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小人物、弱势群体发声,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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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得着你时,你是无冕之王,救命稻草;用不着你时,你是‘带节奏’‘惟恐天下不乱’”这就是当下对媒体的态度。
一些仍在追求新闻理想的媒体和记者,在当下的处境正越来越尴尬,既不受被舆论监督的利益集团欢迎,又常常被求助者当枪使。
例如,记者被打的事件近年来屡屡发生,但是在那些打记者的现场,经常能看到那些找记者哭诉求助的人,往往无动于衷,甚至在事后都不愿出来作证,反倒是推的一干二净。
褚朝新曾写过一篇《有事找记者,记者被打也请援个手》的文章,他生气地质问这些人:
“你求助记者而记者去了现场可能要挨打了,上去挡一挡,拦一拦,至少喊一嗓子‘不能打记者’,帮个腔也行啊。”
“你有事找记者,记者去现场了解情况挨打了,你们都是旁观者,良心被狗吃了。”
武汉作家方方也一定很郁闷。
疫情爆发以后,作为武汉居民,方方被困在家里,写下60篇日记。在媒体的宏大叙事和短视频平台的“美好生活“之外,以所听所见记录下武汉市民在那段艰难时期的真情实感,在网络传播中产生共鸣和共情,也因此大受欢迎。
这种来自民间的声音本应弥足珍贵,因为他说出了很多人不敢说也说不出来的话。
但是,每天有数千人在方方的微博下留言骂她,甚至攻击威胁她,骂的很难听。辱骂仇恨方方的人中,除了那些方方日记中反复提到的“追责”对象以外,有很多就是来自“民间”。
很多在网上网下替民众说话的人都很郁闷。
明明是为民众发声,为大众争取利益,哪怕是反对随意涨价,要求提高福利,也会被很多人骂。张鸣教授为此就很郁闷,他说:
“为民众说话的人,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而那些不说人话,成天鼓吹排外思想,对经济下滑推波助澜的公号,动辄十万加的阅读,成千上万的打赏。”
你想要以文字为刀剑,为苍生说人话,但一不留心就会被你拼命要捍卫的“苍生”捅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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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媒体、拉黑记者、辱骂方方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生活在社会基层的小人物。(我绝没有想要贬低小人物的意思,我自己就是无权无钱的小人物,正在经历小人物生存的种种辛苦和辛酸。)
小人物手中无权,囊中羞涩,婚嫁、住房、生育、养老……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步步艰难、处处烦心。毫无疑问,这一阶层由于身负重压,对社会上的不公最为痛恨。
照理来说,媒体的揭露真相,记者的为民请命,方方的平民叙事,与基层小人物的情感和立场更为接近,应该更容易引起共鸣,可为何会让他们如此反感,甚至恨到骨子里呢?
我绝对相信,他们的反感和愤怒,都是发自内心的情绪表达。
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就是爱国的唯一正确姿势,爱国就应该如此。这与“左”“右”无关,他们只是习惯了盲从。他们在一种“正确”的话语体系里浸泡日久,对一切游离于大合唱以外的声音都深恶痛绝。
他们不看本国的财经媒体,更不可能去相信国际投资研究机构的分析,就沉迷于那些“美国要完了”“某某国渴望回归中国”的雄文。
所以,他们才会无视全球一体化,在疫情全球爆发以后,来自国外的定单大量消失,相关企业纷纷裁员,正面临失业危机的他们,还在为美国、欧洲严重的疫情幸灾乐祸。
张鸣教授把这些人定义为“庸众”,他说:“他们天生就是糊涂的,没有知识,不辨是非,是他们的共性。而且,本质上是忘恩负义的,不大可能哭悼那些为了他们而牺牲的烈士。”
可是,事实上,庸众又是可怜人。无论是疫情来临还是失业潮来临时,真正最受伤的最倒霉的,其实都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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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日记准备在海外出版的消息传开以后,很多人迅速忘记了疫情期间的彻骨的痛(或者从未设身处地去想象过这种痛),迅速忘记了李文亮医生,忘记了艾芬医生,忘记了常凯导演,他们真诚的相信方方是在给西方敌对势力“送子弹”的说法,死盯死咬着日记里某一两处瑕疵不放,满腔热血,要批斗、围攻在日记里写下“追责”的退休女作家。
真是应了一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资深媒体人“秃笔的老萧”气愤地说:“他们自身残酷的境遇都不能促进思考和改变……”“(他们)如此仇视方方,是他们的宿命,他们的弱势不再值得同情”。
这世上,不值得同情和帮助的人比比皆是,可那又能怎样呢?
张鸣教授说:“只要你有良心,有良知,该替庸众说话,还是得说。不说,他们的下场可能更悲惨,而你的良心也过不去。”
为小人物发声,为弱势群体说话,值得吗?也许不值得!可我们仍然能看到有一些人,在执拗的寻找真相,为身陷困境的人提供帮助,为基层小人物发声,为正义和良知发声。
哪怕可能会被“庸众”唾骂,困顿于荆棘却得不到任何的同情,甚至会被曾帮助的人反戈一击,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但是,受良心驱使,仍然有人在披荆斩棘,砥砺前行。
这样的人有一串长长的名单,他们是真正在爱着这个国家的人,他们是民族的脊梁,他们应该被我们好好保护……
至于那些张鸣教授笔下的“庸众”,如果有一天遇到麻烦四处求助时,会不会回忆起今天对媒体的厌恶,对方方的辱骂,对所有“非正能量”声音的反感?他们会不会为今天的无知行为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