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谈教育 | 认真听孩子说话，与孩子共情有多重要？

题记

我们有没有想过，孩子情绪暴躁、易怒、爱打架，可能并不是他性格本来就是这样，而是他为了自我保护而采取的一种“刺猬”方式？作为家长，如果孩子有上述问题，我们可能要自我反省下：我们是否足够耐心地倾听过孩子的真实想法，是否真正站在孩子的角度考虑过问题，是否给予了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远志在学校说话不多，主动发言比较少。偶尔被叫起来说话，也会一边说话，一边警惕观察着老师和同学的反应，然后磕磕绊绊地开始表达自己的意思。听他说话的时候，会有同学不耐烦，因为他的表达非常碎片化，五年级了，他的句子就像棚户区的房子，是各种材料乱搭起来的，听他说话需要很强的链接能力和想象力，更多的时候，他说话的时候还犹犹豫豫，好像生怕说错了惹得同学笑话，这让他的表达更加磕绊难懂。

刚开始，每当同学抱怨：你说的是什么呀，他就停下发言转身和同学吵起来，根本不顾旁边还有站着听他说话的老师。有趣的是，他一生气，说话反而流畅起来，带着情绪表达想法的时候语气也连贯很多。

后来，他观察到老师一直认真听他说话，没有因为有同学不耐烦而对他失去耐心，渐渐地，面对质疑就不那么暴躁了。即使发言过程中有同学发出“嘘”声，也可以专心把自己要表达的话说完。只是，相对喜欢表达的孩子，他主动发言仍然偏少。有时候，我们组织一些关于伦理道德的话题辩论，他更加喜欢参与这类话题，表达也更加自信和顺畅，估计是这方面他思考和练习的机会比较多。

我刚接触远志的时候，他好像抵触一切，抵触写作业，抵触读书，抵触语言交流……三天两头打架，每次因为打架被大家拉到办公室，打架的另一方叽里呱啦诉说委屈，使劲强调自己一方的理由，他都几乎一言不发，从始至终瞪着血红的双眼，怒不可遏。让他说说自己为什么动手，他就开始泪崩，指着对方的鼻子说各种不对的地方，但是往往还没磕磕绊绊说完，对方就开始一连串怼回来。他就更加恼怒，终于和对方吼叫起来，当着老师的面又要动手。

我让他们都停下来，告诉他们：每个人都有充分的时间表达自己一方的理由。但是不需要也不可以在办公室大声吵闹。他才会平复下来。但是一会儿对方开始诉说冲突过程，远志又忍不住怒火中烧急赤白脸。往往处理一次矛盾，需要经历好几次他情绪的潮起潮落。

打架次数多了，远志成了办公室的常客，老师们也会抬起头拿他开涮两句：“远志来了啊！”“谁又惹上了远志同学啊？”我就笑他：“你听到没，老师们都认识你了，你都成办公室常客了。这么多次打架，都是怪别人不好吗？如果一个人和谁都打架，那是人家的问题多还是自己的问题多一点呢？”

见到老师没有因为多次打架看轻他，远志也渐渐放松下来。后来再到办公室，他显得不那么紧张，可以在情绪平和的状态下流畅地说理由。后来，他甚至可以三言两语表达清楚动手的原委。真是百炼可以成钢。

只是，说清楚问题之后，我每次会问他几个问题：这件事你有责任吗，你的责任是什么呢？回想一下，只有动手这一个解决方法吗，如果用语言来沟通，怎么解决比较好呢？

远志和人打架的原因看起来很多，我梳理一下，主要是他觉得别人轻视他。他觉得人家那些语言、行为就是鄙视他，他特别受不了这个。

比如，同学在跳绳，他也要参加，同学说你跳得不好，老绊住腿，打断我们跳绳，不欢迎你参加，他就能和一群人打起来；下次，同学接纳他一起跳绳了，可是他跳不好的时候，别人说一句：哎呀，你怎么回事啊。他会立刻暴怒，说关你屁事啊。同学描述，他暴怒的样子很可怕：太阳穴青筋暴起，双眼血红像斗牛，拳头也捏紧了，有时候拳头也变成食指指着别人的脸。问题是，别人看到他的样子，也非常暴怒，觉得你凭啥这么牛呢！

如果你第一次看到那个样子，你也会觉得原来这个家伙不是一点就着，而是已经点燃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问题是，远志的个头不算大，在班里没有任何压倒性优势，即使表现得神态恐怖，也没有人发怵，所以，连女同学也毫不犹豫可以和他扭打起来。远志和人打到办公室的时候，常常是杀敌不到一千，自己伤八百多。

