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回来了，非洲会成为下一个中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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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智观点
Late To The Party: Russia’s Return To Africa
文章来源 | PIIE
作者 | Paul Stronski
译者 | 徐静
非洲正成为大国的博弈之地。
（正文约 5000 字，预计阅读时间 11 分钟）
概述
在消失了几十年之后，俄罗斯再次出现在非洲大陆上。
克里姆林宫利用了各种工具和能力重返非洲，引起了媒体、政府和民间社会的广泛关注。
俄罗斯在非洲加强活动的现状令人担忧，这也引发了人们对于新一轮的大国竞争将在非洲展开的忧虑。
30年前，由于苏联经济的崩溃，俄罗斯难以承受全球野心的负担，放弃了重返非洲。几十年来，苏联通过支持安哥拉、莫桑比克或几内亚比绍的民族解放运动，与非洲各国建立了广泛的关系。
苏联参与了奥加登或刚果冲突，并向埃塞俄比亚的左翼政权示好。随着苏联的解体，这些关系戛然而止。
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正努力克服政治、经济和社会灾难性的挑战，完全没有能力继续维持与这些非洲国家的关系。
在那之后的20多年里，除了几个暴徒军火商和具有全球视野的商人偶尔露面外，俄罗斯在非洲的活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随着经济和国内政治的稳定，以及克里姆林宫外交政策视野的扩大，俄罗斯开始在非洲重新建立小规模立足点。
在2000年代，它的扩展主要集中在南非和非洲联盟，希望这二者能够成为支持其多极世界愿景的合作伙伴。
随后，俄罗斯扩大了行动范围，参与了非洲维和行动，并参与了索马里海岸的国际反海盗特遣部队。从那以后，俄罗斯在非洲的影响力和存在感呈指数级增长。
俄罗斯凭借其工具箱中的所有工具——政治、军事安全、经济、外交和信息，勇敢地重建了旧的关系，发展了新的关系。
俄罗斯重返非洲主要集中在两个地区，非洲之角和撒哈拉以南的地区。
非洲之角为俄罗斯提供了一个向红海、亚丁湾和波斯湾投射力量的跳板。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俄罗斯的首要任务是开发新的商业机会和为其在多边机构的立场争取外交支持。
苏联的遗产
在许多方面，俄罗斯在非洲的重新崛起是一次认真的尝试，旨在恢复当苏联解体撤出非洲时遗留下的关系。
在冷战的大部分时间里，作为与西方意识形态对抗的一部分，苏联支持后殖民时代的独立运动，并试图利用殖民遗产削弱西方在非洲大陆及其他地区的影响力。
苏联在非洲各地赞助了大规模的军事、文化和教育交流项目，培养与政治、经济和学术精英的关系。
莫斯科方面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与非洲独立运动或抵抗运动领导人的密切安全关系和情报关系。
南非战后种族隔离时期的两任总统塔博·姆贝基(Thabo Mbeki)和雅各布·祖马(Jacob Zuma)曾在苏联接受过军事训练，这是种族隔离时期苏联与非洲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接触的一部分。祖马与普京的频繁会晤表明，莫斯科方面迫切希望与南非恢复冷战时期的关系，而这位南非前领导人乐于接受这种关系。
然而，俄罗斯与与非洲的关系与苏联时期相去甚远。
苏联提供了大量的经济援助，包括基础设施、农业发展、安全合作和卫生部门合作。对非洲后殖民时代军队的安全援助，包括提供武器和装备、培训和顾问，以及发展情报关系，在整个非洲创造了苏联硬件和军事文化的长期遗产。
塔博·姆贝基
苏联在几个国家的军事、情报和政治机构中安插了安全人员和顾问。其中一些关系比冷战还要长久。今天，俄罗斯正寻求重新建立这些遗留关系，以再次立足于非洲。
苏联解体后，其向非洲扩张的遗产以其他方式幸存下来。冷战时期，苏联向非洲学生敞开了大学的校门，向他们灌输马克思列宁主义，扩大了教育利益。位于莫斯科的帕特里斯·卢蒙巴大学展现了后殖民世界苏联的软实力。
