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疫情日记
（四）3.19 | （五）3.20 | （六）3.22
巴黎封城第7天。法国累计确诊19856例，新增确诊3167例，共计死亡860例。这是疫情开始以来最差的数据。这一天，我收到了好友从国内寄来的爱心口罩。这些口罩产自中国，是我在2月初在巴黎的药店购买后寄回国内朋友的。而随着国内疫情的结束和法国疫情的爆发，国内好友把剩余的口罩又寄给了我们。这让我们原本阴郁的心情多了一份希望。谢谢！随着法国疫情的日益严峻，“口罩”成为当前法国民众最关注的问题之一。“法国为什么缺口罩？”“法国的口罩生产能力如何？”“普通人到底要不要戴口罩？”等问题一再出现在法国政要、专家讲话和网民提问中。再加上“偷口罩”“劫持口罩”等奇葩事件，口罩话题更具有戏剧性了。继第一篇日记谈到疫情初期华人戴口罩的尴尬和法国人不戴口罩的原因后，我准备把这坑再挖深一点，看看法国口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如果说疫情初期，法国缺口罩只是一种外界的推测（我们在大部分药店买不到口罩），那么3月以来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因为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走到镜头前，披露口罩短缺以及由此带来的感染风险。一位全科医生在采访中说，总统先生说这是一场战争，可是我们这些上战场的人却没有武器！！
其实，早在2011年，法国曾经有6亿个FFP2【欧洲标准，防护级别相当于N95。——编者注】口罩储备。2009年H1N1甲型流感后，法国卫生部加强了防备，口罩储备量在两年后达到历史最高值。当时的政策建议是“FFP2口罩用于医护人员，普通外科口罩用于其他行业（面包师、清洁工人等）”。转折点出现在2013年，法国国防安全总秘书长认为FFP2口罩具有局限性，使用率低，建议储备普通外科口罩，当时曾经大量储备口罩的卫生部长被指责为“管理不力”，再加上全球化的推进，法国政府认为如有需要可以在亚洲的生产地采购。于是，从2016年起，法国仅保留1亿个外科口罩的库存。而2011年的6亿个FFP2口罩早已过期无法使用了。3月3日，法国卫生部长奥利维尔·韦兰（Olivier Véran）公开承认“法国没有FFP2口罩库存”。那么，法国能否通过扩大生产来弥补库存不足的问题呢？很遗憾，早在几年前法国就把口罩生产能力转移到别的国家去了，目前法国本土的口罩生产厂家仅有3家，日产力只有100万只，而这已经是平时的两倍。对照一下，法国现在每周的用量估计为2500万只以上（也有专家估计需要5000万只）。这点产量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为此，法国的口罩生产企业Segetex-EIF把每周的运作时间提高到了130小时，还扩招了一批工人，但这也仅仅是把产量提升到每周150万只而已。而该企业位于武汉的合资公司在中国疫情开始之后就降低了生产能力。其他法国企业能否转产生产口罩呢？要知道，疫情期间，中国、日本等国家的大型企业纷纷投入了口罩生产，在较短的时间内不仅满足了医护人员的口罩需求，还为普通民众提供了口罩，以抑制病毒的传播。法国医用口罩需要达到两项欧盟标准（NF EN 149+A1; NF EN 14683+1C）。这些标准规定了口罩的生产材质、流程等技术指标，而且所有的口罩在出厂之前都要经过相关测试。事实上，在法国疫情的重灾区上莱茵省，一些纺织业企业已经开始了口罩生产。然而，法国专家指出这类布料口罩对病毒的过滤能力远远达不到外科医用口罩的标准，更不用说FFP2了。法国的大型制药公司Sanofi近日表示，将协助这些企业在消毒等环节解决他们遇到的问题，让生产的口罩尽可能达到使用标准。显然，这个转产速度赶不上一线医护的需求。3月21日，卫生部长韦兰宣布，法国在全球范围内订购了2.5亿个口罩，将在未来几周内陆续到货。在之前的日记中，我曾经提到法国在疫情之初就宣传普通人不用戴口罩。即使到了疫情大规模爆发的3月20日，法国政府代言人西贝斯·恩迪亚耶（Sibeth Ndiaye）依然在记者发布会中强调，只有病人和医护人员才需要戴口罩。卫生部长韦兰则辩解说，法国严格遵守按照世界卫生组织（WHO）对口罩使用的要求。好吧，法国抄WHO的作业倒是很认真。法国媒体这样宣传，“口罩是非常珍贵的医疗物资，需要优先给医护人员使用，一般普通民众都不会正确使用口罩。而一旦使用不当，口罩是危险的，反而增大传染几率。”法国政府代言人西贝斯·恩迪亚耶还声称她自己也不会使用口罩，口罩的使用需要精准的技术动作。
“我自己就不晓得怎么戴口罩……”
听到这番话，法国网民更是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难道我们会把口罩戴成这样？事实上，现在在法国的公共场所也随处可见戴口罩的人了。戴口罩的人也更加理直气壮了，受采访者表示，戴口罩既是自我保护，也是保护他人。随着疫情的进一步恶化，我们注意到，法国政府和媒体对于口罩问题变换了措辞。法国卫生署署长杰罗姆·所罗门（Jérôme Salomon）在3月21日的公开讲话中表示“如果人人都知道如何正确佩戴口罩，全民戴口罩本可以成为一个防疫战略”。3月23日，法国电视2台在晚间新闻中，请医生在直播现场演示了如何正确佩戴口罩。法国民防局前任局长克里斯蒂安·杰罗多（Christian Gerondeau）于3月23日在《巴黎人报》上发出全民戴口罩的呼吁。他指出，我们应该看看亚洲的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地区、日本和韩国，如今那里人们的生活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他们在防治新冠疫情时各自采取了不同的措施，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大部分的人在公共场所都佩戴口罩。在韩国，95%的人在地铁上佩戴口罩，店员可拒绝不戴口罩的顾客进入商店；
在日本，政府在3月份一个月时间内保证了6亿个口罩量；
在中国台湾，军人加入口罩生产工厂，使每日口罩产量增加到1000万个；
在中国大陆，口罩产量从2月初的每日1000万个迅速增加到2月底的1.5亿个，再到如今的2亿个。
他呼吁法国在汽车制造、航空制造、纺织业、奢侈品领域的大型集团加入口罩生产，就如LVMH集团将其香水生产线用于生产酒精消毒液一样。他甚至尖锐地指出，如果法国大型制造业集团无法快速转产生产口罩，只能说明他们的创新能力不足。随着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的蔓延，各国对疫情的防治成为一面镜子，照出一个国家的政府治理能力、医疗资源、工业实力和民众素质。可以说，新冠疫情下的法国口罩问题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 在全球化背景下，政府对安全防疫物资储备不足，过度依赖国际物资；
政府在疫情初期低估问题的严重性，对安全物资的调度不及时；
本地口罩生产能力有限，其他行业的转产创新能力不足。
【后记】法国向中国订购10亿只口罩 据法国媒体28日援引法国卫生部的消息，为解决法国口罩短缺的情况，法国卫生部已向中国订购总共10亿只口罩。法中两国之间将搭建起“空中桥梁”，通过56次来回完成交运工作。据悉，接下来每周将会有4趟航班来执行口罩交运。
——敬请关注后续日记——
作者：李明烨，城市规划师和研究者，《国际城市规划》法国站联络员，现居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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