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刊导览 |【连载】《解读日本城市规划——60年获奖实例回顾》（二）
【编者按】日本，是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近邻，从古代对中国的亦步亦趋，到明治维新的奋发图强，再到二战时悍然发动侵略最终自身遭受重创，直至今天以倡导和平为主流，日本的形象似乎一直在变化着，不那么容易看清楚。从经济社会发展而言，近半个多世纪以来，日本经历了“奇迹”式的增长，无论是科技制造、城市建设还是文化教育、环境保护，日本几乎达到了全方位的先进。这几十年里，日本究竟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其中的成功经验和迷惑反思都值得我们一再探究和学习。在组织“日本城市史漫谈”系列的同时，编辑部将与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展开深度合作，进一步从城市规划和发展的角度来认识日本。近期，我们将围绕《解读日本城市规划——60年获奖实例回顾》这本书展开一个小系列，了解日本不同城市在不同年代的规划实践对城市规划的深远影响。最后，衷心感谢南京大学翟国方教授的引介和建工社刘文昕编辑的大力支持。
本文内容来自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7年出版的《解读日本城市规划——60年获奖实例回顾》，经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授权转载
——本书构成——
1 编辑本书的时代背景和本书内容的时代特征
2011年3月11日14时46分，大地震袭击了东日本。地震引发了大海啸和核电站事故，之后的灾害形势时时刻刻都在不断变化。对这个灾害，很多评论家认为“完全就像战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影响了当时日本215个城市，其中115个城市被认定为灾害城市，受灾面积为63153h㎡。【石田赖房（1987）：《日本近代都市计划100年》，自治体研究社】这个数据比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后因海啸造成的受灾面积56100h㎡稍稍多一点【国土地理院分析结果】。但如果只考虑离福岛第一核电站20km的“警戒区域”面积圈，就有约60000h㎡，受灾程度用“完全就像战后”来表现也不为过。
这次灾害的特征，不仅仅受灾面积大，而且东京首都圈的计划性停电对全球汽车零部件供应链的深刻影响规模也是至今为止均未经历过的。如果系统地来看的话，日本已经进入了人口减少阶段，这次灾害也是截至今天以增长和量的扩大为前提的城市规划从根本上进行改革的一个大事件。
本书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出版了。
本书的选题范围，从二战后复兴项目成果得以实现的时代（即战后规划的缩小，到1959年战后复兴项目的国库补助结束这段时间），经历日本社会经济从低谷开始回升阶段，进而经济高速增长先兆开始显现的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今天为止，基本上是60年。60年间积累的城市规划项目就成为本书的素材。
1950年日本全国人口大约8400万，到2010年为1.27亿。尽管近年人口开始减少，可以认为目前的人口规模还是其峰值。60年间增加了4300万人，扩大为1.5倍，这是一个剧烈变化的过程。可以说，接受这个人口剧变事实也是城市规划的使命。
另外，作为参考，根据人口预测，今后60年，即2070年前后的日本人口可能会回落到8000万左右，我们真的是站在十字路口。
2 称之为“都市计划”的运动
那么，称之为“都市计划”的社会活动从何时开始在日本扎根并萌芽发展起来的呢？
根据渡边的说法【渡边俊一（1993）：《“都市计划”的诞生》，柏书房】，“都市计划”一词，是从1913年关一等人在当时快速工业化、城市化的背景下首先在日本建筑界开始使用，同时在从事城市经营发展管理的内务省官员之间扩散传播，后者又以吸纳前者的形式采纳了“都市计划”这个用语。换言之，二战之前的都市计划，主要是由官员主导的实务性的、都市经营性的活动。