许多著名的非洲政治家在那里学习，包括老一代，如纳米比亚前总统希菲凯普尼波汉巴，以及一些年轻一代，如乍得前总理优素福·萨利赫·阿巴斯和中非共和国前总统和反叛领导人米歇尔·乔托迪亚。
与前苏联一样，俄罗斯试图利用非洲人心中厌恶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这一弱点。苏联在整个冷战期间试图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传播到整个非洲，也确实被许多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所接受。
从那以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吸引力明显地减弱了。但是，由于没有殖民主义或帝国主义遗留下的痕迹，加上支持民族解放运动的记录，俄罗斯在与许多非洲伙伴打交道时仍然享有声誉优势。
雅各布·祖马
综上所述，这些经济、政治、历史、教育和军事安全关系为俄罗斯重建与非洲国家的关系创造了一个有用的跳板。
外交努力
机会主义是俄罗斯当前外交政策的一个标志，在非洲也不例外。近年来，美国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对非洲大陆的关注有所下降，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俄罗斯重返非洲。
2018年6月，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返回非洲，访问南非和卢旺达。截至10月，俄罗斯已与少数几个非洲国家签署了多项军事、经济和安全合作协议。
安全理事会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在2018年夏天访问了安哥拉、阿尔及利亚和南非。普京低调访问非洲，出席2018年在南非举行的金砖国家峰会。
尼古拉·帕特鲁舍夫
随后，一批非洲高级领导人访问了莫斯科，与普京和其他高级官员进行礼节性通话的人数多得惊人。
2015年以来，12位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元首访问俄罗斯，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克里姆林宫中东和非洲事务特别代表波格丹诺夫(Mikhail Bogdanov)尤其活跃。
俄罗斯国家杜马（俄罗斯联邦会议的下议院）于2019年7月接待了来自非洲各国的代表团，举行了为期一天的国际议会论坛，专门讨论俄非关系。
在那次会议上，杜马主席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Vyacheslav Volodin)在对非洲代表的讲话中，把西方对非洲大陆的政策与俄罗斯帮助“保护非洲国家建设自己未来的主权权利”的意愿进行了比较，提出了反殖民主。
创造多极世界
在俄罗斯长期追求多极世界秩序的过程中，非洲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为削弱美国及其盟国在国际机构中影响力，俄罗斯外交官通常努力寻找潜在的合作伙伴，非洲联盟（AU）、伊斯兰会议组织（非洲拥有大量成员）和非洲发展组织如非洲进出口银行（AFReXiBank）便在其中。
迄今为止，联合国是俄罗斯外交最重要的舞台。非洲约占联合国会员国总数的四分之一以上，这有助于解释俄罗斯高级官员频繁访问非洲、与非洲国家签署众多“战略伙伴关系协定”以及减免债务提议背后的动力。
债务减免已被证明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让俄罗斯能够在关键的联合国投票中获得非洲伙伴的支持，比如2014年联合国大会(General Assembly)通过的批评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的决议。
俄罗斯还依赖其非洲伙伴在联合国对叙利亚的关键投票，以及在2018年12月谴责俄罗斯在黑海克里米亚军事化的决议上，非洲伙伴的支持立场。
非洲在联合国安理会有三个轮换席位，通常被称为“A3”。A3席位目前由南非、赤道几内亚和科特迪瓦占据。最近，俄罗斯有意讨好A3，这导致了他们非正式的结盟，通常涉及俄罗斯的利益，经常在非洲相关问题上表现出来。
