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篇 相思勾连采苍耳

相思勾连采苍耳

前些天写鬼针草，就极自然地想起苍耳来。除了小时候同受过苍耳与鬼针草的捉弄，这两样植物还同为菊科，也是实实在在的有些亲戚关系。

苍耳，菊科，苍耳属，又名羊带来、粘不粘、耳铛草。

田间路边，荒野小径，苍耳真是最不会看脸色的植物，它不择土性，随处生长，草木葳蕤时，它更是俯拾皆是。幼时挖野菜，苍耳从不在其列，其花也暗弱，不值得人赏视。它很少分枝，花或散布在叶腋，或聚集在茎的顶端形成穗状，整个茎干都长着密密集集的种子。而苍耳全身上下，也唯种子招摇，苍耳子呈纺锤形，周身披覆钩刺，形如耳环的倒钩，又如一只只小小的刺猬。据说衣服上的尼龙搭扣的灵感来源，就是苍耳。

这短刺勾镰一厢情愿，你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不离不弃，牵扯难断，就如同痴情的女子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恩怨交缠的恋人。

回到小时候，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们就是用苍耳子这特点捉弄人――向别人头上一抹，苍耳子与头发立刻纠结成团，怎么扯也扯不下――这恐怕是乡村孩子们最有共鸣的话题了吧。

对苍耳最早的官方认知源于《自然》课本。苍耳是典型的通过动物携带种子传播的最佳示例。这聪明的植物，借助小动物们的皮毛，愉快地把种子带到了其他地方繁衍。

《博物志》中也记载了苍耳的这种传播手段：“洛中有人驱羊入蜀，胡炱子多刺，粘缀羊毛，遂至中国。”看来，倘若没有春秋时期的牛羊贸易，这一年生的草本植物也断不能生出翅膀，飞到中土。

《国风·周南·卷耳》里言，“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读到这句，颇让人疑惑。采苍耳做什么呢？据我所知，苍耳有毒，种子毒性尤甚。思来想去，古代的女子所采苍耳，应该是药用的吧。记起几年前的一次感冒，甚重，牵连起鼻炎来，记得所买之药，就叫“苍耳鼻炎通”。

然而，这《卷耳》中的精髓并不在于此，它已然变成一道恒久的思念之光，从久远前的一个痴情女子心里透出来，落到千年前的苍耳之上，那一刻，苍耳植株变得柔软无比，物化成魂，成为一个贫苦女子和旅途困顿的离人遥相呼应的情思通道。

面对一片茂盛的苍耳，却摘不满一只浅浅的箩筐。她怎么能有心思呢，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还艰难行走在征途古道之上。来日不可知，归期不可知，这种念想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也像苍耳子无着无靠无处依附，不知何时，心才能落到归处。

险峻的古道悠悠，步履踉跄的马匹身上不知是否勾黏着几粒颠簸辗转急欲安家的苍耳子？他们途经之处，青草茫茫，苍耳郁郁，世上已过千年，那个采苍耳的忧郁女子还在翘首等待么？

我仿佛看到，小小的苍耳子随风倒伏，倒钩刺恰到好处地沾住她的衣衫，然后沉默地跟随，沉默地等待――那是相思勾连，不离不弃。

我喜欢的那些静默的植物们：那一排年青的苦楝树

青苔要开花--第57篇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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