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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十讲第四讲---十二珠帘夕照红---距离产生美

2017-03-06 赵士林 赵士林文集

 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这话有一定道理。道理何在?先来看这样一个例子。


        航海遇上大雾,是很郁闷的事。迷雾笼罩中,方向不明,信号不清,船只不能正常行驶。耽误旅程不用说,更可怕的是,随时有触礁的危险,随时担心有别不用说,更可怕的是,随时有触礁的危险,随时担心有别 的船只撞上来,因此船员和乘客都不免紧张烦躁,焦虑不安。您想想,耳边警报声响个不停,船员们手忙脚乱跑来跑去,大家都好像坐在将要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上,整条船好像随时都要陷入灭顶之灾,心情会怎么样?!

        但是,你如果换一个角度呢?如果你摆脱了大雾带来的不便,您跳出了大雾造成的危险,那么这海上大雾会给您带来什么样的感受?您看那若隐若现的海面,那海天一色的壮观,好像地老天荒的混纯,能够开拓万古之心胸;那若有若无的奇幻,如轻纱,似薄雾,使你立刻想起白居易的神话:“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耳畔清风飒飒,仿佛仙乐悠扬,仿佛随时有仙女飘然而至,和你温声软语,牵着你的手在天上走一走。仿佛你随手就能在天上扯下一片云彩披在肩上。海天之间已经消尽了人间烟火气,全是无尽的雄伟、广阔、庄严、神秘……当你从这个角度领略海上大雾的奇景时,你还会有什么惊惶吗?恐怕你只会感到心醉神迷、心旷神怡、心旌神摇了。


        同是海上大雾,为什么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当你沉浸在现实世界的利害盘算中,就会产生前一种感受,当你跳出这个现实世界,和利害盘算拉开个距离 了,你就能产生后一种感受,你就进入一个审美世界。

        这就是距离的妙用。所谓距离,就是跳出利害,和实用世界拉开一个距离,把原来的实用世界变成一个观赏世界,变成一个审美的世界。

         瑞士有位心理学家叫布洛,专门研究距离和美的关系,创立了有名的“距离”说。

         距离说告诉我们,任何对象,只有当它和你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才能成为审美对象。当你在自家的阳台上,欣赏雷电交加的暴风雨,那气势真的是惊天动地。暴风雨越猛烈,你就越强烈地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焕发的崇高美,你就越能获得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是,你如果是在这暴风雨中赶夜路,又没穿雨衣,又没带雨伞,淋得像个落汤鸡,那么你就无论如何也没有兴致欣赏暴风雨那崇高的美了。


         同样道理,田园风光的美,在一个忙忙碌碌的农夫眼 里,和在一个悠闲的公子哥儿眼里,也是大不—样的。深圳的花团锦簇、灯红酒绿,对于富士康的打工仔们,大概也只有刺激内心的不平。

        朱光潜老先生曾经举过很多生动的例子,来说明距离产生美的道理。例如一位老农住在大海边。大海嘛,潮起 潮落,波涛汹涌,真的是一种永恒的壮美!几位旅游者来到老农家,十分羡慕地对老农说:“您每天和大海做伴,多幸福啊! ”不料老农很不好意思地说:“大海嘛,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你们看看我家后院这些白菜,还是蛮不错的。”


        在老农的眼里,大海还没有白菜美。为什么呢?因为那园白菜是他生活的希望,大海对于他没有实用价值。在这位老农的眼里,完全是一个实用的世界。

        不仅是这位老农,就是一位诗人,天天待在海边,再美也会看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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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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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首歌曲叫《山里的孩子心爱山》,其实就是唱唱而已。山里的孩子恐怕更爱唱索朗旺姆的 《走出大山》:“我要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在旅游中最容易体会这个道理。一个中国人刚刚来到巴黎,或者一个法国人刚刚来到北京。他们走到哪儿都会觉得风光旖旎,景色迷人,处处是令人兴奋的新奇。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来到的地方对于他们还没有 成为实用的环境,对于他们很新鲜,很陌生,像一部从来没看过的风光片。当你走进一条街,你熟悉得立刻就知道银行在哪里,超市在哪里,在哪儿打酱油,在哪儿买油条,有几个小摊,都卖些什么,这条街对你就已经完全是谋生的场地,你就很难再对它产生美的感受。


        当你走进一条街,只觉得曲径通幽,庭院深深,绿荫接盖中,几座小楼掩映其中,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别致,你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美的感受。陌生、新鲜,都是制造距离、产生美的元素。

