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菊生：中美贸易战真会上演吗？

四十天前，中美贸易战舆论甚嚣尘上之时，我曾写文章《中美绝无可能贸易战》，其后贸易战气氛稍有缓解。一月后川普再次发力，美中贸易战似乎已经是“箭在弦上”，双方都已公布关税惩罚清单。数日前川普看到中国方面的反击清单后，气势汹汹地说继续增加2000亿美元，后备再加2000亿美元。中国对美年出口量不过5000亿美元，去掉4500亿美元，基本上中美贸易归零了。这种局面真是火爆极了，让人不能不“拍手称快”。看热闹不嫌事大，吃瓜群众心态大抵如此，我也一样。

然而细细思量，反而让我更觉得此次贸易战疑点重重，似乎不发生的可能性更大。最新论据就是美国挂了一个500亿美元的关税惩罚清单，让全国相关业界审视。最后结果只能拿出340亿单子（还包括可以忽略不计的中国汽车对美出口），其余的被否决了。其中彩电一项近40亿，一调查发现不从中国进口，美国市场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供应了，不得不从清单上拿走。连500亿都凑不齐，遑论川普所说2000亿乃至4000亿？看来川普说话也就是一个噱头、随性唬人。如此看来为美国计，大打肯定打不动，与其小打还不如不打。小打仅占中国对美出口5%，伤及皮毛而已，且美国没有任何便宜，340亿清单中可能还是有相当大部分从中国进口，加税徒然增加美国消费者负担。而失去的部分，至少从美国方面透露出来的就已经有700亿美元中国向美国新增加的采购量（还不包括中国方面的惩罚清单对等报复部分）。川普和他的团队再笨这笔账不会算不过来。何况贸易战开场容易收场难，到时可能川普政府下不来台。试想，眼下世界上有哪一个国家政府能一次答应进口这么多的商品呢？川普的特点就是嘴硬，眼看“讹诈”没有起到预想作用，或者他认为时机未到，再次放狠话：准备启用1977年通过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案》。根据这部法案，美国总统有权宣布全国紧急状态，以应对“不寻常及极其严重的威胁”，总统有权阻止交易，并扣押资产。这个“牛皮”是越吹越大了，川普可能认为世界其他国家的人跟美国的“红脖”一样容易被忽悠。我的判断是，以川普的“随性”，所谓欲启动“紧急权力”法案，似有情急之下，恼羞成怒的成分，估计他现在的感觉很糟糕！想想他也怪可怜。如今就看川普选择怎样下台阶了，反正皮厚，摸爬滚打几十年都过来了，经验丰富，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下来。

平心而论，美中之间虽然贸易逆差巨大，但两国经济贸易总体上是互补的，中国生产美国不生产的东西，中国 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下游，它的生产线是美国没有的，美国重建这些生产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川普政府贸然对中美贸易下黑手，那会引起美国市场巨大混乱，一时半会美国根本不可能找到可靠的供货，上述“清单事件”已经明明白白解答了中美贸易战难打的关键所在。反过来看，美国与欧洲、日本的贸易关系更像是零和博弈，双方经济结构高度雷同，一方的得益往往就是另一方的付出。欧日韩对美仅汽车出口就达一千亿美元，美国国内同样有这些产业，只是如德国经济部长所说“质量不行”罢了。所以美欧日之间的贸易战更符合逻辑，美中贸易战反而不易展开。川普为什么说“欧盟比中国还坏”，其中部分缘由即来自经贸层面。这么说不代表我认可美欧日之间贸易摩擦美国方面的正义性，没有程序正义一切免谈。

