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不可动摇的基础就建立在大脑的软纤维组织上 ...”
人为什么要修建图书馆和研究院?卡拉迦列在短篇小说《一大发明》中说,怕时间这个主宰毁掉他们的智慧。
图书馆汇聚了人类的智慧,当然,如叔本华所说,“书架也一层层地保留着过去的错误和对错误的解释。”
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继续发挥:个体因此暂时脱离了时间控制,几十年活在人类建造的“垃圾堆”里。“垃圾堆”隔开了时间之轮,人类也得以世代延续。人创造了“垃圾”,取代时间来框住自己。
这个框,这些垃圾,就是涂尔干说的集体表象。
集体表象具体是什么?举个例子,你眼中的空间是什么?如果你的语言和社会对空间的表达倾向于东南西北这种绝对方位,或前后左右上下内外这种相对方位,你自然而然就这样描述空间,不再考虑其他可能性。不是不能,而是想不到。
从中大北门进来,怎么到马丁堂?如果你的思考方式是东南西北,你会说往北走,然后在你的……(我想一下,我不是东南西北的人。好像不是这个方向,我先转到北 ...)在你的西边,看到孙中山塑像,东边就是马丁堂。如果你的语言强调前后左右,你会说,往前走,不要转弯,当左边出现孙中山塑像时,右边就是马丁堂。
空间还可能是什么?比如,往前走300米,转到前方30度右分岔的路口,继续走400米 ... 空间可以是数字。
社会选择一套描述空间的方式,以之为集体表象,用语言和日常生活固定下来,成为个体自然而然的思考和行为方式。
换个例子,怎么理解色彩?物理学家说,色彩就是色素、光斑和饱和度;画画的人知道,色彩有冷的、暖的,还有不同动感。但物理学家的说法会被制度固定下来:你会在试卷上写色彩有冷暖之分吗?可以,然后得零分。体检时,你甚至会因此被定为不正常 ...对色彩的一种理解成为社会的集体表象后,控制你、影响你,让你不再想起这种理解不过截取了感官的几个层面。
涂尔干据此讨论了宗教:人本质上是自我崇拜的,但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崇拜自己,就把对自己的想法变成鬼神(集体表象),创造出超越个体的存在,依托制度和习俗使它成为客体,再去崇拜它。后人不再能想起崇拜鬼神就是崇拜自己。
当然,文学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启蒙思想家也知道。福柯摘引了社会惩罚技术的变化:“在公民头脑中建立这种观念锁链,你就能自豪地指导他们,成为他们的主人。愚蠢的暴君用铁链束缚奴隶,政治家用奴隶自己的思想锁链更有力地束缚他们,他只需紧紧握住锁链的终端。这种束缚是牢固的,因为我们不知道它用什么做成,更相信它是自愿的结果。绝望和时间能销蚀钢铁的锁链,却无力破坏思想的习惯性结合,反让它更紧密。帝国不可动摇的基础就建立在大脑的软纤维组织上 ...”
艺术家还可以不时走出集体表象。社会学家布迪厄说:“文学在许多方面要比社会科学先进得多,蕴含着大量有关根本性问题的宝贵思想 ...”
虽然,布迪厄也想把艺术化约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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