克里米亚半岛哨兵角
2019年1月，俄罗斯与A3合作，阻挠联合国对刚果民主共和国选举争议的审查。今年4月，俄罗斯和A3国阻止了一项由英国起草、要求利比亚停火的安理会决议，并谴责利比亚军阀哈利法•哈夫塔(Khalifa Haftar)的行动。同样在4月，俄罗斯支持A3阻止联合国就苏丹政变发表声明，并警告安理会其他成员国不要干涉苏丹内政。
俄罗斯倡导主权国家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并口头呼吁非洲人而非西方人解决非洲问题，这些都促成了它与A3之间日益增强的协同作用。
南非长期以来在俄罗斯追求的非洲国家中占据着特殊的地位。自2006年以来，普京已经三次访问南非，加上非国大前情报主管雅各布·祖马（Jacob Zuma）的推动，为俄罗斯与南非创造了一个蜜月期。在祖马的领导下，南非加入了由俄罗斯推动的金砖国家非正式组织，以抗衡七国集团。
非盟一直是俄罗斯在非洲外交和安全方面的另一个重要目标，也是俄罗斯平衡美国和欧洲在非洲影响力的一个工具。俄罗斯在非盟倡导非洲维和方案以解决非洲冲突，这为其在联合国捍卫不干涉原则和国家主权至上的立场，并批评美国在世界其他地方违反了这些原则提供了支持。
俄罗斯参加非洲维和行动或训练演习，促进了它与非洲军队的关系，并且武器销售，安全关系也为潜在的更广泛的政治关系和获得自然资源的商业机会打开了大门。
津巴布韦维多利亚大瀑布
经济和软实力
俄罗斯试图利用手中有限的经济工具，重建其在非洲的存在。
尽管俄罗斯企业几乎没有竞争优势，但非洲大陆蓬勃发展的人口、稳定长期能源供应的需求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对俄罗斯各种私营和国有企业都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俄罗斯取得的一些最伟大的成就，是通过与那些因腐败或侵犯人权而受到国际制裁的政府进行贸易往来而获得的。津巴布韦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俄罗斯石油公司
另一条成功之路是利用安全关系，帮助拉拢目标国家的高层领导，然后由他们帮助开启对自然资源勘探的特殊通道。这种做法在中非共和国和苏丹很普遍。
俄罗斯商业利益集团在法治环境薄弱的非洲部分地区享有的一个潜在比较优势是，他们对商业机会的追求不会受到类似美国《反海外腐败法》(Foreign Corrupt Practices Act)的限制。
在一小部分地区，俄罗斯企业可以利用腐败和缺乏透明度的优势，与当地精英建立联系，以追求该国的商业或地缘政治利益。
大型国有企业往往主导着俄罗斯对非洲的经济扩张。全球最大的钻石开采公司埃罗莎(Alrosa)一直专注于扩大在安哥拉和津巴布韦的业务。
国有石油巨头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也在努力扩大其在非洲大陆的活动。2018年，该公司与尼日利亚一家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公司签署了一项合作协议，将在非洲开发多达21项石油资产。
据报道，俄罗斯石油公司与多个非洲国家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并获得了在这些国家工作的许可证，包括赤道几内亚、利比亚、莫桑比克、尼日利亚、南苏丹和乌干达。
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一直活跃在非洲许多地区，并将其视为一个重要的增长市场。由于国内经济不景气，国内业务增长机会有限，该公司一直在寻找海外机会。
考虑到其业务性质，这些项目与客户建立了极其长期的关系，因为核电站的建设和运营是几十年的风险投资。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已经与至少14个非洲国家政府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内容涉及潜在的核能和非核能合作，包括在民用核能领域，如医药、农业和水电项目。
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也是俄罗斯在非洲有限的软实力努力的一部分。它资助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育项目，包括高中生和大学生的科学竞赛。
