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方方
往期文章:
中国作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张抗抗用转发方方日记的方式,表达了对作家方方的支持。
张抗抗同时还特意转发了王士海先生写的一段话:
如果你习惯了在黑夜之中摸索,别人的一点亮光,都会让你觉得刺眼;如果你习惯了在泥沼中爬行,别人穿上靴子,你都会觉得是一种冒犯;当你从宏大的叙事中,寻找胜利的希望和心灵的慰藉,别人发出一点悲鸣,你都觉得聒噪;当你沉醉于虚伪的赞美诗中,头脑发胀、热血沸腾时,别人一点抱怨都会让你怒不可遏。
在方方正遭受无端攻击时,作家张抗抗打破沉默,转发这段话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力挺这位正直勇敢的同行。
那些正在对方方持敌视和污蔑态度的人,那些在方方的文字里没有读到慰藉而是感到厌恶的人,都应该好好看看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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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保护方方,因为她为苍生说人话。
方方身处武汉,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对于那些深陷困境的弱者,对于处在惶恐中的人们,她心有戚戚而不忍,于是就以打抱不平的姿态,替他们说几句话,小心翼翼地晒出他们的泪痕和伤口。
她本来可以不去管这些事,做一个旁观者,享受衣食无忧的退休生活,把日子过成诗。可是一个作家的良知告诉她,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她当起了出头鸟,写起了围城日记。
就像南京大学教授丁帆说的那样:
方方不是肩扛着闸门的女英雄,也不是施放林中响箭的“吹哨人”,她只是在表达一个智识者的良知,为普通人的心理疾病开一剂良方而已,这就是启蒙者的职责所在,从中我们又望见了人性的微光。
可就是这一点点微光,竟惊扰了岁月静好者的好心情,让她成为了别有用心者的箭靶,遭到一阵阵口诛笔伐的炮轰,从一些所谓的大V博主、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高中生”,甚至还有知名大学教授实名攻击。
他们说方方矫情,“你们武汉那个作家方方太矫情,那么多正面的、阳光的东西她不写,每天散布些负能量,对抗疫没有任何好处。”
在这些人眼里,只有宣传与歌颂才是正能量,记录灾难,对过程监督、批评,这些都是属于负能量。
他们以为,只要不看、不闻、不想,便可以从此岁月静好。
在这次疫情刚开始时,有个武汉小女孩一直指责那些发微博求救的人在制造恐慌,她还拍照给别人看,说她家人,她所认识的人都挺好的。后来,她家也被传染到了,她找不到床位无法入院,也跑到微博上叫喊救命。
有人就在她微博下面留言:“你所发的都是负能量,我们不关注。”“当你无法改变世界的时候,就要试着改变自己。”
这些留言,都是当初她对别人说的。
只要没轮到他们自己倒霉,就永远是一副“现世安稳”的模样。他们回避问题,把自己当成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堆,问题就不存在了。
他们不但自己岁月静好,还给提出问题的人盖一个大的帽子,让他无法翻身。“正能量如果以这样无知无畏的面目出现,它的“正”又在哪里?”
有人怀疑方方居心叵测,没有良心,“这个方方在疫情这么严重的情况下总是大放厥词、含沙射影,不知是处于什么心态?”
一个莫名其妙的“高中生”借“政治老师”的话影射方方给政府抹黑,指责她“发国难财”,说她呼唤“八国联军”,并与“敌对势力”对中国的打压遥相呼应。
这些人总在以己之心来揣测君子之腹:有人行善,他们诬陷是在做生意;有人敢言,他们便歪曲他别有用心……他们以前攻击韩红,攻击李文亮,然后又以同样的手段来攻击方方。
一百年前,胡适先生说,“中国人不信天下有无所为的公道,凡是替某人某派说公道话的,一定是得了某人某派的好处的,或者想吃羊肉的”。一百年后,这帮人在持同样的论调,指责那些为普通人发声的人,一定是得了不少好处。
有人指责她的屁股坐偏了,呵斥她“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阴阳怪气的诘问方方在代表谁说话?“方方阿姨,您穿谁的衣,您端谁的碗?”