但是，二战后，当都市计划专家回到日本的时候，“尽管他们的工作在政府的战后复兴院都能得到很好安排”【《都市计划》100期，p.7】，但是很多人“不想当官，想培养规划师”，“也就是，他们认为：都市计划学会，不是土木学会和建筑学会的一部分，都市计划本身就是一项独立的、具有巨大价值的工程”【同上】，在这个大背景下，1951年10月都市计划学会正式诞生。当然，当时还有一个都市计划协会，但它主要延续二战前以行政官员为主的城市规划活动。学会与协会的关系当时是这样说明的，“不管怎么说，（学会）被称为都市计划协会的学术部是非常必要的”【同，p.8】。
3 “解读项目”的都市计划的意义和案例遴选方法
1951年10月成立的都市计划学会在2011年迎来了60周年华诞。本书诞生的直接契机，就是如果用人的一生来作比喻的话，学会正好是花甲之年。借此机会，回顾学会过去走过的60年，思考今后怎样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基于以上所述的都市计划学会设立的背景，本书就是站在学术的角度研究城市规划，给社会提供研究成果的立场，对迄今为止60年间实施的城市规划项目进行实践上的反省和思考。
那么，从这60年间众多的城市规划实践项目中，如何选定项目才能满足以上要求呢？
这里关注的是都市计划学会的获奖作品。把创建城市规划学科作为目标的都市计划学会自己评选的获奖作品，应该包含了学会的期待和目标等内容。都市计划学会是站在学术立场上想为社会作贡献的学术组织，绝不怀疑一般城市规划项目的历史意义，这里通过解读学会选定的优秀作品，明确各个时代的城市规划价值和意义，同时对后世的波及影响尽可能客观地介绍把握，然后着眼未来，特别是向今后想从事城市规划工作的年轻人传递信息，这些就是本书编辑出版的主要目的。
“二战后的复兴终于开始走上正轨。”【同上，来自p.4中的土木学会会长祝辞】951年10月6日成立了都市计划学会，但评奖制度始于1959年。奖项的分类和名称随着时代的变迁也在变化，本书原则上把获得学会好评的城市规划项目全部作为解读对象。这里讲的项目，是指实际的项目，具有空间的形态并得以实现的项目。仅仅是规划图纸或者条例本身，没有直接伴随形态的项目，本书不作为对象。同样，相应研究成果所获得的奖也不在此列。
本书的主题——“项目解读”的城市规划的内涵和意义，这里归纳为3点。
第一，对于一般市民及国民的实际感受。伴随实体空间的城市规划对于一般市民来说是具有实际感受的。与此相对应，作为城市规划的主要要素的“规划”、“愿景”，不可能不伴随着实际感受，但在某种意义上又仅仅是“画中之饼”，规划只有变成实际的东西人们才开始有印象。像这样观察思考具体的城市规划变迁，就很容易理解什么叫城市规划。
第二，由于城市规划项目伴随着较多的土地、建筑物的改变和买卖，所以是极具社会经济性的行为，要实现规划就需要特别的意志和努力。从获奖作品应该可以感受到特别的意志和努力。第一要素当然重要，但通过揭示规划项目实施方的意图和行动，可以为今后从事城市规划的同仁提供各种各样的知识或启示。
完成的城市规划项目一般以土地、建筑物的形式附着在地面留给后代，所以不管好坏，有可能进行事后评估。同时，随着时间的迁移也有可能带来别的问题和视角。当时认为是好的，现在怎么样？反过来，当时是新潮的，没有多少人理解，但之后迅速被大家接受，受到高度评价的项目，是什么样的项目？还有，可持续发展愈来愈变为重要的社会规范，也是当代社会的召唤，通过尽可能客观地把握这些项目，能否得到一些呼应社会召唤的线索？
4 本书的构成
在序言之后，是遴选的60个获奖案例的概述，之后就是本书的主体。
在主体部分，60个获奖案例按年代进行了整理。序的概述部分对本书进行了俯瞰式的梳理，可以依次阅读，也可以选择性阅读。另外，从书后的附录可以检索想确认的条目。
各个案例的介绍采用了2页或4页的对开形式，并由3个共同的内容构成。
第一部分是项目的时代背景、意义，第二部分是项目的特点，第三部分是项目后续。
第一部分是介绍项目产生的背景及其长处。第二部分是在第一部分的基础上具体梳理了项目的特征，是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内容本身如果有价值的话，那么规划过程等其他方面也有可能有不错的地方。对这些尽可能客观把握的同时，通过对项目有关人员的访谈，有些案例对项目实施过程的艰辛和花絮也进行了补充描述。最后的第三部分如字面所示，就是项目后续。初期案例的项目后续工作延续了几十年，但近年的案例，不少竣工后很快就结束了，当然延续期长短不一。即使这样，设定第三部分的理由，就是我们想在此提供一些有关项目的基础信息和资料，不仅有项目获奖时的，也有关于项目的后续效果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
