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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怎么没死?

逆北 历史研习社 2023-02-19

文|逆北


电影《满江红》有个隐藏的大佬——韩世忠。


秦桧惧怕韩世忠,连电影中的效用兵张大都知道,韩世忠是朝廷中“反秦”势力的领袖。秦桧皇帝都不一定怕,但他肯定怕韩世忠。


有意思的是,连武功盖世的岳飞,秦桧都能撺掇着高宗杀掉,为什么没给韩世忠送上一次“莫须有”?


这还要回到南宋的历史现场来看。


众所周知,南宋王朝能够偏安江南,与金朝对峙长达百年之久,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南宋方面维持着一支能够与金军相抗衡的军队。这支军队根据其驻防地域又可大致划分为四川的吴玠一军,鄂州的岳飞一军以及淮河流域的张俊和韩世忠军。


其中,吴玠在和尚原一战大败侵蜀的金军主力,使得金朝占领四川然后顺江东下攻宋的目的未能达成。鄂州的岳飞部一边与河南的金军反复拉锯,一边还得抽出手来增援淮河流域的友军,担子最重。而在江淮布防的张俊部军纪松弛,人员构成复杂,战力底下,所以在战事上还得仰仗在淮东楚州建立大本营的韩世忠部。


因此,可以说岳飞和韩世忠两军挑起了南宋在长江中下游防务的全部担子。由于和金军作战频繁,二人也都是毋庸置疑的主战派。


 (影视剧中的岳飞)


对于岳飞和韩世忠这样的主战派,秦桧一党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而这也正中高宗赵构的下怀。因为赵构此时无意收复中原失地,对于武将势力的膨胀也十分恐惧。因此,岳飞与韩世忠的抗金忠心,反而成为了他们遭受迫害的“罪名”。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同样是坚持抗金,同样是南宋军中的实力派,为何岳飞会被宋高宗与秦桧联起手来含糊其辞的冤杀,而韩世忠却能全身而退,到了晚年甚至还携着童子优哉游哉的逛西湖,难道说是他的抗金决心和岳飞相比不够坚决吗?


 (电影《满江红》中的秦桧)


非也。在坚持抗金和反对议和这件事上,韩世忠一开始可能比岳飞还要积极。在绍兴八年和九年,宋高宗赵构曾派特使前往金国秘密媾和,韩世忠得知此事后,专门在南宋和谈使节北进路途中布置伏兵,试图将其劫持以挫败朝堂内投降派的阴谋。然而,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韩世忠的部将胡纺得知韩世忠的计划后,认为这是一个向上层献媚的机会,于是将其伏兵劫使的计划泄露,最终导致韩世忠本人陷于极大地被动。当宋高宗得知韩世忠对和谈的“掣肘”,也颇为不满,指责韩世忠“身为武人,不识大体”。


绍兴十年宋金和议初步达成后,第二年宋高宗和秦桧即迫不及待的采纳范同的方案,将岳飞、张俊和韩世忠的兵权剥夺,而改以枢密使和枢密副使的虚职加以笼络。但是,根据宋朝的“祖宗家法”,枢密使这种官职(类似于“国防部长”)是不能以武臣来出任的,担任正副枢密使对于岳飞等人而言只是一个过渡。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张俊认为向专权的秦桧靠拢,即可夺回失去的军权,而且还能趁机排挤走岳飞等人。而秦桧也意识到可以利用岳飞等人之间的矛盾,将其各个击破。于是,秦桧决定先拿之前谋划破坏和谈的韩世忠开刀,利用岳飞和张俊来将其扳倒。


就在岳飞等人交出本部人马的调度权不久,岳飞和张俊就被委以“同按阅御前军马”的“重任”,到韩世忠以前的大本营楚州去作调研工作。张俊和韩世忠是儿女亲家,又是同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次机会来给韩世忠穿小鞋,以达到自己上位的目的。到达楚州后不久,张俊就向岳飞暗示韩世忠已经被朝廷架空,韩的部下任由他们二人处置,希望岳飞能够配合他的“倒韩”阴谋。然而岳飞为人刚正,不愿意做这种借踩同僚来媚上的事,所以严词拒绝,嘴里还念念不忘联合抗金大业。这就让张俊非常不爽,只能找借口处死他们的部下来泄恨。