“这些人估计匍伏得太久了,混淆了公民和政府的关系,不懂得是公民(纳税人)在养活政府,而不是政府养活公民。”(王士海先生语)政府的开支由纳税人的钱维系,政府的权力由人民授予,政府负起为人民服务的责任。
方方所做的,正是在履行一个公民的监督责任。她爱憎分明,批评的不是普通的民众,更不是受难者,而是基层工作中的某些失误,而是某些官方应该解释却一直没有解释的信息黑洞。
方方也从来没有指责过志愿者和下沉干部,反而在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这些逆行者最大的赞许。在2月2日的日记中,方方这样写道:
我很想夸一下武汉的年轻人。有几万青年志愿者在疫情前线奔忙。纯粹都是自愿服务,他们以微信群的方式组织起来,做什么的都有。相当了不起!以前我们常常担心年轻人会变得越来越功利。这个时候,看着朝气蓬勃的他们,心想,我们这些老家伙瞎担心什么呀!其实,每个时代,都有与它相匹配的人,年长者不必杞人忧天。昨晚,陈村传我一个视频,是武汉一个年轻人拍下封城后每一天每一天的事。连续拍了好多天,我一口气看完。真好。以后有机会见到这小伙子,一定送他几本我的书,以表达我的敬意。还要告诉他,在某个寒冷而忧伤的夜晚,他的视频鼓励了我。
方方对于自己所看到的明亮之处,都会及时地予以呈现。在方方的文字里,从不缺乏对地方政府和基层工作者的体谅,也从不缺乏对逆行者的感恩。
内心阴暗的宵小之徒,读不出文字中的光明,而是断章取义,妄下结论,又煞有介事地依此问诘、攻讦、讥讽,令人啼笑皆非。
有人恼羞成怒,威胁直接上门去打她:“一个叫徐浩东的年轻人,自称搞摄影的武汉人,甚至给我写长长的私信,满是脏话粗口,叫嚣要到我家来打人。”(方方日记《武汉,今夜我不关心脑残,我只关心你》)
一个叫“今日湖北”的网站刊载了一个《网民竟然如此痛斥方方,您怎么看》的帖子(贴子已经删除),借他人的口给方方泼脏水;有人藏在“一个16岁高中生”的面具背后,借伟人说鲁迅的话威胁方方:“要么被关在牢里继续写他的,要么一句话也不说。”
还有人有意给方方栽赃:“一个新浪微博名为‘飞象网项立刚’的人,居然在我的记录文字旁,配一张二手市场的手机照片,然后发微博认定这照片是我自己配发,判定我在造谣。”(方方日记《武汉,今夜我不关心脑残,我只关心你》)
然后一帮网络大V却继续用这张图片当靶子,群起而攻之。在“飞象网项立刚”自行删除了所有微博后,攻击仍然没有停止,其中竟然还包括北京大学的张颐武先生。
还有一个所谓的北大博士,竟然写了一篇《方方,请参与武汉市民联署,证明你不是一条美狗》的文章,要求方方“利用你的影响力,发动一千万武汉人民集体联署签名,向美国要个说法”,因为“有许多证据指向美国”“证明新冠病毒来源于美国”。
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事,就是让一个善良的人自证清白。这个所谓的北大博士,自己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去问美国要说法,竟然逼方方去要说法,否则就是“美狗”,这要求有多令人啼笑皆非,有多荒唐和无耻。
可这种种荒唐无耻的要求,竟然也能获得一群人的纷纷点赞。这些人善恶不分,是非颠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自己的人性,也在不断加大让整个社会滑向道德溃败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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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保护方方,其实也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方方的文章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是因为她写出了很多人心中之所想,点燃了公众共鸣的激情。
说到底,方方是在保护我们每一个人。
方方日记其实做了一件非常大的功德,那就是疏导了人们的郁闷情绪,也让很多为疫情所困的人通过她的文字宣泄了郁结良久的焦虑、不满。
年逾六旬,疾病在身的方方在尽一个写作者的本分,她以日记的形式记录特殊时期的武汉和武汉人。她放下身段,放得很低很低,与弱者心息相通,悄悄地与陷入困苦中的人们相互倾诉,让大家回到“人”的家园中获得慰藉。
因为方方的文字,让苦难者的哭泣声被世人听见,让频临崩溃的人看到自己的处境还有人在关注、重视,有了坚持的理由和活下去的信心。
我们保护方方,其实也是在保护我们这个社会的良善。
《财新》的胡舒立说:“这个社会要有喜鹊,也必须有啄木鸟。啄木鸟敲打一棵树,不是为了把树击倒,而是为了让它长得更直。”
方方就是这样的啄木鸟,她用自己的一声声喊叫,让那些经常敷衍塞责的人心有所忌,让那些习惯弄虚做假的人心存敬畏。
大树不会因为啄木鸟的叨叨而枯萎,却会因为报喜不报忧而死亡。方方提出的所有严肃的有理有据的批评,都有助于困难的克服、偏差的改正。
“只有对国家民族满怀深沉挚爱的人,才会批评社会的阴暗面;只有怀揣光明的人,才会去发现和揭露生活中的龌龊。”
方方日记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千万网友的支持,大家每天追着看,几个小时就将阅读量累积叠加到10万加。不仅如此,大家还热心转发,勤奋地留言,写下热烈真诚地感谢与激励:
“每天看完方方老师的日记,这一天才算是真正结束。” “感谢方方老师的文字,至少在这个深夜,让我的心得到了抚慰。” “我是武汉人,读到本文的灾难那一段,止不住的眼泪流下来,幸好还有方方这样的作家为百姓发声。” “方方,你写下去,光荣而骄傲地写下去,因为你的笔下闪烁着苦难中人们万分需要的人性之光,因为你平实而饱含挚爱的笔触成为谎言时代的真诚之火!”
我的亲人是牺牲的六位医务工作者之一,方方老师封城日记中所描述的悲愤、无助,正是我所经历的,却远比她的描述痛得多。我们没有见到亲人的最后一面,连骨灰在哪里都不知道。喷子们,闭上你们的臭嘴,你没有经历5位亲人染病,其中两位去世的伤痛;你没有在雨夜中打不到车、在医院排队十几个小时做不上检查、隔离在家买不到药品和生活物质、8个月婴儿奶粉快断顿的危机;你没有感受过明知病毒传染性很强,却不得不去超市,与乌泱乌泱的人群一起排队抢购的恐惧……我想问这些喷子,敢到武汉来走两步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