田野语音实验室是个100镑的大包裹,重是重,但比耳朵管用多了,因为语音学从此可以数量化了。而能否量化是从印象式的文科研究向客观的科学研究跨出的关键一步。朱晓农十多年前在澳大完成的博士论文《上海声调实验录》(1995),扉页上引了开尔文勋爵的如下一段话,没成想赖福吉晚年收山之作《语音数据分析》(2003)的题记所引也是同一段话:


“我常说,如果你能把你所讨论的事物加以测量,并用数字表达,你就对它有所了解了。如果你无法把考察对像量化,那么你对它的知识就很肤浅,实在难以令人满意。”


引完这段话,朱晓农是一脸严肃加引了统计学家法兰克 (Harry Frank) 的进一步说明:


当然﹐即使是开尔文勋爵也不会说科学知识直接来自测量。建立并证实科学假说的关键在于把测量值进行比较。


而赖福吉则是加引了他太太的一撇嘴作为自嘲:


数字不过是科学家的防护罩。

(原载《叫我如何不想她——语音的故事》,朱晓农、焦磊著,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一版)



本期编辑:陈婷婷

本期审读:区淑妍

责任编辑: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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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邮箱:jnufyzx@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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