         俗话讲,家花不如野花香、绚烂之极终归于平淡。从 “距离”说的角度看,都有一定道理。

        我们中国人尽管没有创立什么“距离”说,但是对距离产生美,还是深有体会。


        北宋大儒周敦颐写过一篇小品文赞美荷花,也就是莲花,题目叫《爱莲说》。其中“出淤泥而不染”已经成为妇孺皆知的名句。这篇小品文中还有一句也写得极好,叫做“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句是说欣赏荷花的美。荷花开在水面上,我们欣赏荷花,一般都是在岸上远远地观望,领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风姿,这就叫“远观”;而不能像走在桃 花林里,随便掐下来一朵拿在手里,那就是“亵玩”,是一种很不庄重、很不文雅的态度。这句话虽然是在讲欣赏荷花,同时也道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审美规律:美的欣赏,应该采取“远观”的态度,远观嘛,远远地观望,当然有距离了。这个距离就是跳出利害,不求占有,只是超 然地欣赏对象的美,“亵玩”就包含着占有的欲念,这就不是审美了。

宗白华先生在他的名著《美学散步》中引过这样一首诗:

侬家家住两湖东,

十二珠帘夕照红,

今日忽从江上望,

始知家在画图中。

(郭六芳《舟还长沙》)

        “十二珠帘夕照红”,多美的一幅画!


        夕阳是一种永恒的美,古往今来,歌颂夕阳的诗句不胜枚举。“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满目青山夕照明”,但是这里的“夕照红”美得很特别,给我们一种特殊效果,奥妙就在十二珠帘。大家想想,无论夕阳西下,漫天彩霞,还是夕照归鸦,渔舟唱晚,透过那珠帘看出去,不都给你一种似隔非隔、若断若续的美吗?这就是十二珠帘给你造成的一种距离,这就是距离的妙用。然而更妙的是,“一日忽从江上望,始知家在画图中”。平时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家就是我生存的窝,几堵老墙、一个小院,锅碗瓢盆、桌椅板窝,熟悉得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熟悉得都有些麻木了。因此我们很少用审美的眼光欣赏一下这个窝。一日忽从江上望,是一个全新的角度,是一种突然的发现。你一下子跳出了置身其中的家,一下子和这个熟悉不过的家形成了一个距离,你的家好像被照相机的焦距推了出去,你对这个家立刻就 产生了一种新鲜感。你的家立刻就进入一幅山水画中,变成了一幅风景照,变成了观赏的对象。于是就有了“始知家在画图中”。想想看,你摇着一条小船,荡过一江春水, 远远向家中望去,“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那不正是如诗如画的意境吗?青山绿水中,竹篱茅舍,狗吠鸡鸣, 那不正足一幅绝佳的桃花源记吗?


        古人懂这个道理,今人也懂这个道理。你看周杰伦唱的《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一个“隔”字,境界全出,一句“隔江千万里”,令人无限遐想,跨越千山万水,万千气象顿时尽收眼底。这也正是距离的妙用。

说到审美距离,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空间的,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时间的,空间的距离和时间的距离运用得当都可以成为审美距离,都可以产生美。

        我们为什么觉得水中月、镜中花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美?就因为水和镜为我们制造了一个空间的距离,水中望月,镜里看花,花容月貌就平添了一份朦胧的美。朦胧,这也是造成审美距离的一个元素,琼瑶最懂这个道理,因此她才搞月朦胧、鸟朦胧。

        我们走在河岸上,为什么觉得此岸的景致总是不如对岸美?也是同样道理。

        老奶奶给孙子讲故事,开场白总是“从前啊”怎么怎么样。“从前”两个字,立刻就将我们带入一个童话的瑰丽境界,让孩子神往的境界。它的妙处就在于造成一个时间的距离。但是不管空间的距离还是时间的距离,最后都落实到心理的距离。

       我们夸一个人,常说他潇洒出尘,超然物外,就是说他已经跳出了名缰利锁,和一个世俗的世界形成了一个心理距离,形成了一种精神的超越。我们看唐朝诗人李翱赞赏药山和尚的诗:

选得幽居愜野情,

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

月下披云啸一声。

(《赠药山高僧惟俨》)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是说药山投入自然,跳出滚滚红尘,和世俗的世界摆出了一个距离,不用今天欢迎那个局长,明天欢送那个部长了。

        有了这个距离,也才有下面的诗意:“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这句太有境界了,它十分传神地道出了药山的心灵融人自然、啸傲风月的潇洒境界。

        懂得了距离的道理,对于审美活动非常重要。无论艺术创造还是艺术鉴赏,都要遵循审美距离的规律。距离太近,审美就丧失了。距离太远,审美也无从谈起。


        
例如艺术欣赏,心理距离的把握就特别重要。在一个现代派画展上,有一幅由烂绳子、火车票、破车轮等拼贴而成的作品。两个妇女对着这幅作品大发感慨。她们发什么感慨呢?其中一个妇女低声对另一妇女说:“这足以证明:永远不要扔掉任何东西。”这哪里是在看画,这是要收破烂啊!


