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在岩石和流水间归隐,却又被世俗之事羁绊
袁宏道在《瓶史》里写:
“我很想在岩石和流水间归隐,却又被世俗之事羁绊,于是把花朵插在瓶中供养自己,也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了。”
我在少女时期特别爱画房子,还都是透视的。我会画出每个房间的构造,每件家具摆在哪里,每个人要站在哪里。
好像每画一次房子,心里就安静了许多。
所有房子的原型都是我外婆家。
外婆家在扬州的郊区,上下两层,一前一后两个院子,二楼一个大阳台。
每年暑假我都要去那里小住,在前院那树玉兰花下听外公外婆拌嘴,在后院的小花圃边逗弄不知哪只雀儿留下的含羞草,热了就躺在阳台的竹床上边吃西瓜边看星星,馋了外婆会进小厨房炸藕夹给我吃。
我外婆是一等一的心灵手巧,她从菜市场买来蒸粉蒸肉用的细米粉,用两片藕夹了肉糜在米粉里滚一滚,炸出来的藕夹外脆里嫩,自带辛香滋味。
外公外婆还亲手从运河边捡来大石头给前院的小池塘堆个假山,放了些小亭子小人偶在上面,我最爱蹲在池子边,看山龟一点一点爬到山顶上。
我一直觉得外公外婆过的是现代版“沈复与芸娘”的日子,处处有清欢,让人愿意走进去腻一辈子。
后来为了舅舅结婚外婆把那栋房子卖掉了。一家人欢欢喜喜的时候,小小的我暗地神伤了许久。
长大一点看到张岱在《陶庵梦忆》里写自家的梅花书屋,倍感亲切:
“书屋后墙那三株西瓜瓤红大牡丹树,一年能开三百多朵,一直蔓延到墙上。两树西府海棠开起来像积了三尺香雪。
梅树根下的西番莲会像璎珞一样盘结缠绕在树上。宝相花密密地覆上竹棚,台阶上厚厚的青草里点缀着几朵秋海棠。屋前屋后的窗户很敞亮,花影浓荫让屋内愈发凉爽幽静。”
张岱说非高雅之士,我才不让他进屋呢!
我忽然有些懂他。
那是他的一方天地,或躺或坐,由他喜欢。那是他的精神退路,他把最放松、最柔软的自己安置进去,不懂得他好的人,自然也看不出这屋子的好。
中国文人身上,大都有很多个“我”。
他们一直在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的角色中交替补充。
苏东坡在和宋神宗、王安石辩法时能激扬文字,但当他写到“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时候,又变得很柔软。
一个人除了社会性,还需要一种很私密的世界,让自己与自己对话。只有这个自我的、私密的世界被满足,这个人才算得上圆满。
在这个世界里,你会有雪夜抄经时的凝神,会有芭蕉听雨时的闲情,你可以在晚来天欲雪时邀友共饮,也可以独自凭栏望一江春水东去。
具象上,这个世界可以是一间屋子,一桌茶席,一方笔墨,甚至可以只是一朵花。
袁宏道在《瓶史》里写:
“我很想在岩石和流水间归隐,却又被世俗之事羁绊,于是把花朵插在瓶中供养自己,也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你再看那一簇簇铜钱草拥在白色浅盆里,就变成一塘暗自摇曳的小荷叶。
案头那一捧幽绿幽绿的菖蒲,下一秒就能将人带到曲水边流觞、松影下抚琴了。
这个私密的世界,就像花草一样,完全没有实用价值与功利性。
但只有它存在,你才能在当今时代不安的洪流中、惯性的焦虑中,学会淡泊与知足。
你可以自在自得又无所挂碍,踏得进正统,也出得了章法;你会觉得有所依傍,不会乱了脚下的节奏,从而活得温柔而敞亮。
因为无论门外世界如何变,你关起门来自见青山。
本期作者: 榕榕,坚信美是抵御无聊生活最好的药。个人公共号:徽履(ID:huilv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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