刚果金和刚果布
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还为在俄罗斯学习的非洲人提供奖学金。这些教育机会对那些缺乏财力到欧洲或美国学习的有前途的非洲学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人道主义援助
俄罗斯对非洲的援助主要是对人道主义危机的捐助。这不同于苏联向反殖民运动和新独立国家提供大规模技术援助，来作为苏联与西方意识形态对抗的一部分。
文化上保守的活动人士试图将俄罗斯在非洲的形象塑造成传统习俗的捍卫者，反对西方强加“欧洲价值观”。
刚果盆地
世界家庭大会（WCF）是一个与俄罗斯保守派富商康斯坦丁·马洛菲耶夫（Konstantin Malofev）有经济联系的组织，一直活跃在非洲。
马洛菲耶夫因资助乌克兰东部分离主义分子而受到美国政府的制裁，他为莫斯科向东正教基督徒以及欧洲和巴尔干地区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团体提供了重要的财政支持。
世界妇女基金会一直对非洲妇女权利运动持批评态度，认为国际捐助者支持的妇女生殖健康问题等同于限制非洲土著人口的新殖民主义努力。
在非洲大陆上，亲俄(甚至可能是俄罗斯资助的)的宣传机构和非政府组织帮助支持反欧洲的殖民宣传。以强烈反西方观点而闻名的马洛费耶夫在接受他控制的俄罗斯保守媒体沙尔格勒（Tsargrad）采访时，将非洲称为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下一个地缘政治战场。
苏-24“击剑手”战略轰炸机
传统的军事和安全
比起黄油，枪支为克里姆林宫在非洲打开了更多的大门。长期以来，武器出口是苏联和俄罗斯武器工业的关键市场，为俄罗斯在非洲建立军事、政治和安全关系以及扩大其影响力的更广泛外交努力提供了便利。
它们使俄罗斯能够与不断崛起的军事和政治领导人建立和维持长期关系，并帮助俄罗斯与美国、法国和中国争夺影响力。
俄罗斯制造的武器为非洲国家的客户提供了许多优势。它们往往比西方同类产品便宜且可靠。许多非洲军队拥有苏联时代的武器储备，与俄罗斯的现代武器兼容。
俄罗斯的武器合同通常包括对苏联时代装备进行现代化改造或维修的条款，尽管目前尚不清楚这些设施是否或在何处投入使用。
对俄罗斯而言，联合制造和维修设施可能有助于维持非洲军队对俄罗斯武器的依赖。对俄罗斯的非洲客户来说，这些设施代表着促进工业生产和创造就业机会的机会。
俄罗斯的军售还带来了不附带人权条件的额外好处。例如，在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政府多次阻止向尼日利亚运送武器之后，尼日利亚转向了美国。俄罗斯并不把军售或军事合作与遵守民主准则挂钩，也不介意与包括苏丹和津巴布韦在内的非洲大陆最严重的侵犯人权者打交道。
津巴布韦哈拉雷平衡公园
农业
农业、农业机械和农业技术将是索契首脑会议的主要议程项目。自2014年俄罗斯与西方决裂，并对欧盟的食品和农产品实施反制裁以来，俄罗斯一直将非洲视为替代进口的来源地。
俄罗斯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粮食出口国之一，其小麦、奶制品、家禽和猪肉在非洲有潜在的市场。由于卢布持续疲软，近年来，它已经能够以低于其他粮食出口国的价格，增加在几个非洲国家的市场份额。
俄罗斯与几个非洲国家之间不断增长的农业贸易，伴随着俄罗斯化肥生产商进入了撒哈拉以南市场。
与钻石开采一样，津巴布韦与西方国家的隔绝意味着俄罗斯可以成为一个有吸引力的商业伙伴，这有利于俄罗斯化肥公司进入津巴布韦。
结论
综上所述，俄罗斯越来越将非洲视为一个可以展现实力和影响力的地区，并利用各种工具努力重返非洲。
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近年来西方对非洲政策缺乏关注，造成了权力真空，俄罗斯在非洲的影响力将会比现在大得多。正是这种状态才给了俄罗斯一个重返非洲大陆的机会。
文字编辑：王晓槑
图片编辑：王晓槑
图片来源：网 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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