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五百年前寄出的信

译者按：

此译文为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于1517年10月31日致勃兰登堡的阿尔布莱希特（Albrecht von Brandenburg，1490—1545）信件中文版。

正是在此信中，路德提出人们将“免罚”与“赦罪”混淆的严重问题。他提及的附件很可能就是后来流传的《九十五条论纲》。这封信寄出五百年后，在中文世界似乎仍被忽视。

此信原件收藏于瑞典国家档案馆（Riksarkivet）。题图是原件扫描本。瑞典国家档案馆保存的只有路德的信，论纲原件没能一同保留下来。

迄今为止，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路德是通过在1517年10月31日公开张贴的方式发出论纲的。

以想象中的路德张贴论纲或者将论纲钉在维滕堡万圣教堂大门上为主题的艺术作品大致是到了1617年的纪念活动中才开始明显出现的。类似作品更显著地流传是在19世纪，相当程度上跟德意志民族国家的兴起有关。详见《路德发出<九十五条论纲>的真实历史》。

此译文（包括文中所引《圣经》文字）主要根据以下英译本译出：Timothy J. Wenger, The Annotated Luther: The Roots of Reform, Volume 1 (Fortress Press, 2015), 47-57。同时参照此信拉丁原文：https://riksarkivet.se/manadens?item=111454，http://ivv7srv15.uni-muenster.de/mnkg/pfnuer/Luther-Albrecht.html 。此处题目为《世代》所加。

       致阿尔布莱希特，基督里最受尊敬的父，最高贵的主，马格德堡和美因茨大主教，德意志大主教，勃兰登堡蕃侯，耶稣基督里最受敬爱的牧者。

       无论上帝的恩慈为何，基督里最受尊敬的父和最高贵的主，请宽恕我。我，人中渣滓，竟敢奉书于殿下。主耶稣是我见证。我深知自己卑微与不配，迟至此刻才“鲁莽”行事，这全然出于我对基督里尊父您的衷心。看在大主教您自己宽厚的面上，请殿下俯就垂看此微尘，鉴察这请求。

       在您至尊名下，为建圣彼得大教堂之故，教宗的免罚证明在民中散布。此类事上，我并非多么归咎于传道人的宣讲，对此我还未听到。然而，我却着实为人们的全然误解而痛心，他们从传道人那里拾取信息，在普通民众中四处传播。比如，这些可怜的人认为：如果他们购买这些免罚证明，他们就确保获得拯救；跟此类似，他们将奉献投进柜中，这些灵魂就立即从炼狱中跃升；还有，这免罚证明的恩典如此之大，以至于任何程度的罪都可得赦，即使（正如他们所说）有人强奸上帝之母；跟此类似，有了如此免罚，任何处罚和罪行都可以豁免。

       至善的上帝啊。如此一来，托付给尊父您看顾的灵魂们正被导向死亡。一笔严峻的账单正落在您的肩上，而且还越演越烈。为此缘故，我对这事不能再保持沉默。人并非因任何主教职责而确保拯救，人甚至不因混合着人之作为的上帝恩典而获得平安。相反，使徒让我们常常“恐惧战兢，作成我们得救的工夫”。“义人得救难”。而且，“引到永生的路是窄的”，主透过先知阿摩司和撒迦利亚称呼那将被拯救的人为“从火中抽出来的一根柴”。主四处都在宣告得救的困难。鉴于免罚许可给灵魂并非带来得救或圣洁的益处，而只能除去教会法按照惯常施加的外在惩罚，人们如何能够因着与免罚许可相连的那些虚假应许而确保平安呢？

       况且，敬虔与爱心的工夫比获得免罚要好千万倍。然而，那些兜售免罚的人却不在关于敬虔和爱心的事上堂皇卖力。正相反，他们对此缄默无言，为的是兜售免罚许可，虽然任何主教的第一要务都该是帮助人们知晓基督的福音和爱心。基督从来没有要求传道人宣讲免罚，而是强烈要求传讲福音。如果福音被静音，主教仅允许在他的民中吵嚷免罚，他关注免罚胜于福音，这是何等的恐怖，何等的危险。难道基督不曾对他们说，“蠓虫你们就滤出来，骆驼你们倒吞下去”？

       我在主里的尊父，事实还不仅如此。在为兜售免罚专员而写的《概要指导》中，作者声称免罚许可的一个主要恩典在于，它是上帝赐予的无价之宝，人藉此可与上帝和好，炼狱中一切惩罚都被除去。虽然《概要指导》在您的名下出版，但应该并未获得您的授权。跟此类似，作者还说，对于那些从炼狱购买灵魂的或者得到忏悔特许的人，悔罪不是必须的。

       最卓越的大主教，最高贵的主，最受尊敬的父，我除了透过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向您恳求，我还能做什么呢？愿您俯就垂看此事，完全收回那本小册子，让那些兜售免罚的人不再做如此宣讲。否则，恐怕有人会起来驳斥那些兜售免罚的人以及那本小册子。这对高贵的殿下您而言将是莫大的耻辱。这是我非常不愿看到的，但是我怕这却会在未来发生，除非问题很快得到纠正。

       我恳求最高贵的大人以身为蕃侯、大主教的方式——也就是最仁慈的方式——俯就接受我出于信心的卑微服侍，正如我也是以最诚挚的衷心将这些文字献于您，受人尊敬的父。因为我也是您牧养羊群的一部分。最受尊敬的父，愿主耶稣永远保护您。阿们。

       来自维滕堡，1517年万圣节前夕。

       若尊父乐意，请鉴察我的论纲，您便知晓那些兜售免罚的人以完全确定的心态散布的观念是多么可疑。

       您不配之子，马丁·路德

       奥古斯丁会修士，被称神学博士

上图为1517年底在纽伦堡印制的《九十五条论纲》原件扫描本。原件藏于柏林国家图书馆，http://digital.staatsbibliothek-berlin.de/werkansicht?PPN=PPN644115580&PHYSID=PHYS_0001&DMDID=DMDLOG_0001。

此译文首发于《世代》第3期（2017年秋冬合刊）。 如《世代》文章体例及第1期卷首语所写，《世代》涉及生活各方面，鼓励不同领域的研究和创作，既有思想类文章，也有诗歌、小说、绘画。《世代》第3期主题是“宗教改革”、世界观，却也有并非可以简单分门别类的文字。《世代》并不一定完全认同所分享作品的全部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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