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桧很快就从淮东总领胡纺那里得到了韩世忠“谋反的可靠证据”。原来,当岳飞一行人来楚州视察的时候,韩世忠曾经的亲信将校耿著就没忍住向胡纺吐槽,称岳飞等人来是要接收并瓜分韩世忠的旧部。耿著这么讲自然不对,因为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军队本质上是朝廷的,是只能听命于皇帝本人的,他对于韩世忠这个老领导的留恋,使得他忘记了这个致命的政治原则,然后还不合时宜的讲给了“有心”的旁人。


碰上脑子缺根弦的耿著,胡纺等人如获至宝,立即给高宗和秦桧添油加醋的写了封告密信,称耿著早就对朝廷剥夺韩世忠的兵权心怀不满,从临安返回淮东后就时刻想拥立韩世忠重回主帅的位置,然后再以此为基础操纵宋朝的国政等等…就这样,耿著被秦桧党人押到大理寺用酷刑逼供,试图从他身上整出更多韩世忠的黑材料来。


宋高宗对于秦桧等人的奏报将信将疑。而这个时候韩世忠还被蒙在鼓里。秦桧和张俊等人自然乐于韩世忠不知晓危险的靠近,因为这样就等于韩世忠默认了自己的罪行。但是,身在楚州的岳飞及时觉察出秦桧等人罗织冤狱的计划,于是不顾个人安危,将详细情况通报给了韩世忠。岳飞这么做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韩世忠私人关系好,英雄惜英雄,还出于其不希望看到忠臣遇害,宋朝自毁长城的“公心”。岳飞真君子也!


得到岳飞送来的消息后,韩世忠也颇为紧张,他连忙求见高宗赵构,然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自己的忠心。面对声泪俱下的韩世忠,宋高宗赵构也觉得秦桧等人做得实在太过分,对于皇帝来说,他最想要的是韩世忠的兵权,而不是他的命。除此之外,相比于岳飞,韩世忠投效赵构较早,当赵构十多年前在杭州被苗傅等人指挥的叛军挟持退位之时,是韩世忠顶着箭雨领兵第一个突破了叛军的防线,支持高宗赵构复位,可谓是劳苦功高。


宋高宗赵构城府极深,但好歹还顾及旧情。于是,在韩世忠的恳求下,他出面叫停了对耿著的审查,将其从死刑改为发配流放。对于韩世忠则好言安抚,但也未恢复其军权。


 (宋高宗赵构)


岳飞不顾个人安危救护韩世忠的做法,让韩世忠得以化险为夷。秦桧见风使舵,他从高宗的处置态度上觉察出扳倒韩世忠的困难,也意识到了是岳飞“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恼羞成怒,转而将枪口对准了岳飞。


和韩世忠相比,岳飞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投效高宗赵构较晚,在张、韩等人当中军事实力又最强,最易受到猜忌。另外,岳飞曾经呼喊“迎回二圣”和公开建议失去生育能力的赵构早些立储的做法,也让素来缺少自信心的赵构对他平添了几分怨恨。面对政敌的陷害,岳飞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动,这是他未能预料到的。因此,可以说韩世忠的“冤案”是岳飞被冤杀的“序幕”。



岳飞被秦桧一党投入监狱后,韩世忠也听闻了这一消息,他感念岳飞之前的救护,于是当着秦桧的面质问他岳飞究竟犯了什么罪。秦桧的回答支支吾吾,一会“书虽不明”,一会又“其事体莫须有”,到最后韩世忠也没听出个具体来,但有一点韩世忠听明白了,那就是岳飞必须死,而且秦桧背后的人也希望岳飞死。


南宋初期政治斗争的残酷,让韩世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不但救不了岳飞,还得把自己和亲友也搭进去。于是,他选择了“跨驴携酒”,纵情于苏杭的山水。从枢密使位子上退下来后,韩世忠拒绝接触任何自己曾经的部下,对于朝政也不闻不问,但也绝不谄媚秦桧。他的这种做法似乎也在向赵构表示,自己绝无半点政治野心,而高宗赵构也真的松了口气,以后再有人投递怀疑韩世忠有“不臣之心”的奏章,他的应对都是先收下然后装作没看见。


韩世忠终于不失体面的活了下去,而这份幸运,既是他个人早年努力的结果,也离不开岳武穆的“拔刀相助”。


参考文献:
(元)脱脱撰:《宋史》,中华书局,1985年6月。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中华书局,2018年9月。
陈振:《宋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8月。
邓广铭:《韩世忠年谱》,三联书店,2017年3月。
王曾瑜:《宋高宗传》,中国书籍出版社,2016年6月。
虞云国:《南渡君臣》,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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