本篇之后，是对整个60个获奖项目进行整体的概述。鉴于仅靠单个案例难以理解每个案例的内涵和意义，所以以独特的视角对60个获奖案例背后所隐藏的意义进行概要性的解读。毫无疑问，先读该篇，然后从案例中提取相关部分阅读可能是不错的方法。
考虑到现场考察的方便，在书后提供了获奖作品一览表以及60个获奖案例的概要。
在执笔过程中尽可能邀请了众多全国城市规划相关人员的参与。基于从城市规划的角度尽可能客观、具体地描述项目，并注意案例之间的描述整体上差异不要过大的原则，我们对文字进行了最后的编辑工作。因此，文责在学会。
本书不能仅停留于学会内部，要面向大学生、研究生、城市及建筑相关的教师、政府、民营咨询师、开发商、非营利组织（NPO）、一般市民等社会各界，宣传呼吁对城市规划事业的认识、理解和支持。
诚请广大读者、同行及专家指正，特驰慧意。
——概述——
1 60年获奖实例概况
本书精选的60个获奖实例反映到日本地图上的话，就如图1所示。可以发现，尽管从北部的北海道到南部的冲绳都有案例，但大多分布在首都圈和京阪神地区。
为了更好地把握这60个规划项目的整个发展过程，本书对项目的主题和实施主体进行了梳理（图3），可以发现大约每隔10年，规划项目的主题和实施主体就会出现新的特征，不断演化。
本书对每个规划项目的实施时间（从城市规划批准开始到实施完毕为止）也进行了整理（图2）。本书是以规划项目获得都市计划学会奖的年份作为分析的起点，所以规划项目的实施时间是以此为中心的一个时间带。最后的图4是用一张图展示了60个获奖实例的空间规模。大多数项目由于范围是确定的，所以其形态在此也进行了展示，但剔除了遍及全行政区域的城市设计或边界展示困难的规划项目。
另外，各个规划项目的基本概况在本书最后将作统一描述。
2 解读60年获奖实例的7个视角
为了更好地理解并解读规划项目，60个获奖实例总体上在规划要点和发展趋势上可以归纳为7个视角。
2.1 时代的召唤
城市规划项目能被实施的最大要因是来自时代的召唤。有需求，相应地就要有供给。“根据需求提供供给”，看起来很简单，但“需求”本身是未知的，“供给”方的想法和方法本身在那个时间节点也是过去并不存在的首次经历。所以，可以想象，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与众不同的策略、更多的努力和反复的推敲。
图1 项目分布图
本书贯穿时代的第一需求，就是继续由二战前延续至今的“城市防火”课题，把低层建筑和木结构建筑占据的当时城市中心部更新改造为多样的城市功能区。另外，有必要重新并且迅速准备能够应对急剧增加的城市人口的城市空间。同时，经济快速发展，城市功能向大都市圈集中，必须建设以新城为主体的大规模设施。
第二，从城市规划应对城镇化的“量”之后，城镇化的“质”，也就是建成区居住环境的改善愈来愈变得必需，其背景就是居民愈来愈富裕。比方说，不仅仅住宅需要确保，而且“居住水准”指标也在1976年由国家首次设定，要求相应改善。
第三，进入20世纪80年代，也即被称之为“地方的时代”，各地编制了具有地方特色的城市规划。换言之，以前的城市规划可以说是由国家或一部分专家主导编制而成的。
这些是各个时代的一般特征，之后尽管有各种新的需求出现，但均作为特殊的需求，像有标志二战后复兴结束的项目（广岛基町【町相当于我国的镇——译者注】【参见案例11】），还有最大规模的城市灾后重建规划——阪神淡路大地震后的灾后复兴项目（复兴基本规划【参见案例12】、都通四丁目【町在日本一般分为几个基本的单元，即为丁目，通常按顺序命名，即一丁目、二丁目等——译者注】项目【参见案例44】、六甲道站南地区再开发【参见案例58】）。
2.2 人才、技术和案例的积累
日本都市计划学会创立之时，人才非常缺乏。所以，初期的项目是依靠特定的专家实施的，之后进行新的城市规划项目时就采用现场培养人才的办法。
还有，某个时代的项目能够作为下个时代的案例参考，所以人才本身也在不断成长。比如说，住宅公团【1955年设立的为低收入劳动者提供住宅的特殊法人，1981年改为住宅、都市整备公团，1999年10月改称都市基盘整备公团（日文中的都市基盘包含中文的基础设施和生活服务设施），2004年7月调整为都市再生机构——译者注】（成立于1955年）基于1960年前后的100h㎡规模的住宅区规划，积累了规划知识和人才，并根据这些知识和人才进行了下一个时代的新城开发等项目。从“防灾”、“再开发”、“城市设计”等关键词也能解读出项目在规划人才的培养方面的演化特征。
