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总是发源于黑暗之处,并由此处升起了光明|彭富春
美是艺术显现的光芒
彭富春|授权推送
今日的艺术不再神秘莫测了,它由象牙塔走向了寻常百姓家。这也许是科学技术的成果。音响放着一段流行的音乐,电视机上的故事片叫人感伤落泪或捧腹大笑。有钱人还会不惜巨资购买名人的字画挂在空白的墙面上,使这充满物质的房间制造出艺术的精神来。谁要是不和这种种艺术形式挂点钩,怎么好打发这平淡如水的日子呢?
然而,艺术是什么?门外汉们摸不着头脑,那些满腹经伦且善于诡辩的人们也未必能说出一个大概。不过,艺术已有了它的数种定义,例如,艺术是客观的再现:「现实有一朵花,画家用画笔在纸上把它幕仿下来」;艺术是主观的表现:「音乐家的音符只是记录他个人的哀伤和幸福」。
这都是就艺术的创造者而言。从艺术的欣赏者来说,人们把艺术当作欣赏的对象,对艺术的欣赏如同对美味的品尝一样。不过美味的品尝只是物质性,而艺术欣赏则是精神性的。但这种差异在现代几乎不再存在。一切都是商品,一切都是可以消费的,一切都是可以享受的。听摇滚乐的狂热和看足球赛的骚动如出一辙。一边抽烟喝酒,一边听听那美妙动人的音乐,这两种似乎互不相干的事情也结合得天衣无缝,完美无比。
艺术究竟是什么?艺术是人对自身存在的揭示,这种揭示就是真理的发生。
《红楼梦》说明了人的命运及其虚幻。《第九交响乐》显示了人性的崇高和欢乐,和平鸽则展现了人对和平的期待。它们都是创造性的生成,并召唤我们进入到创造性的生成中去。
如果艺术是一种揭示,那么它始终是对黑暗、遮蔽和遗忘的揭示。黑暗是最原始的,它笼罩着一切,不可能拥有真理。一个自然的世界就是这种黑暗的世界。一个历史的世界,也会陷于这样黑暗的世界中去。仿佛漫长黑夜,暗无天光。
真理的发生就是使这黑暗成为光明。并不存在一个摆在眼前的真理,等待人们去认识和利用。真理也不是面纱掩盖下的某种面容,一旦揭开这个面纱就可以看清。真理是一种生成,即从无到有的生成。真理作为揭示,只是这种黑暗转成光明的生成本身。
艺术便是真理的生成方式。艺术总是发源于黑暗之处,却在此黑暗之中升起了光明。人有了此真理,便有了一个基础,能够展开他的生活,从而建立起一个世界形成一部历史。屈原的诗篇说出了人生求索的真理,成为了几千年来中国知识分子行走的道路。鲁迅的小说也说出了中国国民性的真理,鲁迅精神便成了民族魂。
如果艺术作为真理的生成,是光明对于黑暗的揭示,那么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光。唯有光才能照亮一切,使人看见一切。因此光是艺术其它种种规定的前提。只有借助光,艺术才能像一面镜子反映客观现实,如作为一个图像表现主观情感。否则,镜子和图像将失去其一切可用的功能。
「但艺术之光不同于人们所习惯的自然之光,自然之光是被给予的、现存的,但艺术之光却是一种生成」。在自然之光熄灭的地方,艺术之光才会喷薄而出。但艺术之光是怎样升起的?它的升起仿佛黑夜里燧石所击打的火花照亮了周边的黑暗。通常人也生活在黑暗之中,但一旦人意识到了自己的本能并与之区分的时候,人便作为人存在了,人的精神在此绽出了火花,如同这燧石之火一样,这是艺术之光真正的诞生地。
因此艺术始终是从黑暗寻找光明的工作。「创作者如果把艺术只是看作自我确立,这将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因为自我这个最自明但又最幽暗的东西往往会成为遮蔽。
欣赏者进入艺术也是摆脱自身的幽暗、接受光明的洗礼,从而得到精神的净化并达到升华。
如果人有幸见到了艺术之光,便见到了美。美正是艺术所显现的光芒。
彭富春,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1979-1983年学习于武汉大学,获文学学士学位;1985-1988年学习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师从李泽厚教授,获哲学硕士学位;1991-1997年学习于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大学,师从海德格尔晚期弗莱堡弟子博德尔教授,获哲学博士学位。
本周六晚(12月10日),彭富春教授将走进慧田微课堂,为我们讲演他心中的美学观。主要从这4个层面展开讨论:
1、美是生活的最高目的;
2、中西美学观比较;
3、美是欲望、技术和大道游戏的显现;
4、当前审美现象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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