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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 | 2011年日本震区行:樱花还是开了

王小山 骚客文艺 2018-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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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当地时间6月18日今天早上7时58分(北京时间6时58分)发生6.1级地震,震中位于大阪府北部,震源深度约10公里。大阪及邻近兵库县共17万户停电,目前已致3人死亡51人受伤。没有引发海啸,核电站并未发现异常。

本文是2011年3月11日日本的海啸与地震后,王小山前往日本震后的灾区所记。

石卷市大川小学,人们对学校遇难的74个孩子和13名老师的纪念。

2011年4月,我和林楚方受笹川日中友好基金邀请赴日考察。

其实3月11号日本海啸之前这趟行程就定好了,因地震推迟了半个月。我和林楚方都是媒体出身,当然改变安排,直奔灾区。

那天,降落前半小时,飞机开抖,不但上下抖,还左右飘,如果雪村在飞机上,一定吓得冷汗飚升,且菊花一紧。飘啊飘,飘啊飘,飞机终于落地,却发现约好来接机的翻译小林义之并没有等在出口。旁边一个中国人告诉我们,刚刚发生了地震,市区到成田机场的火车已经停运。

半个小时后,小林义之赶到,一脸歉疚地说火车停在半路,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花了将近2万日元才赶来。

那年有人开玩笑,说日本已被调成振动模式,六七级地震是家常便饭。但在日本期间,我们真正有感觉的余震只遇到一次——某天午夜时分,我们在松岛一家酒店上网,酒店开始颤抖,窗子也发出“克洛克洛”的响声,我从榻榻米上跳起来叫小林:“快起来,地震啦!”小林没抬头,说,这也算地震?我催他上网查看,震中就是我们所在的宫城县,震级4.5。

松岛酒店里,半夜余震,我吓得跳起来。话说,哥这幅打扮,一路惊了好多日本人,问我是不是黑社会,只好笑笑,表示无辜。

淡定,是日本人给我最大的感受。无论灾民、志愿者还是普通人,怨气固然有,大部分人的生活依然按部就班。

出发前,家人朋友和我们自己最担心的还不是地震海啸,而是核辐射,但到了东京后,我们的担心完全打消了——在东京,如果不是车站附近有乐队在赈灾义演,井然有序到让我们简直不相信这里刚刚经历过什么。

查了一次核辐射,4月18日,宫城县的数值是0.078,福岛县是2。宫城县离福岛核电站只有200公里,居然低于中国的几个大城市,林楚方甚至在网上跟人开玩笑,我们来日本是躲核辐射的。

此处离福岛约四十公里,地震前,原是一处风景。

4月19日,我们到了石卷市海边。林楚方看着海水说,谁能想到这么蓝的水曾经那么恐怖。我说,谁能想到恐怖完的海水还能这么蓝。

灾后情况,石卷却要比玉树好一些,可能的原因:一,石卷交通方便,玉树进入太难;二,日本救助体系成熟;三,日本政府效率虽低、喋喋不休,但做事扎实,决定一件做一件,不至颠三倒四,经常换方案推倒重来。

灾民对日本政府有很多不满。有位日本老人抱怨说,想住进建成的200套简易房需要抽签,还有很多条件,基本靠比惨——家里有人遇难、财产全部消失等等。老人条件不够而落选,下边怎么办?在石卷等着,遥遥无期;离开,更没人管。而政府提供的每人10万日元慰问金,如果在仙台,也只够一个人生活半个月,未来,很迷茫。

当时的日本首相菅直人说,要建立比震前更美丽的日本。基本是空话。

首相官邸和国会大厦间的路口,一老太举牌示威,大致意思是:菅总理,杀人犯,下台。边上两个警察无语。

当地政府很努力,但苦于没钱没人(三分之一公务员在灾难中丧生),不能随意想清理谁家就清理谁家,也不能谁骂政府就判谁几年。而中央政府在反对党和国会制约下,更不能想动用什么就动用什么,尤其日本官僚体系,为保公平,丧失了效率,在大灾面前尤显被动。