为支撑每个项目实施而产生的制度和技术，尽管本书并没有作详细介绍，但同样在下一个时代得到继承和发展。
2.3 由特殊到一般
即使时代的需求在某个时期是共同的、普适的，但在“某个地方”实施的项目也是特殊的、仅限一次的。然而，要普及城市规划理论和知识，就必须把这些特殊的、仅限一次的项目加以总结提炼，形成一般的、普适的理论，指导更多的城市规划实践。
特别是随着地方分权的不断推进，城市规划的编制由以前的少数专家主导，转变为愈来愈广泛的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的活动，相关的信息甚至不经过中央政府就可以水平传递交流，城市规划相关的人才和实践也变得愈来愈多，越来越多样。本书收录的获奖作品大多数不仅是其中的先驱，也是之后众多项目的范本。把个案归纳总结，上升为城市规划的一般理论后，这个就作为“完全正确”的事实被大家所接受，又指导规划实践。
2.4 共性与地方的个性
但是如果城市规划的一般化不自觉地走过头的话，全国各地到哪个地方都是同样的风景。20 世纪70年代后期兴起了重视地方固有文化和特色的思潮，城市规划项目在重视保护历史街区和城市肌理等方面的同时，尤其强调城市的附加魅力，特别是在中小城市得到了广泛实践。像名护的市政厅等项目【参见案例14】、高山的街角改造【参见案例21】等等，都是城市规划领域以此为契机的很好案例。
2.5 开发与保护的均衡以及功能的整合
最初对地方特色的重视主要是以保护为主，但不久就出现各类积极的创新挑战，如既有开发和保护并重的规划项目，也有通过创新地方管理条例，保障地方固有文化持续发展的案例（金泽市的一系列条例【参见案例56】等）。
起点：[14（名护市土地利用基本计划），22（施行计划的申报年份），30（爱托宕合作社开工年份），40（都市计划确定年份）]；终点：[2（正文中表1建筑的最后竣工年份），13（新计划完成年份），14（名护市政厅竣工年份），22（首次入住开始年份），30（绿邻馆竣工年份），40（公交设施整备完成年份），42（基本计划目标年份），50（第5期住宅建设完成年份），57（旧租界联络协议会重新组织的年份），60（A街区竣工年份）]
图2 项目开发建设周期图
起点：象征项目开始的城市规划制定时间等
终点：象征项目完成的竣工年份等
图3 项目分类与时代变迁
图4 各项目的尺度
另外也出现了很多复合功能的规划项目，这个也是试图解决单功能城市应对环境变化能力较弱的问题。如果从更大的视角来看，现代城市规划带来的单功能化、均质化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不能忽视，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2.6 规划项目的管理
城市规划项目的特征也在变化，某个时期提供“供给”但并没彻底“完成”，所以其特征已演变为通过长期管理实现规划目标的系列行动。这个趋势从20世纪90年代末期开始出现，从地区层面的“地区管理”到城市整体层面的“概念管理”，都进行了多种多样的尝试和创新。
2.7 可持续发展
2.6小节所说的特征变化，意味着在城市规划项目中对时间的重视。最初在规划项目的时间节点必须考虑到将来的变化。这个意味着日本已经成为一个不能像以前一样能够准确地“预测将来”的社会。说得再具体一点，就是变成了不确定的社会，无解的复杂社会，将来的事情预先不能决定的社会。
如果看初期“完成”的案例，可以发现“完成”后新的问题不断出现。本书最初的案例——香里团地【参见案例1】就是其中一例，并不限于此例，阅读各个案例介绍的“项目后续”，可以了解更多关于项目可持续性的各种问题。
3 本书的使用
在案例篇，每隔10年把60个获奖实例分为20世纪60年代、70年代等几个年代，并单独成章，各章的开头对各个时代的案例特征进行了概述。选读本章和每10年的概述，就能基本把握本书的整体脉络。
尽管如此，从城市规划的60年能够发现什么，就像上一部分“解读60年获奖实例的7个视角”中整理的那样，是多样的。包括图2～图4，这里论述的内容仅仅是解读日本城市规划60年的线索之一。也希望读者根据自己的兴趣、目的，通过本书的60个获奖案例对日本城市规划的60年进行自己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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