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传雄走穴前也要认真练歌，越到人生低谷越要挺直腰板 | 董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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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传雄50岁了。

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场景，50岁的周传雄站在一个红毡铺就的简陋舞台上，身前是几个监听音箱，伴奏的音乐听起来粗糙而浑浊，含混在一起，仿佛在四线城市山寨KTV的效果。周围戳着几个遮阳蓬，上面写着XX山泉的字样，十几个人站在舞台边，抱着肩膀斜觑着台上，几个人拿着手机拍摄。没有保安，没有荧光棒，没有欢呼。

他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黑色八分裤，深情投入，声情并茂地唱着：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这是个随便的下午的一场随便的商演，以前的说法叫走穴，现在不太提起了。按照常规商业行情，参照这场演出舞台搭建的简陋，估计周传雄这场演出的酬劳应该不超过5万块，实际情况可能更少。—有人把这段视频传到网上，让大家猜他是谁，几百个点击里面只有两三个正确答案。

但他的情绪还是很到位，嗓音高亢而清亮，听得出绝对不是假唱，唱到动情处，脸上的表情纠结起来，眉头紧锁，收紧的全身，表达着“相爱已经幻灭”的孤独和绝望。

周传雄在微博有过一番君子自道：

这位唱片时代最优秀的华语音乐制作人，情歌教父，即便沦落到去走穴，即便面对的是心不在焉的冷漠观众，即便舞台音响简陋如农村戏台，也不肯放松自己对表演的标准和要求。在他心里，万人体育场里的精美演唱会和三两观众的农村舞台没有区别，但凡站上去就要卖力表演，不打丝毫折扣。

作为歌手，周传雄起起落落，曾经有一度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出唱片了，直到有一天，在安徽的街头，他听到了《黄昏》。“这首歌在大街小巷不停地被播放着，因为这首歌，改变了我，因为这首歌，让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这是艺德，更是一个男人的坚持。

生活总有起落，但腰杆子要挺直了，不能趴下。

2

郭德纲曾经在电视上回忆，德云社草创初期到前门大栅栏广德楼演出，数九寒天，前后台二十多人，门口打着板拉客，结果就找来一个观众。全套人马演了一遍，一个包袱也没少，演出中间，唯一的观众手机响了，台上的演员就停下来，等观众接完电话，再继续演。

几十号人忙活半天，一张门票钱15块。

这一位观众的支持，让郭德纲在德云社后台定下一条规矩，只要有观众到场，德云社的演出就必须正常进行。

郭德纲也非常感谢那位支持他的观众，许多年后隔空喊话：如果那位观众找到自己，一定会送他一张德云社的金卡。只要德云社存在一天，就可以免费来听相声。

貌似到现在也没听说找到了这位观众，但是德云社成长壮大到一票难求，郭德纲挣了不知道几百万几千万个15块，也无限逼近于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虽然演的电影还是不好看——这当然是老郭对于艺德和坚持的正反馈结果。

3

美国作家艾萨克·辛格写过一篇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字叫《傻瓜吉姆·佩尔》。

吉姆·佩尔是一个面包店主，他总共有过七个绰号：低能儿、蠢驴、亚麻头、呆子、苦人儿、笨蛋和傻瓜。所有的人都欺侮他，人们恣意地把他作为恶作剧的对象，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以捉弄他为乐。他的妻子给他戴绿帽子，和学徒睡觉，生的孩子个个都不是他的种。

但是，吉姆·佩尔其实一切都明白，他只是默默忍受这一切，因为他相信内心的善良和信仰，因为他知道“肩膀是上帝给的，负担也是上帝给的。”

《傻瓜吉姆·佩尔》

吉姆·佩尔听从魔鬼的话，他在面包中掺尿准备给村里人吃，以报复人们对他的愚弄与欺骗，但是最终他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把那些掺了尿的面包扔掉了。正如劝慰吉姆佩尔的犹太教拉比所说：

做一生傻瓜也比作恶一小时强。你不是傻瓜，他们是傻瓜。因为使他的邻人感到羞辱的人，自己要失去天堂。

即便受到整个世界的捉弄和欺骗，吉姆·佩尔也没有丢掉伟大的灵魂。傻瓜的表象之下，他的内心像月光一样洁白。

4

还有大家都知道的褚时健的故事。

褚时健曾经是中国有名的“烟草大王”。一手将红塔集团从小工厂建成大型企业，临近退休，为红塔贡献了一辈子的褚时健，决定“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他私分了174万美元的钱财，1999年，被判处无期徒刑。褚时健时年71岁。

1999年，褚时健因贪污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无期徒刑

在掌舵红塔集团的18年中，褚时健累积创造利税超1400亿元，但获得的报酬不足百万元。历史状况和产权法律的滞后，牢狱之灾对于褚时健来说并不公平。3年后，褚时健假释出狱，他决定从零开始创业。时年74岁的他，找朋友凑钱承包了2000亩的荒山，开始和妻子垦荒种橙子。

2012年，很多中国传媒人和文化人都收到了一箱橙子，皮薄味美，酸甜度恰在黄金比例，箱子上印着两行字：

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售卖橙子的公司叫本来生活网，他们把这种橙子命名为“褚橙”。这个公司的创办者叫喻华峰，原南方都市报和新京报总经理。2004年遭遇牢狱之灾，2008年出狱辗转多家公司后，于2012年创办生鲜电商本来生活网，推出的第一款产品就是“褚橙”。关于喻华峰的故事，那是另一段关于底线和坚持的感动，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索。

2019年2月，褚时健以91岁高龄辞世，留下了抹不去的传奇。

周传雄曾经在舞台的中央被万人呼唤名字；郭德纲凄凉地站在一个观众的舞台上时，多半没有预料到爆发的今日；傻瓜吉姆·佩尔代表着那种被命运压到最底层却心存光辉的小人物；还有褚时健，我至今无法想象他以74岁的高龄踏出监狱，看到家破人亡时的心情。无论是低谷还是高坡，起伏的人生就像被推进了茫茫黑夜，而我们紧紧抓住自己内心的坚持和底线，就不会被这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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