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之忆
史有為
灯,在我心中,是光明的一个点。灯,在黑暗之中,安之而光照四壁,持之而耀亮前途。古代和民间的膏灯、油灯,近代的桅灯,现代的汽灯、白炽灯,当下的荧光灯、LED灯,都显示人类进步的一步。
元宵的花灯,原本是一种对人与年的祝愿和期望。祝愿今年家宅平安幸福,期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花是象征着美好,比喻着幸福。“华”就是花。以“华”为国名,族名,证明这个国家与民族的性格与理想:爱好和平,渴望繁盛,祈愿生生不息。华夏是也,中华是也。花灯,将光明、美好与幸福结合成一体,更是国人的创造。
灯,繁体字作“燈”。燈是后起字,最初作“鐙”,为金属制的高足食器。“鐙”的本字是“登”,
古代陶制的食器,也是古代祭器,形似高足盘。《诗·大雅·生民》:“卬盛于豆,于豆于登。” 毛传注曰:“木曰豆,瓦曰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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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报道,姚宇林在成都金府路办了古灯文化博物馆,免费向公众开放。
其实,“登”也是假借字,本义是动词,往上攀登义。“豆”之上部即象形双足攀登。下部是双手,是捧着“豆”器的形状。表示捧着祭器进献神灵。因此,“登”还有升高、高、进献等意思。
食具“豆”本为木制。后因“豆”改为陶制,需要区分,借动词“登”而表示。时代进步了,“登”由陶而改为金属制成,则为“鐙”。古人将膏油置于鐙中,再放上灯捻,即成照亮用的“鐙”。
燈,都是放置于高处的。高灯下亮。因此“燈”也隐含有高的意思。“登”与“鐙”都显示了“高”的形象。
陶制的灯,其实我们也都见过。旧时农村甚至城市用饭碗或食碟盛菜油做成油灯,就是古代点亮用的“登”。唐代之前,均用“鐙”。大约自隋唐起,才改为“燈”。
今日又见元宵。元宵也称灯节,以花灯来与圆月比美,寄托美好的希望。旧时今夕,故乡常州,人群纷纷涌向南大街。大街两侧,张挂各种花灯,争妍斗奇,如同花展。花灯上悬挂谜语,谓之“灯谜”。
儿时在故乡,也曾随大人观赏花灯,最迷走马灯,可以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马”走上半小时。也因此而在人头涌动,摩肩接踵中,与家人走散。寻大人不果,大哭不止。幸亏熟悉我家的一位失聪木匠好心,将我带回东下塘。如果是在现在,我可能已被拐卖。至今我一直感激这位好心人。
稍长,每到此刻时节,就会试着紮个兔子灯。兔子灯,最简单,但总也紮不好。最后只能买一个对付了事。现在想来,丝丝温暖,觉着孩子就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尝试,这对日后的创造力大有益处。
印象最深的是“马灯”。马灯,就是桅灯。挂在舟船的桅杆上,就是桅灯,照亮漆黑的水路。挂在马车的车辕上,照亮茫茫前途,就是马灯。
普通人家,见马车者多,也就借称之为马灯。
1964年,我随民族学院四清工作队去四川马尔康,住在藏族大娘罗尔依家,围在灶台边席地而卧,一盏不亮的马灯,陪在身边,分外温暖。
工作队召集的会上,昏黄的马灯,满屋子浓烈的劣质兰花烟味,瞅着那位派来管我们的王队长,喷着吐沫,杀气腾腾地胡说八道,不知是何滋味。夜晚回藏族大娘家,走在不见五指的山间小路,看见远处山腰上发绿光的豹眼,这盏马灯壮起了胆,坚定了步伐,不再惧怕。
几年之后,审查了,“解放”了,又受派赶赴湖北五七干校打前站。一时间眼前茫茫,看不见前路,便为自己买了一盏小马灯,准备着长期抗战。幸好,那里很少停电,这盏马灯也就没有多少机会。随着大学复招回到北京,就此告别了马灯。很遗憾,只是蹉跎了那些青春年华。
想起上海二六大轰炸时的灯火管制,
想起北京电力不足时摇曳的烛光,
想起1992年飞机上见到北京城的昏暗,
想起如今多次飞返北京时的一片灯海,一片光亮。
心中禁不住地想,未来我们还会有怎样的灯?有没有能记忆的灯,伴我记下这年年月月日日的辛酸、苦楚、劳累与幸福?
2018.3.2元宵节
2021.3.1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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