人们不满政府低效,政府说自己也有难处,比如那些被海啸冲击过的房屋,都是私人地界,未经允许政府无法动手清理。那些因海啸损坏的物品,是否已成垃圾需主人认定,这就难了。

政府效率低,有自己的理由,但依然被灾民骂。比如有次菅直人说,“加油!”灾民就骂,少说废话,拿点具体办法来。

内阁官房长官枝野幸男比菅直人口碑好多了,但也经常语无伦次,比如“水是安全的,尽量不要喝”、“不用过于担心辐射,不会立刻对身体产生不利影响”。

下了盘山公路,看到灾后的女川港。

林楚方和小林义之在采访日本财团慰问金发放者。日本财团全国发放15亿日元,女川每个遇难和失踪者家属5万,采访时已经发放710人,虽然也登记画押,但只要来领的都能领到。

政府不给力,民间救助却非常专业。在女川,日本财团向每位遇难者的家属发放5万日元的慰问金,虽然要求领取者签字领钱,但捐助者并不要求家属和死者一一对照,而是来了就给。那么会不会有人冒领呢?工作人员说,考虑过这种情况,但领导指令很明确:宁可被冒领,也不能触动灾民的伤痛心情。

冒领是一种可能,另外可能是死者家属沟通不畅,出现多人领取的情况。工作人员说,已经有一个死者家属回来退款,解释说自己另外一个家人领过了,由于不知情,他又领了一份,十分抱歉。

我们到东京采访的第一个团队,是东京志愿者们组织的“灾区洗脚团”,学生们到灾区,为灾民洗脚。

讲师说,别主动问不舒服的问题,孩子呢?失踪了。亲戚呢?联系不上了。家产呢?冲没了……而是要等对方说,搜集情况,汇报给志愿者中心,中心会安排其他志愿者帮助。之前,讲师说,泡脚只是手段,是了解灾民需求的方式,还有可能,有人地震到现在,连一次澡都没洗过,一般受害者不愿当着很多人说出自己的状况,可通过泡脚聊天获得,以便提供帮助。当然,还有一点,泡脚,可以让受灾者精神放松一下。

一个灾民洗脚点,虽然事先说尽量不要拍照,拍前要经允许,但灾民没问题,还配合“摆拍”。可能像那位大姐所说,心里越疼,脸上越该有笑。

石卷住吉中学,遇到一大连哥们,入籍后加入自卫队,这些天他们一班五人负责为此灾民点做饭。林楚方在对他进行采访。

石卷住吉中学体育馆里住了很多灾民,其中有一个来自大连的小伙子,看上去很憨厚。他说,从前自卫队在老百姓心中形象并不太好,但地震后,他们及时出现,积极参与救灾,形象改观了很多。

跟官员比起来,日本的普通人更让人赞叹。一个简单的事例是,在很多灾民休息的地方,人离开后,依然一点垃圾没有,和地震前并无两样。在宫城,一位开照相馆的妇女说,由于很多人遇难,更多的人要补办各种证件,她只好不顾条件地把照相馆重新开起来了,这样大家会方便些。而在石卷,我们光顾的一家酒馆刚刚重开三天,服务员笑着说,我们经过很大努力才重新开业,会继续努力。

可贵的是,酒馆的价格并未因灾难而上涨。

这位大姐说,她妈妈告诉她,心里越疼,脸上越该有笑,否则苦难会变得更重。

一路走下来,最让我感动的,是住吉安置点的一位近50岁的妇女,她指着边上的樱花树对我们说:“海啸虽然来过,但樱花还是开啦。”

在玉树,我也见过这样乐观的老人家,还做鬼脸呢。

最后,离开灾区,在仙台,拍到了盛开的樱花……

经过了这次探访地震之旅,王小山多了个身份:日本房产经纪人。在大阪买了房子,如果你去大阪游玩儿,路边遇到一个大眼睛的中国人笑嘻嘻地看着你,面前堆着数不清的酒瓶,邀你共饮,那个人一定就是王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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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李星锐

这是第 370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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