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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明白,53岁的巩俐穿个简单的半身紧身裙,也能随随便便就登上热搜。
倒退30年,巩俐还是中戏的学生,素净的脸淡得没有颜色。《红高粱》的作者莫言第一次看到她,就怀疑导演张艺谋的眼光。在他心目中,“我奶奶”是一株鲜艳夺目、水分充足的带刺玫瑰,而那时的巩俐更像不谙世事的女学生。那还是在天空完全没有被污染的1980年代,电视以燎原之势一点点渗入了中国人的生活,饥渴已久的青年四处疯抢文学书籍,朱光潜的《美学》这种枯燥学术读物都要”走后门“托关系才能买到,而欧美港台文化也开始随风潜入夜。人们突然发现,除了黑、白、灰,原来多姿多彩更是美。就像歌中所唱: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
是因他没有
分开每种色彩所以当大片红高粱霸道地充满着银幕,所有观众都被美得窒息了。姜文把巩俐抢到地里,掰折大片高粱,巩俐就地一躺,姜文朝拜似地跪下,镜头摇曳,高粱起伏,唢呐齐鸣,残阳如血。
我知道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完全不记得讲了什么故事,就连九儿是什么性格也不知晓了,她大概有张倔强的脸。所有的人物都被抽离了性格和血肉,只剩下让眼睛肿胀的、哪哪都是的大红色。漫天都是毛茸茸有活力的呼吸。这大概也是此后巩俐走进我们年代的原因。《红高粱》最后走向了抗日的民族寓言,伴随着的,是巩俐,和她饰演的九儿,和不可复制的80年代一起,一寸一寸地照射了某个地方。
那就是艺术的生命力刚刚复苏的80年代啊:阿城的《棋王》轰动港台,张枣的梅花落满了南山,余华残雪即将以先锋作家的姿态横扫文坛,而《红高粱》将张艺谋推上了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的领奖台,推上了他电影生涯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巅峰。巩俐的出现,既是偶遇,也是必然。她赶上了上世纪最不坏的那个时代,她为这个时代而生,一张饱满柔和凝重的面颊,一个地母般丰硕包容的身体,这不就是千百年来中国传统女性的完美化身吗?这不就是九儿、颂莲、秋菊、菊仙、菊豆、家珍吗?那个时候的巩俐与乡土电影密不可分,可以说是她的长相造就了她,也可以说是第五代导演独特的叙事逻辑需要她。她没有艳光四射,却是恰到好处的好看。大概就像水面上倏忽掠过的鸟鸣,所有人都能听见,却无处触摸。她既可以化身民国小妾,也可以演绎土味农民,她的照片和形象从来没有ps,经典角色的扮相也没有重复的。即使在她和张艺谋的分手之作《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里面,她的妆容也并不复杂,极简,却让人感觉得到性格的丰富多彩。
她眼神中时常流露着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她的胶原蛋白给她加了些烟火味,没有瘦骨嶙峋硌到人的那种难受感。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显露出来的生命力,有一种独属于中国的韧性,但又掺杂了中国“焦灼的年龄限定”所没有的生存智慧。这样的女人谁能爱得起?
