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爱是永恒的记忆｜魏元玲
爱是永恒的记忆
● 魏元玲
我想你，爱你，却见不到你。我等你，盼你，却不见你出现。我喊你，给你唱歌，你却听不见。我忘记过去，努力向前，你却看不见。我在外面，你却在里面。说好了一起环游世界，你却爽约了，送给了我半生悲伤。你教会了我善良，勇敢，知恩图报，却没有告诉我如何遗忘。于是与你的经历刻在了心里，努力擦去却抹不掉，不去回忆却闪现在眼前。
还记得我学前班的时候看你被关在我们教室旁边的小黑屋，我偷偷落泪吗？五岁那年，家里本来经济条件蛮好，可是村里的人却把你灌醉，洗劫了你进货的所有资金。而不善酒量的你却喝断片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是谁用刀抵着你，再划破了你的口袋。一万多啊，全没了。被人羡慕着的日子一下子跌进了冰窟窿。你是从村委会贷款做生意，贷款还不上了却被关进了学前班教室边的小黑屋。还是同学们告诉我你在里面。我那矮小的身体根本接近不了门上的顶窗，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搬来了老师的高凳子，小心翼翼爬到顶窗看见你。只见你微笑着告诉我：“乖，爸爸在这跟小朋友们躲密藏呢，不要告诉他们哦！也不要告诉哥哥和妈妈！”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因为遭遇了抢劫，家里的老底都被抢完了。你当时的心里压力很大，可是没有一个人怪你，你还在试着对我们笑。那段时间的你应该是不敢哭的，因为你知道你是我们家的脊梁骨。
儿时的记忆里觉得老天总是苛待你。二年级时靠着你日夜不停奔波，家里的漏洞慢慢补起来，却被一场飞来横祸搅乱了所有的生活。你送朋友回家的路上，离家门口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却被大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又把当天进货的货款拐走了。不知道你在村口躺了多久，被人发现的时候头上的血已经凝固。120赶到的时候我觉得好吵，你被裹在被子里，突然发现你好渺小，小到一只麻雀也能啄伤你。亲戚朋友哥哥们都去医院了，唯独我没有去。因为我哭声特别大，能打破整村的安静。母亲怕我在医院哭，不吉利，把我丢在了奶奶家。二哥回来哭着说，你身上全是血。小舅回来说，你在路上昏死过一次，母亲在医院晕厥了两次。你在医院里心脏骤停过两次，除了我没有被安排送人，两个哥哥都有了接手的人家。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越拼搏越糟糕，糟糕到难以呼吸。后来你却奇迹般活了，醒来看两个哥都在，问我在哪儿？有没有被吓哭？
第二天下午，大姑回来告诉我，你脱离危险了，我的心也安静了。
还记得我写的第一篇日记吗？你扫地的时候发现地上被我撕掉的日记本，捡起来细心地修补好。那是第一次写你的故事，你却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时我才小学三年级，接二连三的经历可能让我有点不太喜欢写作业，经常被留校。因为以前都有你陪我写作业，后来你坐不了那么久了，还要早出晚归。我的作业就没有了着落。晚上回家又不免饱食母亲的“大刑伺候”。而你总是笑着迎着我回家。无论老师如何数落我，你都不说我一个差字。甚至偷偷给我买好吃的。
我9岁左右的记忆里对你不知道有多少亏欠，便用我那蹩脚的语文，在被留校的日子里写满了你的故事，也算是一点安慰吧，不去在乎同学们的嘲笑，不去过问被“亮相”后师生的指指点点。
在儿时的记忆里，你为了让我没机会回忆悲伤，总是想方设法找乐子。
还记得初二那年你骑自行车带我走遍整个襄阳城吗？就因为我说想看看襄阳的夜色有多美。我们在闪烁的灯光下看到了古城墙最美的样子，仿佛在讲述着它目睹的战况。我们在护城河边感受到了汉江水的灵动曼妙，似乎想漂去父亲所有的伤痛。我们在小北门规划着襄阳经济圈的变化；我们在人民广场豪情壮志畅想着在哪里谋得一个门面，你进货、我售卖；我们在襄阳四中门口许愿一定要用知识报效祖国……
夜景虽好，也要归家。开门迎接我们的却是那头小黄牛。
你抚摸下小牛，欲言又止。
车祸后你远离了家乡，因为你的胳臂再也没有以前的力气，只得放弃传统的耕种方式。在另一个地方用一头老黄牛，踏遍了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换来了生计钱。帮母亲建好蔬菜大棚基地，帮我们栽好一丛草莓。那一夜，我看到了黄牛的眼泪。
第二年你便离家更远了，到了浙江。母亲卖掉了黄牛母子，也转让了蔬菜基地。因为我要读高中，筹齐了学费，母亲不久也随你去了浙江。
苦闷的高中三年，没有太多故事，只有对你满满的回忆。于是我只能将思念写进故事里，写进作文里。因为你的博爱，只要写有关你的文章都被评为优秀作文。即使这样也弥补不了内心的空落。那时好想依偎在你的身旁，缠着你，不让你出远门。
高二那年你回来了。十多年后，我才知道是车祸后遗症犯了，回来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见面日子便更少了。于是我只能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
大三下学期，学校已没有什么课程。我便带好行李跑到了你旁边。与你在一个城市工作，幻想着以后能把母亲接出来，规划着在哪个地段安家。那半年的时间，我们走遍了临沂的大街小巷，吐槽了各自老板的种种毛病。一起到教堂里唱唱圣歌；下班后一起围着小火锅，调侃着工作中的小插曲；一起到公园晃荡。谋反母亲旨意，不回家过年，在外面疯玩了一个寒假。大年初二偶遇一双胞胎男孩，你还给了别人压岁钱。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你，带出来一个不知道险恶，只知道人世间美好的姑娘。
可是，我们一起约好至少在临沂打拼十年的。而我说，襄阳有个男孩等我。你二话不说，把泪隐藏。帮我收拾好行李，送我上车。这一别后就很少与你联系。
毕业，择业，恋爱，结婚，生子。所有的事情都在紧张的时间中度过。
我们一起畅想的未来没有实现，我们一起探讨的美食还没有创制，我们一起约好的在泰山顶上合照没有实现，我们一起说好的环游世界没有实现。
你走了，没有发个信息就悄悄走了。你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话就走了。留给我的是冰冷的尸体，留给我的是半生的回忆。我用前半生学会了爱一个人，却要用余生学会如何遗望。
爸爸，你能听到我的话吗？你能看到我写的日记吗？你还会帮我粘日记本吗？你还会约我出去溜达吗？
爸爸，你躺在棺材的那一刻，我也关闭了一扇门，我只有了笑声，没有了悲伤。因为你告诉我要笑着活下去。我一定笑着走完余生，下辈子在另一个时空与你相遇。
（作者单位：松滋市沙道观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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