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无法讨好的青年，被张军一句抱怨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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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公关总监张军在微博上无意的一句话，点了炮仗。

张军因青年节发表的言论登上热搜，遭网友群起而攻之 图源：微博@腾讯张军

我不太愿意复述和粘贴那些给他微博留言的那些话，类似的情绪化表达，我们已经看见过千万遍。

“三表龙门阵”发了一篇文章，《放过张军》，他总结说：“我们从微博中得到的惟一教训就是我们从没有从微博中得到过教训。”

转这篇文章的中年人很多，大致的意思是，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

好像说得有一定的道理，现在，中年人和年轻人已经对立了。如果从昨天对张国立和张军的点评中，我们的确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对于张国立和张军的情绪都在于：你们这些老年的和中年的既得利益者和大厂高层，在炫耀什么？

张国立因发夜班工作状态，被网友嘲讽过于矫情 图源：微博@张国立

我觉得三表的话，没有“花儿街参考”林默说的那句俏皮话准确：你们那么多大厂做了那么多五四青年节的策划视频，没一个上了热搜。结果人家张军就写了几个字的微博，就上了热搜。还是文字有力量。

说准确的意思是说：中年人殚精竭虑地想讨好年轻人，但是没有一个号到了他们的脉；但是张军的话，无意中就点燃了他们。

我也算认识张军，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不熟。最起码在我看来，从《羊城晚报》出身的他，是有着媒体人对舆论自律与谨慎的训练，并且一直是一个低调且勤勉的大厂高管。

我自己猜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在内。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大约和林默的那句话意思差不多：中年人们徒劳无功地讨好着青年人们。

张军以及腾讯的许多公关我都打过交道：年轻、勤勉、敬业。他们和那些在张军微博下面烧火的年轻人是一代人，并且有着几乎同样的处境：996、内卷、焦虑。大厂的员工比普通员工真的要好些吗？呵呵，说句实话，他们的努力程度，我看着都怕。

可是这句基本上算是涵义晦明，人畜无害的话，怎么就点燃了年轻的一代？

三表还有后来魏武挥老师对于微博的愤怒我大致能够理解。我也很久没有上微博了，脏乱差。我们许多人都从微博退出来了。那已经不是一个我们能玩得动的地方。事实上，很多地方我们都已经玩不动了。B站、豆瓣、抖音、今日头条、知乎……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充满了愤怒与战争。

可是我想问的问题是：我们经历的战争还不够多吗？我们在什么地方不曾发生过战争？甚或说，我们和哪个年纪的人不曾发生过战争？

我们和老年人战争过，因为老年人变坏了。我们和自己的同龄人战争过，因为杨绛、特朗普和马金瑜。我们也很多次和年轻人战斗过，因为帝吧出征、沈逸、胡锡进。

年轻一代也一样。他们和老年人，中年人和同龄人都战争过。

战争在所有地方和所有话题发生。

是我们中年人好战，还是年轻人好战？是我们中年人错了，还是他们年轻人错了？

你看，我自然而然就划分了阵营，我们，他们，你们。昨天，我写了一篇稿子：《致青年：如何做一个你不想做的人》，谈的是B站的刷屏视频《我不想做这样的人》，其中，那些中学生的第一个不想成为的人，就是划分阵营的人。

很不幸，我们这些战争中的人，不管哪一代，都被更年轻一代鄙视、切割、割席了。

我想下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结论：我们都错了。

因为不管哪一代，我们恰恰都处在了霍布斯所说的《利维坦》之中：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而其核心的原因，是我们都被困在同样的一个局中。

我们996，年轻人也996；我们内卷，年轻人也内卷；我们鸡娃，年轻人被鸡娃。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诅咒。

说起来其实是一件蛮悲哀的事情。中年人奋斗的目标，是为了让年轻一代能够逃出生天，不再和自己一样，陷落在无望的奋斗之中；而年轻一代的目标，难道不也是更美好更幸福的生活吗？

很奇怪不是吗？既然大家都被困在同一个局中，难道不应该和衷共济，相互扶持吗？可是为什么反而争斗频仍，你死我活？

和平是需要条件的，一个社会中，如果要各个阶层和处境中的人都能够和衷共济，必须有着相同的议事规则与秩序。

首先需要的，就是一个共同认知的价值观。

没有任何一个社会不发生争吵。哪怕对于同样一个事件和同样一个事实，每个人都会发生理解的不同。萨特所说的“他人即地狱”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每个人的处境、教育和知识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理解。

但是争吵并不意味着战争。价值体系的相同会使争吵变成一种辩论，这种辩论对于社会的整体的益处在于，当每个人都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但却不含敌意的时候，每个人都能够充分地感知与自己不同人群的人的存在，因此社会反而能够因为分歧的存在，更加多元化。

但是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价值体系的不同导致的是战争而不是辩论。你是大厂高层，我是路边野草，你对我的嘲讽是居高临下的，只有消灭你，我才有生存的可能性。这是敌对，而不是辩论。

我们有什么共同的价值观呢？劳动致富，还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议事规则并不存在。社交媒体，任何社交媒体，都是一个无序的修罗场。在其中所倾泻的，并不是公共福祉的争辩，而是对他者的恶意。

秩序也并不存在。秩序的含义，是在相对公正的前提下，对于社会规则的尊重和遵从，企图通过各自的才智、教育、努力和机遇，而改变现有的处境，或者保有现有的处境。

996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内卷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鸡娃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这是一个零和游戏。

年轻人并不是特别容易愤怒和特别容易煽动，年轻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但是他们处处被封死。教育竞争、职场竞争、机会竞争。社会通道狭窄化，阶层跃迁机会越来越小，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他们向何处去？

社交媒体上到处点燃的烽火，不过是他们的泄洪口。他们不批判你们这些脑满肠肥，占据要津的中年人，他们的一腔悲愤往哪里去？

中年人又怎样呢？他们曾经也都是理想主义者，一路拼杀，从高考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到城市化进程中的拓荒者，到全球化和互联网时代的奠基人，他们为这个世界如今的繁花似锦铺平了一切的基础设施，可是他们如今得到与看到什么？裁员的恐惧、被时代抛弃的恐慌以及鸡娃的无限军备竞争。

活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惶惑岁月，他们却发现没有一样东西他们守得住。

秩序早就已经崩塌了。

中年人不是不肯理解年轻人。他们不能理解，不可以理解。因为理解年轻人，就意味着自寻死路，意味着否认自己以往所有一切血与汗的付出。

哪里会有什么和平。丛林规则就是你死我活。不是针对年轻人的战争，是针对所有人的战争。在零和游戏的竞争中，话语是带刀的。

这不是第一次战争，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战争。在大岛渚的《大逃杀》中，每个人都不想杀害，但每个人都成为了屠夫。

三表和魏武挥老师都曾是媒体工作者，他们更加看重一个舆论场的健康性。这个舆论场的确走火入魔。

这真的是修罗场。苏东坡说，我眼见天底下，没有一个不是好人。他的时代，并不比我们的时代更加美好，可是他如何能够如此地慈悲呢？

最终还是，我们都错了，中年人和年轻人。《大话西游》中，至尊宝带上金箍之前，问了观音菩萨一个问题：不过我很不明白，恨一个人，可以10年，50年，甚至500年这样恨下去，为什么仇恨可以大到这样的地步呢？

是啊，我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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