最早在2017年3月,就有法国媒体报道了让·米歇尔·雅尔和巩俐的新恋情。8月份,又传两人在巴黎珠宝店选定了婚戒。71岁的让·米歇尔·雅尔是蜚声国际的电子乐大师,早在1977年就被人物周刊评选为“年度人物”。他的演唱会,现场人数一场就超过350万,曾三次被吉尼斯世界纪录收录。1981年,雅尔就曾来中国演出,成为1949年后第一个来中国办音乐会的西方音乐家。他的前妻夏洛特·兰普林是柏林影后,备受中国文青热爱的前女友、绝世美人阿佳妮也是影后,后来他又爱上了凯撒影后、《尼基塔》女杀手安娜·帕里约(吕克·贝松前妻)。53岁的巩俐和71岁的让,为何如此抓人眼球?其实在西方社会里,中老年人的恋爱,并不鲜见。查尔斯王子和卡米拉,英国刚上任的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和他女朋友,包括好莱坞经典电影《廊桥遗梦》,从来没有人会疑问:你们都这么老了,还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
西方虽是“日落之地”,但西方人没有黄昏恋,不管哪个年龄,每一段恋情都如朝阳般蓬勃。但是在中国,媒体上、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中老年男人的“爱情”,都指向少女。而中老年女性?但凡女大三岁,都会被毒舌为“姐弟恋”,各种不看好。高晓松的那个所谓老艺术家朋友,因为网友建议他找个年龄相仿的,他还气鼓鼓地回应,凭什么找“大妈”?他们不见得是直男癌,因为这就是一个直男当权的社会。看过巩俐的一些专访,她是那种以事业为生命的女人,她这一生要好好拍戏,好好谈恋爱,要在50多岁还有浪漫真爱潇洒闪婚,她既要“此时歌舞动人情”,也要“一翅飞过万重山”。从这个意义上,热衷于传宗接代的土味张艺谋和她是有违和感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还是留给来自陕北的那位大哥吧。
而今天都9012年了,银屏上对审美的评价反而变得越发单一了:没有逻辑,没有对独立个性的赞扬,也没有对价值观的起码塑造,更没有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塑造和深化。我们不再需要复杂丰富的女人故事,也不在乎表情里面的悲、悯、痴、倔,生命是否有厚度都不重要。和现在那些没作品,只靠走红毯、蹭热度的明星相比,巩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演员。她说:“一旦爱上,就会爱得浓烈,如果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那就会坚持,即使最后被证明错了,那也无所谓,错了就改呗,不用害怕。”既是在说爱情,也是在说事业。目前,由巩俐主演的娄烨新片《兰心大剧院》正在多伦多首映,据说巩俐演的于堇是影片一大亮点,巩俐也表达了她对这个角色的看法:“她的意义在于当中国处在灾难时期,这个时代会有很多像于堇这样的女性站出来反击战争。”
前段时间,她也一直在为描写郎平的《中国女排》作准备。上个月她一直在跟中国女排、教练郎平的行程活动,从比赛到新闻发布会,都有巩俐在一旁观察的身影。今天,郎平率领中国女排前往日本,踏上世界杯征程,不知道巩俐是否也会随团出征。虽然还未观影,但可以想象巩俐在这两部戏里的张力,尤其期待郎平的那个角色,因为,巩俐身上,本来就有一股子坚韧的“铁榔头精神”——不管环境、身份的变化,巩俐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一点都没变化。《红高粱》里的挑水动作,她练了一个多月,肩膀都磨破了;拍《菊豆》学会了染布,拍《秋菊打官司》学了陕西话;接下《艺妓回忆录》的时候,为了做好抛扇子,她坚持每天练习2000多下。
章子怡也曾经提到,拍《艺伎回忆录》时,她和巩俐在戏里所有扇巴掌的镜头都是真的,有时候彼此打七八下,回家卸完妆一看,脸上全是巴掌印。刘玉玲前不久上热搜是因为她的那段话:“人生要赚够fuck you money,可以随时对不公平的老板说拜拜。”被很多独立女性赞赏。然而很多的女性其实做到了经济的独立,未必能做到精神的独立。巩俐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不觉得一个女孩子有了美貌之后就可以拥有一切,她一定要社会上有她的价值,你没有一份自己的工作或者能力的话,很快就会枯萎,你的美貌什么都不是。”
这大概是一个样板: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做好了过我自己的生活的思想准备,然而我也能清晰地意识到让我独立的是什么。巩俐就是这样一个拥有高度自觉性的女人,从1980年代至今,她并不是那种完美无暇的形象,但却很励志,几乎就是我喜欢的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的主人公松子的反面:不管是人还是事业,我都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去爱,我用尽力气不是为了让别人高兴,而是让我自己能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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