        一位画家举办个人画展。一位贵妇人站在一幅画前端详良久,说:“我要是能够认识这幅画的画家该多好啊!” 站在一旁的画家以为这位贵妇人是自己的粉丝,要买这幅画,发财的机会到了,立刻上前说:“夫人,我就是这幅画的作者。”贵妇人惊喜太妙了!您能告诉我,给画里这位小姐做裙子的裁缝是谁吗?”

        这位贵妇人比前边那两位强些,她至少还能欣赏画面上人物服装的美。但是,她对画家的画,与其说是审美的,也不如说是实用的。


        专从实用的角度要求,不光是审美趣味丧失了,很多事物潜在的伟大意义也被忽视了。美国物理学家富兰克林发明了避雷针。一次,他邀请人们参观他的新发明, 这时,避雷针还没有进行实用开发。富兰克林向参观者介绍了避雷针的原理。一位阔太太问:“可是,它有什么用呢? ”富兰克林回答说:“夫人,新生的婴儿又有什么用呢?”

        过去看戏,演员演得太逼真了,观众看得太投入了,忘记是在看戏,竟然和人物一起爱、一起恨,进到剧情中去了,这样距离就消失了,也就不是审美,不是艺术欣赏了。

        这样往往让人哭笑不得,甚至酿成了悲剧。这种事情在中国和两方都发生过。

        我们先来看西方的例子。

        西方有部话剧,主角是一位穷困的发明家。剧中中有个情节,这位发明家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但是实验用的炉火突然熄灭了,木炭没了,他又没有钱买,这个发明家眼瞅着就要功亏一篑。这时,一位观众竟然跑上台,他去干嘛?他竟然郑重地送给发明家一块钱,十分认真地说“拿这个钱买木炭吧!”

        我们都知道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最后的情节是哈姆雷特和某人决斗,那个人用来决斗的剑上蘸了毒药。一位老太太看《哈姆雷特》,看到决斗时,竟然大声警告哈姆雷特:“当心!那把剑上有毒!”

        在中国,从《三国演义》开始,曹操就被塑造成一个反而人物。传统戏曲更把曹操涂上大白脸,描绘成一个令人切齿痛恨的大奸贼。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人看曹操戏,看着看着实在气愤,这个奸贼太坏了!竟然提着刀跑到舞台上把扮演曹操的演员给杀掉了。


         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区演《白毛女》,也有战士看着看着,举起枪来就要打扮演黄世仁的演员,险些酿成悲剧。

         这些例子告诉我们,演员的表演固然出神入化,剧情真是太吸引人了。但是,从观众的角度看,他忘了自己是在看戏,忘了自己是在欣赏艺术,忘记了剧中的情节人物只是艺术创造,只是他的审美对象,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他混淆了现实世界和艺术世界,那个审美的距离丧失了,他也就不是在审美,而是回到现实中去了。

这种和现实纠缠不清的态度一方面固然使你非常投入,能够获得一般人难以获得的体验,但是投入的一点距离都没有了,也就丧失了艺术情怀和审美趣味。莎士比亚 另一部悲剧《奥赛罗》,主人公奥赛罗怀疑自己深爱的妻子和别人私通,妒火如焚,竟然亲手掐死了她。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妻子对他不贞的男人、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来看《奥赛罗》,往往很难进入审美情境,因为他老从剧情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很难跳出实际的生活,和它摆出一个距离来。

        相反,如果距离太远,也无法形成审美态度。对很多带有历史性、情节性绘画的欣赏,就往往存在这个问题。例如你看五代画家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不了解五代南唐的历史,不了解韩熙载这个人物,你就很难理解作品中的韩熙载为什么是那样一副表情。

你看法国18世纪古典主义画家大卫的《马拉之死》,如果不了解法国大革命的背景,不了解马拉是个什么人,你就很难理解作品蕴涵的意义。

同样,你不了解18世纪初年法国和西班牙的冲突,你也就很难理解西班牙著名画家戈雅的《五月三日的枪杀》。


 中国艺术很早就懂得运用距离的道理,运用这个道理进行艺术创作。例如中国古典艺术特有的含蓄,就是运用审美距离形成的最成功的艺术风格。

        含蓄的美耐人寻味,正是由于它不是把形象和意境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你面前,而是设置了联想的空间,这就形成了一种审美距离。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正像一位深闺美人,帘幕重重,只依稀看到她的轮廊,更令你浮想联翩,觉得韵味无穷。