愤怒让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人，打架是没有章法的。远志打架都是攻防失措，胡抓乱挠，让自己脸上身上留下不少指甲痕迹。看到他的样子，我大概知道，打架之于他，不是为了战胜，而是为了发泄。

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大呢？

远志妈妈说，在家里几乎不能谈学习，不能谈别人家的孩子，一谈就吵架，特别敏感，爸爸看到他狂暴的样子，甚至很担心他想不开。

这应该是这一阶段孩子的共同问题了，他们想要在家长和同伴那里获得尊重，得到自由。需要我们家长多管教而不是多说教，多帮助而不是多唠叨。但是他们基础弱，对自己获得好成绩缺乏信心，对自己养成好习惯缺乏耐心，这就特别需要身边权威给他们支持与安全感。也就是，他需要知道，即使自己搞砸了，你也不会失去耐心地去攻击他、打他。

美剧《小希尔顿》里有一个桥段，可以称得上倾听儿童和儿童沟通的一个范本，也是给孩子耐心的范本。

十岁的谢尔顿找了一个送报的工作，起初他很有干劲，但随着送报遇到各种困难，他渐渐失去了热情，每天只是为了赚钱而工作，然后筋疲力尽地去上学，筋疲力尽地回家。因为劳累，他将不满发泄在同学身上，发泄在朋友身上，甚至吃饭的时候冲着家人吼叫。父亲跟着来到谢尔顿房间，谢尔顿以为他要惩罚自己，但父亲乔治没有这么做。他坐到谢尔顿身边，几句话就改变了希尔顿的态度。我们来看父亲跟到儿子房间的片段回放。

爸爸：你想解释一下吗？

希尔顿：我宁愿上床睡觉，反正几小时后就要起床了。

爸爸：我知道你很累，但你也不能……（饭桌上对大家发脾气）

希尔顿（打断父亲）：我不只是累，我是筋疲力尽，全身上下都疼，我每天很早就起来，去做一份我根本不喜欢的工作，而且我做这份工作只是为了赚钱，可钱还少得可怜。我一直尝试付出更多努力，但情况完全没有改变。所以，如果你要吼我或者惩罚我，就赶紧罚完了事。

爸爸（坐到希尔顿床边）：我不打算惩罚你。

希尔顿：为什么，我罪有应得。

爸爸：让我告诉你我今天过得怎么样。今天校长大骂我，因为我不让一个英语挂科的后卫上场比赛，然后孩子的父母骂我更凶，之后我在更衣室制止了一场打架，被肘击中了脖子……

希尔顿：那你今天够惨的。

爸爸：这些都是早上十点前发生的。所以，我明白你的痛苦，但你会发现，我没有回家拿你撒气。

希尔顿：确实没有。

爸爸：我希望你回去，向所有人道歉，然后把饭吃完。

希尔顿：好！

（电影旁白：我父亲的智慧深深触动了我，所以至今，无论我经历了什么，我都不会辱骂或惹恼我任何一个朋友或家人。）

在这个故事里，希尔顿的父母面对孩子的无名火，没有首先考虑自己作为父母的尊严地位，没有责怪孩子懒惰或有始无终，他们始终共情孩子的辛苦，并就事论事，只谈饭桌上的失态，身体力行告诉孩子怎么控制情绪，如何在有压力的情况下对待家人和朋友。希尔顿作为一个情商有问题的孩子，在家人这里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也补上了与他人共情这块情商短板。这样的孩子，处理学习上的事情必然更加专注，人生也会得到更多的幸福感。

远志的情绪压力可能多数来自家庭，没有得到成长需要的爱和帮助，这让他无法安心。不能安心自信地投入学习，不能获得优秀的成绩，就不能在家里和同伴中体现自身价值，对于任何一个孩子，这都是非常大的心理压力，这应该是他焦虑易怒的根源。

所以，只要认真听孩子说话，与孩子共情，孩子会很快转变。比如现在的远志，在学校有被倾听的机会，有看清自己情绪根源的机会，也有改错的机会，结果他就不打架了，一个学期也难得和同学动手“切磋”一次。

在《小希尔顿》另一集中，小希尔顿对他的父亲乔治说：“在科学研究上，你不够做我的老师，但是你一直是我做人的榜样。”

作者简介 

蔡兆光老师

任教于荔园小学，他以平等视角对待儿童，培养孩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方面颇有成效。“光谈教育”是他对自己日常教学故事与感悟的记录。

END

作者：蔡兆光

编辑：小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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