如今的美国朝野对中国一片负面信息，其中缘由复杂，既有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的冲突，更有大国博弈的成分，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楚。川普政府若真想与中国展开一场世纪博弈，就应该老老实实回到奥巴马政府的路线上去，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多边自由贸易体系”，具体而言就是TPP和TTIP。这个设想是美国两届政府（小布什和奥巴马）的共同思考结果，并不完全属于奥巴马一人，至多是奥巴马政府力推而已。2015年十二国草签协议时，当时有一个预想，就是花五到十年时间，脱离中国，另建一个“高门槛”的贸易系统，相应的是建立起一系列新的产业链，从而彻底摆脱中国。如今三年过去，不仅没有丝毫进展，反而由于川普政府的自负和无能，离脱离中国的目标越来越远。客观上川普政府又给中国提供了一个“战略机遇期”，这恐怕是现在绝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说一句实话，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同川普政府谈任何有意义的协定了，它已经失去信誉，一切的改变都要等到后川普时代。美国资本集团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大举进入中国，你让它数月之间撤离怎么可能？川普政府那帮老朽对现代社会大生产带来的产业链的复杂性已经不能理解了，今天的处处碰壁在情理之中。

本月十二日，中国最顶级的官方智库国际交流中心总经济师陈文玲与到访的美国世界大型企业联合会交流中说了一段话，无意中暴露了中国方面的真实想法。她说“我个人认为，我不代表任何人，如果是希拉里当总统的话，不一定比川普更好。因为她会'重返亚太'，而且TPP会很快的达成，TTIP也会启动，她的这些东西也都是要排斥中国的。我想希拉里可能从战略上对中国的遏制能力会比特朗普更强。”陈文玲这段话正是中共为什么当年挺川的原因所在。我在两年前美国大选川普还没有当选共和党候选人时就写文章《中G喜欢川普》指出了这一点。一语成谶，非常不幸！任性的川普不仅错估美国的实力，他的狭隘视野也同时限制了他的手段。美国过往七十年成功领导世界靠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法宝就是“统一战线”，一个没有统一战线的美国其实寸步难行。川普政府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半，才勉强跟韩国重新修订了贸易协议，还被说成“并无实际意义”。其他国家地区根本就不理他，川普也毫无办法，整天靠骂人过日子。

为今之计，川普政府不是没有转圜余地，关键在他自己要有一个清醒的判断。美国的那些贸易法案本就给他预留了体面下台阶的后门和技巧。川普根据1974年贸易法对中国知识产权行为展开关税调查；根据该法律，他可以将征税启动时间推迟30天。如果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认定与中国的谈判取得进展，川普也可能将征税时间再推迟180天。过两百天后，美国的中期选举已经结束，川普的“政治企图”或实现或没有实现，都已经尘埃落定。那时打不打贸易战也就无所谓了。或许我们的算计都比不上川普大人，谁知道呢？这个“下台阶”的过程也需要中国方面给予某些配合，演戏总是需要对手盘的。日前，朝鲜金氏一反以前的秘而不宣作风，在与川普新加坡会面仅一周时间，随即大张旗鼓来到中国“正式访问”，动静之大唯恐天下不知。后面有哪些真正的图谋，我们无法得知，是不是也有关于中美贸易战的议题，可能也只是某种猜测。以金三跟川大眼下热络的“密切关系”，开口帮帮老二的忙也不是不可能滴。

真要让说心里话，我还真心盼望打一场世纪贸易大战！不打真的不舒服，人类社会和平的时间太久了，冲突和战争本就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虽然由于技术的进步使得大规模热战难以发生，因为那将导致人类毁灭。但一场大规模的经济战似乎是有必要的。历史上每逢人类社会财富急剧扩张增加后，最后几乎无可避免地出现大规模战争或者瘟疫，适时消灭那些多余的财富（足球世界杯是“伪战争”，不具有“摧毁性”战争意义）。也许人类的战争和冲突这些表面的非理性行为后面隐藏的是真正的人类理性。

说几句多余的话。中国经济已经来到一个真正的转折点，在外需不减的情况下，国内消费和民间投资都创下了新低。中国经济繁荣期四十年大限确实到来了，无论中美之间有没有贸易战（可以参照日本繁荣）。如果确实出现了中美大规模贸易战，倒是中国管理当局“嫁祸于人”的一个绝好的借口，可以确保“中国模式”光辉形象不被玷污。“不是我无能，而是美国人太坏”，相信很多国人都会认可这一点。

（吴菊生2018年6月23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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