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会不会做梦?—— 当代人类学的视野
如果你不养狗,和狗没有纠缠关系,狗就只是个动物。新华字典对狗的定义就这样:哺乳动物,种类很多,听觉嗅觉都很敏锐,善于看守门户,有的可以训练成军犬、警犬……以人为世界的中心,以实用性衡量一切。这定义框住我们的视野,塑造了我们与万物的工具性关系,让你觉得“狗会不会做梦”这问题有毛病。生物系没养过狗的同学说,狗睡觉时脑电波跟平常状态有所不同,尤其当它抽搐、抖动时。他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冷漠脸。
养过狗的同学,你怎么知道狗会做梦?
同学1:狗确实会做梦,边睡边发出奇怪声音,类似梦话,偶尔抽动,感觉它进入了梦境。
同学2:猫也会,忽然脚动一下,尾巴摇一下,发出奇怪的声音。
以前,人类学家进入非洲社会,发现当地人赋予牛重要意义。牛身上十几块肉,代表着宗教、阶层和社会网络中人的身份和地位。弄清如何使用牛,可理解当地信仰和社会结构。物是通向社会结构和意义体系的窗口,或表达的工具。狗也可以被这样看待。
本体论转向以来,人类学家不仅要了解事物本身,更要理解人与物的微妙关联。狗和人相互构成对方世界的一部分。一次,我打印了How Dogs Dreams这篇文章给我们系老张,他拉着我聊了一早上的狗。他养狗十多年,知道狗如何做梦。他是语言学家,认为语言是交流的工具,为人所独有。但养狗让他明白人和狗交流的方式与语言不同,由此他接纳结构主义之外的语言学。狗成了老张人生最重要的关切之一,狗也记得住他走路的声音,踩地面的频率和力度,知道他的心情,猜出他的行为。老张心情不好时,狗会凑上前蹭他,安慰他,老张出门时,它会很不舍。它不是工具,是老张生命的一部分,承载着他的记忆和追求。那条狗大限将至时,老张抱着它上楼,身体都在颤抖。
文义:如果我问你们,你家的狗会不会做梦,你肯定不会讲老张讲的符号系统……
同学3:我大概会描述当时一个情景吧。那时还在高中,冬天开着电暖,我家的狗趴着趴着就睡着了,突然他两个前爪就开始动,动着动着,就带着身体往前滑,鼻子碰到了电暖,毛烫掉了半边。
文义:你和老张不一样。他把他和狗的关系渗透到学术世界,而你和狗的关系渗透到好玩的生活情境中 ...
本体论转向从物的角度来理解人,物成为人的一部分,物变化,人也变化。狗的梦,狗的感觉,狗的体验成了人的体验,人的感觉,变成了人的一部分。人对物的情感投入,让物从工具变成了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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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UARDO KOHN 2007 How dogs dream: Amazonian natures and the politics of transspecies engagement. AMERICAN ETHNOLOGIST 34(1): 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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