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日报 | 翁俊民: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从假冒博士说到“庄子见鲁哀公”
作者：翁俊民
印尼宪法总统国策顾问
印尼国信集团创办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从假冒博士学位说到“庄子见鲁哀公”
2月22日《国际日报》刊登跨版“广告”，林文英博士荣获第四届“十大中华经济英才”奖，暨入选《华商功勋》和“百位杰出华商领袖榜”。大标题还显示林文英是“双料博士”，一是中国北京大学管理哲学硕士及博士（Ph.D），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名誉博士学位（Dr.H.C）。我不免有些惊诧，这则广告不知道是林文英先生本人要刊登，还是他的代理要刊登。广告着力点又在哪里？据网上可查到的资料显示，第四届“十大中华经济英才”颁奖是2007年的事，《华商功勋》是2011年的事，“百位杰出华商领袖榜”更是早于2006年的事。尤其我对他自称“双料博士”大感意外。
出于好奇，我专门打电话给林文英先生，了解获得北京大学管理哲学博士一事，他老实回答，他不是，但他是哥伦比亚大学名誉博士。我直接对他说，我也不相信。并且说：你是否可以把哥伦比亚大学名誉博士的证书给我看一下？他答应会拿给我看。我还说：如果我看到哥伦比亚大学名誉博士证书，我愿意为我的质疑向你公开道歉！但是我还是不相信。截至该文发稿，仍然未见他提供证书给我过目。
我虽然从商从政，但也一直是教育系统的活跃分子。我是美国柏克莱大学四届校董，三年一届，共计12年，任期最长，已不能再延长。我是南加州大学的“大使”，做了20年，今天仍然拥有这个身份。我是中国中山大学校董，印尼最好的私立大学迦查玛达大学第二任校董，印尼佩特拉基督教大学校董。顺便提一下，我儿子翁大川是现任最年轻的印度尼西亚大学校董。此外，我还有7个荣誉博士学位，我是迦查玛达大学自印尼独立77年以来第26位医学荣誉博士，而且是唯一的华裔，获此特荣的还有印尼国父开国总统苏加诺，印尼首位副总统哈达，泰国已故国王普密蓬。我还是泗水艾尔兰加大学管理学荣誉博士，巴东安达拉斯大学法律荣誉博士，泗水八一七大学荣誉博士，柬埔寨大学的荣誉博士，台湾科技大学的荣誉博士，前不久刚刚获得台湾政大商学院管理学荣誉博士。我5年前在迦查玛达大学攻读，经过三年时间的学习，通过论文答辩，以最高分3.96分，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我的硕士在旧金山金门大学就读，十二科全满分从金融系毕业。我以攻读获得一个博士学位和7个荣誉博士的背景，有资格来厘清有关学术学位的问题。
学位造假在印尼属于犯罪行为，伪造学历最高可判5年刑期。在此，我有必要为大家提个醒。近来我看到许多人自称“博士”，深入了解一下，其实大多是“荣誉博士”。以人的品德和学界的严谨来说，应该特别注明是“荣誉博士”，尤其是在名片和自我简介中，不能鱼目混珠，混淆视听，让人误认为是通过攻读获得的学位，而“荣誉博士”不是学术头衔。其实荣誉博士也是一项了不起的殊荣，甚至比通过攻读获得的博士学位更加不易获得，是高等学府对一个社会知名人士的尊重和褒奖，基于他对社会、人类和环境的贡献，或者在某一个行业做出的杰出成绩。就以创办微软的比尔盖茨来说，当年入读哈佛大学没有毕业，过了30年，哈佛大学才授予这位当年的肄业生荣誉博士学位，以肯定他对全人类所做的贡献。比尔盖茨对这份荣誉备感珍惜，他在发表演讲时说：“现在终于可以说，‘老爸，我总是跟你说，我会回来拿到我的学位的！’”
因此获得荣誉博士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是学界对你在社会所做贡献的高度肯定。如果你刻意把“荣誉”两个字擦掉或含糊其辞，是对这份荣誉的轻视与亵渎，辜负了颁授机构的一片诚心。如果你不是博士，也不是荣誉博士，而假冒其殊荣，那就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性质极其恶劣，而为人所不齿。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通电话打过去，不顾颜面，直言规谏。我好言相劝，刊登这则广告若是代理窜掇怂恿，并非本意，宜尽早在国际日报刊登澄清致歉启事，以正视听，收回造成的不良影响，以免给自己造成麻烦。
