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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耀华 | 黄梅往事: 燕儿呀,你在哪里?
燕子唅泥，筑巢檐下，给东家带来吉祥。可是，我心中的燕儿啊您飞到了谁家的屋檐下？ 转眼已三十二年了，我无时不在思念着我的燕儿！岁月愈久，思念愈深！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总是在那夜阑人静时分伴随着我的思念和泪水一幕幕映放在我的脑海——
一将时光倒转到一九八九年，黄梅一棉依旧是机声隆隆。锯齿车间厂房东边是一片开阔地，东南面是一个池塘，孔垅镇張塘村就是由这个池塘得名而来，再南面就是黄梅下半县有名的东港母亲河。那一片开阔地被一棉住家少数职工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做起了莱园，补贴微薄的工资收入，因为糊家养口，寥补饮烟。
时下正值三月春耕播种季节，早晚总有些职工在忙碌着那块“自留地”。傍晚，就在那池塘边的一块“自留地”上，有一个少妇的身影——种莱，挠水，施肥……
她，就是我的爱人阿兰。只有我自已心里最明了，她身怀第二胎已快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我爱人是分路张塆人，八三年从黄冈卫校被分配到一棉当厂医。有道是“天道酬勤”，她毕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女人，勤俭持家是她的本色。我心里很自责，因为作为黄梅一棉的穷笔杆子，其它什么名堂都没有，只有微薄的工资维持这个家的生活，再没有其它来源了。我的女儿丽丽八七年出生已快两岁了，之前在走不到路的時候就没人带，只好放到厂幼儿园，公公婆婆年纪大了不能带，而且他们又在小池，没钱请保母只好有劳我俩自已。
曾经有一次上班其间，我抱着不会走路的女儿上厕解大便，被厂长遇上，他感叹了一声“唉，这个小阮！”现在爱人又怀上了，属第二胎，我心里既喜又忧！喜者，我们以后有俩个，今后女儿有个伴；忧者，计划生育那么严，即使不要你引产也要重罚款的，没有经济支撑行吗？
——所以爱人开荒做起了菜园，勤俭节约，尽管这是杯水车薪，女人啊，还有什么多大的能奈呢？ 我们这个家也还算是在平平淡淡中度着日子，每到星期天休假时，洗衣浆衫，地里劳作，加加小餐，虽然没有什么积蓄，也算是把这人间的烟火缭绕得顺当。二四月天气易变，湿度大外热内燥。又是新的一天，我和爱人阿兰早起，她忙着女儿穿衣起床喂食，我上街买菜回家接着忙早餐 ，说起早餐很简单，在厂食堂买几个馒头在家里煮点希饭了事，有时候起床晚了，上班时间到了就拿着馒头边走边啃。
那天，我刚来到厂办公室上班，心里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我的老主任走进办公室递给我一个通知书， 我接过一看，是厂计生办下发的《超计划生育怀孕停工通知书》，上面有五六个人名单，我和爱人阿兰名字都在其中。在当时超计划生育就是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我无话可说。
随后我整理了办公桌里面的笔和书，把一些资料带上回到了平房宿舍，当时职工都叫这一排平房为平民窟。阿兰也回了，我们在家坐着相对无语 ，但各自的心里都在考虑一同个问题：以后的生活来源将怎么办？阿兰和我心里都很乱，不知如何是好，但我们铁心要生下！
我们收拾好东西，锁上门，用自行车带上不满两岁女儿徒步沿着孔东一条路朝龙感湖三场走去。那时正是特殊时期，沿途小卖部都在播放电视新闻，但我无心关心国家大事。舍不得花钱坐车，我们走啊走啊走！阿兰怀着身孕跟我一起整整走了一上午才到，在大姐家吃过午饭，下午我又骑车返回了小池老家。
也就是在小池老屋这段时间，阿兰想了很多很多，她心里矛盾着，如果生下，一或者要罚钱，没钱。二或者双开除，在那年头，想个工作何其难啊！何况一个农村女孩考取县一中，上学带豆腐罐子，经过先預考再高考吃大苦得来的工作是多么不容易啊！最后阿兰决定引产。说引产，其实也快足月，要引活产。如不经过引产这一关，我们是上不了班。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陪阿兰来到小池镇医院，我一边通知厂方计生办来人。阿兰躺上产床挂上了催产素。原来产科护士萍萍是我同学，她工作很认真，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护士小心翼翼地用药用量，关怀备至。那产科胡医生技术娴熟，点到为止。随着药物的作用，下午阿兰开始在慢慢地痛苦呻吟，到了晚上下半夜呻吟更加急促！第天早晨，也就是一九八九年农历七月初一早晨七点十五分女儿落地！落地后的哭声刺痛吾心！我用上衣包裹着小生命沿着壕沟边小路速送回老屋，由我父母亲照料。
阿兰没回老屋，随后厂办公室车子来到了镇医院，我和她一起直接坐车回到了县一棉，按厂计生办政策休一个月的引产假。我边上班边照料阿兰月里，几个月我们都没有回小池老家，也就是特别怕引起厂里人的怀疑。四小池的茅屋街老家，时不时可听见婴儿的哭声。一哭我父母亲就害怕！心跳！立马就把奶头放在她嘴里治哭，生怕外人知道。婴儿哪里知道她自已是在躲难啊！好象她是偷偷来到这人世间。
无巧不成书，正在这时，我的弟媳也生有一女婴躲在外面，弟弟和弟媳在小池也有工作单位，我的小女儿一哭，他们害怕外人传到她们单位说是她的二胎。再加之我父母年事已高，也实在难劳，只好把我小女儿送到九江细姐家，每月我们给两百块钱，那时我们每月工资只有百把来块。细姐也有工作，她边上班边带，也是很难劳神的。记得有次我和阿兰过江去看，细姐上班不在家，外甥女在旁边看着。我的二女圆圆的大脸，因为躲避很少见阳光，皮色很白。我和阿兰看着心里很难受！为了二女儿我和阿兰在厂里经常发生口角。
由于细姐生病，外甥女把二女送回了小池老家。我父母接着又带了一段时日，实在坚持不了，细姐又将二女接到九江。后来又来回返复，看来二女很难有着落。我的父母和女儿的外婆商量我们都决定把二女儿送人！我和阿兰无能为力，因为计划经济那年代工作最珍贵，微薄的工资更无钱。于是外婆托付大舅娘找养家送人。记得那是九O年阴历二三月份，大舅娘通知我们去九江接二女，养家找好了。那天，天气晴朗，但很闷热。接头点在小池交通闸老车站，大舅娘在那里等，我和阿兰过江把二女抱回到车站交给了大舅娘手里，襁褓里塞进了八十元钱，大舅娘就这样抱着我的二女儿上车匆匆离去，从此我的燕儿就这样飞了！我和阿兰呆呆地望着飞走的燕儿……但愿燕飞归宿好，虔诚默默祈苍天！
时代造就了一代人，而人也被时代所困扰。不知有多少家庭四处躲难！不知有多少家庭骨肉分离！我们这一代人啊，经历的苦难太多太多！五几年人不寻常，闹过饥荒闹学荒，上山下乡再教育，计划生育又下岗！三十多年来，我的心一直在呼唤着燕儿！我心中的燕儿呀，你筑巢何方？
作者简介
阮耀华，中共党员，黄梅小池人，七六年高中毕业上山下乡当知青，八O年黄冈技校毕业，分配在黄梅一棉党办搞宣传工作，曾在省地报纸刊物上发表过通讯报道、剪纸、书法，二OO二年下岗，现为黄梅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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