         《西厢记》中有个例子最能说明古典的含蓄美,也是成功运用审美距离的范例。在红娘的安排下,张生眺过粉墙,来到崔莺莺的闺房幽会。热恋中的男女,到了一起自然会有一番光景。这个情节对于今天的作家来说,正可以大写床上戏,成为好卖点,但是你看人家王实甫怎样写:


软玉温香抱满怀,

春至人间花弄色,

露滴牡丹开。

  这写什么呢?就是在写张生和崔莺莺的男女之事。但是你看王实甫写得多么美,如诗如画!看来不堪入目的情景,在古典的含蓄中,在诗画般的境界中,也成了赏心悦目的审美对象。

        今天呢,大不一样了。脱衣舞时代,审美距离已经被颠覆了。脱衣舞,就是让你直奔一点,丝毫不加掩饰,丝毫不要距离。倒是非常符合商业社会的经济原则,一览无余, 根本不需联想,因为那不经济,那需要付出精神成本!

       我们看兽兽事件,我们看艳照事件,新闻的卖点不外乎一个“裸”,它们都不过是另类的脱衣舞。观赏者无论 是看兽兽,还是看艳照,那心态都是看脱衣舞。《非诚勿扰》中女嘉宾一类表演之所以那么轰动,都是因为满足了 人们的窥淫癖。大众对这类事件异乎寻常的热情,隐藏的 完全是动物般的欲望躁动,那不是审美的观照,那是占有的冲动:那不是精神的愉悦,那是群体的意淫。

         这是一个以丑为美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人生就像一个争名逐利的大赌场,紧张的博弈、你死我活的厮杀后, 贏家仍然心有余择,他们需要一种生理的放松和宣泄。他 们怀里揣着金钱,直奔文化市场,寻求的是剌激,他们消费的只能是文化工厂制造的欲望快餐。因此哪里有赌场,哪里就有妓院。他们怎么有心情、有修养、有闲暇去欣赏距离的美?


审美“距离”说到底是一种从容不迫的人生境界。一个紧张的时代,一种疲于奔命的生活,很难形成审美的距 离,很难进入审美境界。说到底,朦胧也好、含蓄也好, 审美的心理距离,就是养成一种悠闲的心境、超然的心态,这样人生才能意味隽永,进入美的境界。中国古人用一个“闲”字,十分精当地道出了这个境界。

        旧小说开头时常引一首诗:“朝臣待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度关。日出三竿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朝廷的大臣何等神气,但是天还没亮就得顶着寒风赶到朝堂等待上朝;大将军何等威风,但是半夜了还得披星 戴月过关赶赴战场。但是,你看那庙里的和尚,太阳都照 屁股了,还在睡懒觉。这样看来,名呀利呀,哪里比得上一个“闲”字?

        但是“闲”字别有深意。

        李太白《山中问答》:

“问余何事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杳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个“闲”字用得非常妙。宋代大儒程颢有“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偶成》)。这个“闲”绝对不是像浪荡子弟那样游手好闲,程颢另有一首诗曾经专门作出说明:

云淡风轻近午天,

傍花随柳过前川。

旁人不识予心乐,

将谓偷闲学少年。

(《春日偶成》)

          这个“闲”不是中学生逃学去玩儿网吧,也不是公子哥不务正业整天钻花街柳巷,而是人生修养达到一个很高境界,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身心均处于审美的快乐中, 因此才有悠闲自得,从容不迫。因此才能“睡觉东窗日已红”,也就是自然醒,不做梦。庄子说“至人无梦”,佛袓也不做梦,修养高的人都不做梦,至少不像我们常人一样,总做噩梦。为什么,因为他没有欲望折磨自己。

        总之,“闲”的意思是人生不要患得患失、紧张焦躁、 总是处于读秒状态。竞争社会当然不能不打拼,但是也不 能不时时眺出这个打拼,调整心态。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张弛有致、刚柔相济、进退有据、能屈能伸,用道家精神做儒家事业。这都包含着距离的道理。儒家让你投入这个世界,拯救这个世界,具有一种宗教般的献身精神,固然崇高伟大。道家让你跳出这个世界,和它保持一点距离,把一个紧张的人生化成一个轻松的人生,化成一个审美的天地,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德国近代大哲学家尼采就说,对于人生,你若从现实的角度去看,真的是罪恶丛生,悲惨得无可救药;但是你从审美的角度看,又是一场赏心悦目、惊心动魄的大戏。

        陶渊明的诗说得好:“心远地自偏”。人生要拨开滚滚红尘,才能领略清风明月。跳出花花世界,才能见到朗朗乾坤。总之,把利害盘算放在脑后,和它拉出个距离来,才有闲适的心情,才能无事不从容。

         您瞧这个距离,妙处不光在审美,它对你的人生,也有丰富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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