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卑微的教育，难为的教师

卑微的教育，难为的教师

刘力

最近关于教育的新闻似乎异常地多，其中不乏让人欣喜的消息，然而就在这样的容颜中，我却似乎也从中能够感知到教育人的无奈与辛酸。

大家都说：教育虐我千百遍，我待教育如初恋。

其实却是：教育未虐我先老，我在教育变佛陀。

那声“阿弥陀佛”，暮鼓晨钟的日复一日，似乎才该成为教师们的首选。

佛系老师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好像好多关于爱情的短视频中宣扬的那样“心不是一天变冷的”，大多数的老师都不曾亏待过学生：哪怕自己披星戴月，哪怕自己汗流浃背，哪怕自己病魔缠身，没有人去诉说自己的不易，尤其是在学生们的面前。看着那一张张也如曾经的自己一般稚嫩的行为，好笑之余又觉得可悲，太多的他们已经忘记了拼搏，淡忘了努力，抛却了尊严，他们哪里知道，坐落在世界某个点上的位置从来都需要千百倍的争取和磨砺。

他们视老师们的苦口婆心为厌烦，他们视老师们的全力以赴为当然，他们视老师们的鞠躬尽瘁为可笑，于是乎所有的老师都成了《进学解》中那个高傲地扬起头颅却成为学生眼中悲哀的可怜虫。

谁不为碎银几两，丢失了自己的自尊。教师们似乎也从来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们每天奔波忙碌，忍受千般指责万般要求的背后，其实也多少有为生活所累的缘故。所以，当网络上不断出现的辞职风潮，也曾会让多少人敬佩与向往。然后呢，看看孩子，想想亲人，回望镜中衰鬓，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牙一咬，又再次转身带着笑容踏入无边的校园，与龙蛇共舞，与“妖魔”同斗。

教师的人生就注定了与学生同呼吸，共争先。听话的学生自然不少，他们每天兢兢业业，对待学习认真，对待同学亲切，对待老师恭敬，这自然会成为好多老师们的傲娇资本。然而不听话，整日价惹老师生气的也大有人在。好几年前，那些不太愿意学习的同学虽然也让老师操心，但却从来都有着优秀的品质，他们私下里仍可以与老师朋友相称，出校园更对老师们恭敬有加。现在的学生却直接成了没心没肺，他们不懂得感恩，他们每天的字典里只剩下“吃喝玩乐睡”，课堂上老师们优雅而激情的讲解成了他们的催眠曲，课下老师们轮番上阵的劝导成了他们的耳旁风，他们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浑浑噩噩行尸走肉成了他们的标配。

然而老师们却仍不能也不敢放弃他们，每年考评的教学成绩需要他们去填补，评价的体系指标中，教育中的行走者全成了分数的奴隶。

谁都希望能够如吴非老师所说“不跪着教书”，但回转身来，看着满课堂鼾声如雷的学生，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心急如焚，催逼利诱？

一篇篇励志宣言如同打了鸡血，那个矢志要进城拱白菜的衡中学子也该成为众多农村学生的榜样，然而却并不曾有，热度三分过去，冰冷的锅灶最终比什么都快速。

那篇上厕所的讽刺文章曾无数次刺痛了我的神经，我知道这是对老师们莫大的讽刺，更是提醒，它无时无刻不在告诫我们：宁愿不要分数，不要晋职，也千万不要给自己捅娄子，惹烂子，在教育的道路上，活着挣工资比什么都强。

而众多倒在教育跑道上的教育者更是用他们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告诉所有的老师们：命比工作重要。猝死是教育者的常态，释然更该成为教育者的标配。于是乎，学生们可以置若罔闻地在课堂上喝酒打牌，却对教师的辛勤付出有视无睹；稍微受点委屈，就可以跑回家叫来不明事理的家长，对老师大打出手；轻微挫折教育，就能喊苦喊累，直骂老师侵犯自己的人权。更有甚者，时隔二十年后，面对已经退休的老师耳光连连；出了初中，直奔少林寺，学成武艺回到校园就磨刀霍霍向老师。

看见太多血腥得让人作呕的教育现状，教师已经萎缩到从原来的敢作敢当到后来的不敢当再到如今的少作为，教育还要把广大的教师逼成怎样？

压倒教师的最后一根稻草自然就是职称，这是中国有别于好多国家的奇葩现象。号称同工同酬多年的社会直到今天竟然仍无法解决这个教育的顽疾，真是咄咄怪事。最让人不能理解的自然就是同一份工作，付出同样的努力，最终拿工资的时候，却才发现原来一个职称，竟让老师们一下子有了那么大的差距。

甚至，当我们细细考量之后，却才发现，原来那些曾经和自己一道入职的同行，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证书，现在却有了万丈鸿沟。那我们还混个什么劲儿呢？能想开的人，自然可以自我排解，不是领导和社会不公，还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然后就阿Q式继续挥舞教鞭，长袖善舞了。那些想不开，总觉得自己有着无限悲哀的人，狠狠心，跺跺脚，啥也不说，趁机消退了评职的念头，更有甚者直接了结残生。自然还有一些时刻关注社会的老师，他们总觉得既然公务员可以按照工龄进行晋职，那么何时老师们也可以春风浩荡呢？殊不知还在默然等待能够三十年工龄退休的老教师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断被延迟退休消息刷屏的信息黯然神伤。那些制定政策的有关部门，他们大多作为既得利益者，从来就没有把广大普通人诉求作为政策制定的依据。毕竟，我至今仍固执地认为，所谓的“天花板打破”，其实只不过就是增设了一个鸡肋的正高职而已，对于太多的老师们来讲，这种望梅止渴式的营销没有任何意义。

有很多人曾经好多次把教育和医疗做同类项，总以为医生医治人的肉体，教师拯救人的灵魂，这么重要的职位在中国却总属于弱势群体。医患关系也和师生关系一样成为社会的聚焦热点。然而，所有人都不曾知晓，医生与教师最大的相似点在于道德，最大的不同也同样在于道德。在医生这叫职业道德，在教师这叫职业操守。医生的最大善意只在于让你能够在花少钱治好病，教师最大的善意却在于让你能够长知识懂文明。一个医生从来不需要太多苦口婆心地劝导，因为他知道你身上难受只能求助于他，即便是最终治不好也会因为提前已经填了太多的同意书让你无话可说；一个老师却从来都知道，学生们学好了不会是你的功劳，那是人家的聪明才智与过人本领，学不好了那就是你的罪过，所有人都可以冷眼怒目视你如仇雠。

所以，当我们再次面对冰冷的教育环境的时候，我还是只默默在心中告知自己：我们的教育已经足够卑微如蚁，那么我们那些高高在上每天不需要经受风吹雨淋的教育管理者们，千万不要难为尚处在困惑与迷茫甚至苦难中的老师们，该让渡给他们一些稍微的自由，让他们能够在轻松自在的教育环境中，学会真正有尊严地生存。

毕竟，教育就该是一项最自由的事业，他让广大的教育者和受教育者才都可能获得更多的快乐。

——2021.11.16晚家中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