大家知道，林文英有一个哥哥林文光，现为金锋集团董事总经理，他当年初中没有毕业，2011年，泗水八一七大学授予经济学荣誉博士学位，以表彰他罕见的经营成就。林文光完全有资格获此殊荣，也真正具有在经济学的远见卓识，他管理十几万人的工厂，在商海博弈中有胆有识，不断开疆拓土，做大做强。他在东爪哇省的地方建设贡献卓著，积极向民众推广国货，解决就业，照顾民生，为此屡次获得国家殊荣。尤其是林文光谦谦君子的形象深入人心，从不自大自负。
我承认林文英的鑫旺集团也不可小觑，他为社会做出一定贡献，也获得一些机构关注与肯定。但这并不等于我们就可以任意挥霍社会资源。大学是社会的一方净土，是人类精神的一片高地，不是名利所，不是买卖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知名大学对于假冒学位现象，历来都是采取零容忍态度，以维护学术尊严、学校清誉。林文英已经承认北大博士为不实。曾在北京大学就读，渴求知识，充实自己，本是好事，获得什么毕业或结业证书，就是什么证书，而不能借北大之名，给自己脸上贴金。北大作为中国顶尖大学，国际知名学府，具有较高的学术门槛，坦白地说，我要想获得北大博士文凭，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林文英拥有哥伦比亚大学的荣誉博士殊荣，我更是高度怀疑。这所知名高校，在美国排名前五，世界排名前十，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五所大学之一，也是培养诺贝尔奖获得者最多的大学之一（到2020年10月，先后产生96位诺贝尔奖得主）。林文英有何德何能，哥伦比亚大学向他颁授荣誉博士？我有五个孙子在读大学，分别在斯坦福、哥伦比亚、耶鲁、南加州大学和英国伦敦皇家大学。我对国际间的大学非常了解，也知道就读的难处。印尼华贤俞雨龄女儿俞文娟天资聪颖，很爱读书，硕士毕业于康奈尔大学，博士毕业于美国纽约大学，俞雨龄家族可引以为傲。如果你是浑水摸鱼、自欺欺人，糊弄社会人士，不仅让我看不起，也是自身一种道德缺失。
我有两个亲戚也先后获得荣誉博士殊荣。其中一个获得苏格兰一所不知名大学的荣誉博士，因为他向当地捐款1000万英镑，他自己没有去参加颁授仪式，而是让他的职员代表出席。我觉得这是很不严肃的事，好像是去领一个纪念品。另外一个亲戚获得澳大利亚墨尔本一所大学荣誉博士，颁授仪式居然是在新加坡一家酒店餐厅举行，而非大学礼堂，让人哭笑不得。
《庄子·田子方》讲过一个“庄子见鲁哀公”的故事。当时的鲁国有很多读书人，着装都是儒士的打扮。而庄子向鲁哀公提出质疑，“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意思是，有学识能力的，未必要穿儒士服，穿儒士服的人，未必就有学识能力。当庄子让其下令：“无此道而服此服者，其罪死！”结果五天内，“鲁国无人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身着儒服而立乎公门。鲁哀公问以国事，对方应答如流。庄子感叹，鲁国有真才实学者，仅此一人耳。
我常说的两句话，一是：教育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教育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二是，医疗水平关乎人民的健康，一个国家医疗条件好，这个国家的人民就有福气，生活水准和素质就提高了。教育和医疗，是国之根本，民之大事。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涉及教育和医疗的事，一点都不能马虎。我奉劝印尼华人社会，不能助长假冒博士的现象，也不能含糊其辞。假冒博士是一种对自己缺乏自信的表现，通过作假来提高自己，只能适得其反。我们为人处世，靠的是自己真正的能力，是我们的诚信、正直和勤劳，而不是一件博士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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