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进好书 | 张金凤:《草岁月,花年华》
作者简介
张金凤,青岛胶州人,中国作协会员,青岛市文联签约作家,民进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北京文学》《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多次被各类年选和《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等选载。曾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北京文学》年度散文奖、孙犁散文奖、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林语堂散文奖等。出版散文集《空碗朝天》等四部。
内容简介
《草岁月,花年华》是一本充满浓郁乡情、朴素哲思、生存智慧,闪耀着灵动诗性语言和灿烂人性光辉的乡土散文集。文集以平凡的乡间岁月展开叙述,将平凡物象赋予生命的厚重和灵魂高度,笔触穿透生活的丰富层面,抵达了生命的沉思,抵达了灵魂的救赎。
作品目录
第一辑 时光酿酒,节令芬芳蒲扇蝉声喊醒的夏天旧时光里的花朵菊黄蟹桃花笺节气之美大红中国年八月彩笺年画瓜事 第二辑 剪灯成诗,取土而生踏雪归乡风中的荷一地清霜剪段时光绾花儿戴泥巴上的童年佛心曼陀罗中年的茶台平民萝卜花子令香椿 第三辑 炊烟喊归,乡音带路耳朵的乡愁春风一声雷街心喇叭变奏曲粽香炊烟喊我回家家乡戏旗袍的时光花信梦中流过那条河竹枝词水缸 第四辑 我在天涯,你在故乡都是母亲堂前客梁间燕子岂无情槐花香,柳丝长母亲的晚餐熠熠闪光的夜晚绣朵花儿当补丁老家子扶你走过半生黑夜植物的心思暗香的旅程
内容选读
蒲扇
蒲草葳蕤,羽扇纶巾。“蒲扇”这两个温情的字在中华民族词典里摇曳多姿,芬芳暗涌,饱含人间烟火,浓蘸民俗调子。蒲扇是最大众化的纳凉器具,在夏日介入人们的生活。蒲扇一摇一晃舞蹈,小调哼唱,微风轻送;蒲扇一俯一仰律动,呵护之情涌动世间。
折扇儒雅排场,在王孙公子之手,在青青子衿之侧,演绎丰满的传说和峰回路转的戏文;团扇在豪门贵妇之手,玲珑千金之阁,闭月羞花,掩映成趣,是一阕衣香月朗的花间词;唯有蒲扇,粗襟大袖的婆娘模样,风风火火地行走着,它是烟火民间的,是喧闹市井的,它饱尝柴米油盐,阅尽酸甜苦辣。
蒲扇是草扇,取自于大野、树林、河滨、田埂,由一片棕榈叶,几把蒲草,甚至是一些麦秸草、野草秆编织而成。蒲扇取自天然,朴实无华,简单实用,像极了手拿蒲扇的老百姓。它的扇体或直接截取一枚叶子,或梳理了数茎柔韧细草,扇面藏着季节的口令,虫唱的余韵。不着一字、不染一色、不勾一花一叶的蒲扇,本身就是风俗的书卷,是摇曳的花草,是沉淀了色彩之后的缤纷乡土画。
蒲扇不与风雅的折扇比,不与华贵的团扇比,它就像一个淡出江湖的隐逸者,粗衣淡裳地过最朴实的日子。老百姓手里有了这柄蒲扇,就像拥有了运作天地的法器,有时候,或许不为扇风、遮阳、驱蚊赶蝇,手里拿一柄老蒲扇,只是一种踏实和心安,握着蒲扇,他们仿佛就握住了日子的指针,握住了时光的桅杆。
蒲扇的细柄承载着油汗的黏腻和粗粝大手纹理的抚摸,蒲扇的扇面掀起柴米油盐边角的风,蒲扇的边缘缝着国风民谚的谣,蒲扇的叶脉褶隙里蕴藏着朴素的夏日风俗。蒲扇送凉的惬意浸润着老百姓的烟火生活。岁月有结,蒲扇心直口快,噗噜噜给扇开了;日子泛涩,蒲扇风潮叠涌,日子就活泛了。
蒲扇就是乡下的母亲。棕榈叶的蒲扇也曾如碧玉一般饱蕴鲜润的梦,长在南国的枝头眺望未来,也曾微雨里和着呢喃的音韵设想着翩然公子。岁月的剪刀不看梦想,只有规矩,它千篇一律,毫不营私,一圈剪下来,那些心往高处的梦想就被打入尘埃。被规矩修剪过的叶子就是即将踏上花轿的新娘,它们在刀剪的训教下中规中矩,天南地北地嫁了,嫁给了性情酷烈的夏天,嫁给了老百姓的稠密日子。棕榈叶蒲扇是南国的女儿,对待炎热最有办法,它薄而密致的叶面携带一腔饱满的风情,它轻而硬的质地,于窒息般的闷罐空间里凭空制造了清风,“无中生有”这天地间最庞大的哲学命题,在最简单的叶子蒲扇那里迎刃而解。一物降一物,以风解暑的相对辩证在蒲扇江湖里浮出水面。
嫁了的蒲扇就不再有枝头摇曳多姿的梦想,它踏踏实实地进入了民间的日子,它在锅碗瓢盆的交响间走动,在酱醋油盐的腌渍间走动,在一群儿女和耄耋老人间走动,驱蚊赶蝇、解汗消暑、扇风助火。有它在,火旺了,烟散了,饭香了,日子亮堂了。走着走着,它的青翠就逐渐退场;走着走着,它就走成了黄脸婆;走着走着,衣襟破损了,牙口松动了,一把破蒲扇,在烟火的鼎盛中委顿下来,一朵曾经的青葱之花,凋敝了。
蒲扇熟谙乡村的节奏,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它呵护着摇篮,伴随着老人。那些拿惯了蒲扇的手,一离开蒲扇就空落落的。不紧不慢摇晃几下蒲扇,或许只为了让岁月起一点风情和浪花,只为把匆忙交织的日子稳下节奏,只为用蒲扇为梭,把平静的时光织出些什么。他们还在阳光下用蒲扇打一个宽阔的眼罩,若一尺阳伞在头顶洒一片凉爽,在蒲扇下张望四野里澎湃的庄稼,是乡下人最惬意的心情。
蒲扇在手,似乎生活的裉节儿都能迎刃而解。摇几下,日子就不燥了,从头开始,顺须顺尾;摇几下,庄稼就熟了,田野就满了;摇几下,蝉儿就唱了,蟋蟀就弹了;摇几下,灶火就红了,屋里就亮了;摇几下,儿女就大了,光阴就沉了。
蒲扇简单的页面里盛满了温馨厚重的旧时光,它似乎是一个老物件,渐渐被现代生活遗忘,它遥遥地站在记忆深处,像极了我们颤颤巍巍的祖母。它是草木编织的,菖蒲叶的、棕榈叶的、麦秸草的,都带着乡野的清风、水滨的意蕴、绿意的清凉。蒲扇是人文的也是乡土的,它有遥远的身世,更有丰满的民间汁液。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里的现代人几乎快要忘记蒲扇了,那些关于蒲扇的慢时光和记忆已经如一帧画面,珍藏在乡愁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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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九龄
责任校对:烟波浩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