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番花信风 · 望春】草木知春君最先
立春 三候望春
四年前在上海实习时,寄居龙华一代。至三月,惠风和畅之时,路过徐汇公园,总会遇上一束束玉兰花开,远望如雪。这便知道,是春天来了。
弄堂口的吴阿婆说,白玉兰是上海的市花。30年前,吴阿婆住老城厢时,上海评选市花,桃花、海棠、石榴、杜鹃等都曾入列。可经市民海选后,白玉兰竟然票数最多,拔得头筹。
吴阿婆那年23岁,面如秋玉,色若春花,追求者甚众。她也爱美,去外滩轧马路时,总买一束白玉兰戴在身上,香远益清,芬芳可爱。
光明图片/雨蝉
“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吴阿婆说,那时的弄堂口总是有操着苏州口音的卖花声。卖花的阿婆们往往盘着雪白的鬓发,坐在小小的板凳上,低着头,从扁扁的箩筐里挑出几朵白花,用铁丝串起来,再用白线箍紧,整齐地排到箩筐前的蓝布上。
一件斜襟旗袍,一束白兰花,风姿绰约,这是老上海的时尚。当年的姑娘已成阿婆,当年的阿婆已作古。
光明图片/陈建林
我便不知怎的,遥遥忆起在安徽老家读书时学过的《离骚》,“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玉兰便是木兰,便是辛夷,便是望春花。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桂櫂兮兰枻,斫冰兮积雪”“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屈原应该就是玉兰的样子吧,他们有一样高洁而不屈的香魂啊。
《佩文斋广群芳谱》中有记载:“玉兰花九瓣,色白微碧,香味似兰,故名。”她花期短暂,开放时极绚烂,性格中自带一往无前的孤寒气和决绝的孤勇,姿态却是优雅而款款大方的。她株禾高大,花朵高高在上,中国的文人们,便爱以玉兰自比。
光明图片/王杨钢
唐开元二十四年张九龄罢知政事,李林甫势力上台。当时在朝的王维渐生退意,在终南山下置辋川别墅,过起亦仕亦隐的生活,作诗云“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以花喻人,物我两忘,禅趣空寂。
李商隐后亦作《木兰花》:“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以船为喻,以花自比。统统都是文艺气绝顶的玉兰花魂哪。
至明代,文征明于庭院中设“玉兰堂”,广植花木,最具特色的,还当玉兰花,他也最爱玉兰。有其赋为证:“启扉得良友,列案罗清樽。于焉抚灵植,一笑涤尘烦。微风南牖来,浓馥散氤氲。有时参鼻观,即之已无存。譬彼孤洁士,可望不可亲。如何庭阶近,有此幽谷芬……”料想斋名“玉兰堂”,亦是取其芳洁高雅吧。
玉兰花有白色、淡紫红色、米黄色等几种
光明图片/俞方平
大学时接触国画之“院体”画,便不由爱上五代徐熙的《玉堂富贵图》和明代陈洪绶的《玉堂柱石图》。前者构图饱满,设色古艳,充满野逸典雅;后者疏朗,设色薄透清雅,花开端庄隽永。一花两色,一画两味,皆是春意。
齐白石更是曾作《玉兰图》,款识“草木知春君最先”。画中笔墨浑厚苍茫,遥想当年白石老人,享誉京城时,谢绝到宫廷去当御用画家;抗战时期,力辞汉奸、高官上门买画,不去领日本人分配的烤火煤……
陈洪绶的《玉堂柱石图》
四年后,我由上海来到北京,愿或者不愿地,享受这个城市带给我的一切,文艺、繁华、自由,以及漂泊。春天的午后,总令人惆怅。春光愈是明媚,惆怅愈是堂皇。上西山登高远眺,妄想北国的苍茫可以令心胸舒坦,焦躁不再。
绘图/白胖燕
在大觉寺,碰到一位师傅。冒昧请师傅开示,师傅只道,“吃茶去”。寺院里氤氲茶香中,几株玉兰花盛开,满树皆白,质若凝脂。听闻那是清代迦陵禅师亲手种植,这满身浪漫气息的仙子啊,大约曾是最配得上少女心中席慕蓉那一棵开花的树,如今禅意满满,在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春日,凝结负重在游子心头。本文版权归中华文化溯源(gmrbjzb)所有,转载须经授权。
撰文 | 蒋波 编辑 | 李晋荣 白慧玲 陈陆寒
主编 | 周立文 副主编 | 殷燕召
二十四番花信风
雨水:一候菜花 二候杏花 三候李花
惊蛰:一候桃花 二候棣棠 三候蔷薇
春分:一候海棠 二候梨花 三候木兰
清明:一候桐花 二候麦花 三候柳花
谷雨:一候牡丹 二候酴醿 三候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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