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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人且说三分话,哪有才见一面就诉衷情……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1-10-06
前两天写“芦苇青青”和薛司令“冲山之围”的历史现场,讲到中篇评弹《芦苇青青》中,张鉴庭扮演的钟老太有两段唱,因其激情充沛而成为评弹历史上的不朽经典。有读者朋友留言,谈到张鉴庭的人生遭遇,也是不胜唏嘘。江文兰先生曾在怀念张老夫子时说过这样的话:“张老师前半生坎坷,后半生压抑。所以对他是既钦佩又是同情,不敢言不敢怒,爱莫能助,无可奈何……”。前半生坎坷,说的是张鉴庭小时候很苦,最早学的是宣卷和绍兴大板,17岁才开始学评弹,在江浙一带名气响,但在上海站住脚绝非容易,“七进上海”,才树立自己的影响力。他开始放单档,唱的是夏荷生调,和兄弟张鉴邦、张鉴国拼双档后改唱蒋调,自谦说因为蒋调唱不像,这才独辟蹊径创造张调,其中的甘苦可以想象。不过张鉴庭前半生的坎坷,是民国时代艺人普遍生活的写照,绝大多数出身贫苦的艺人,走的路都差不多,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张鉴庭终究唱了出来,唱成名家大响档,和那些贫病交加始终没有唱出名的艺人比,他还是幸运儿。而张鉴庭后半生的压抑,就有点“非主流”了。为什么江文兰对他“既钦佩又是同情,不敢言不敢怒,爱莫能助,无可奈何”呢?因为张老夫子在五十年代说错了话,被纳入了另册。演出可以,但不能挂牌。对一名艺术家来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所以有人说,《望芦苇》也好,《钟老太骂敌》也好,唱词似乎是为张鉴庭量身定制的,好像就是为了安排张老夫子在这里等着,抒发一下内心的愁绪。当然,他也没有辜负陈灵犀这么精彩的唱词。

张鉴庭、张鉴国

知道了这一层历史,再来听张鉴庭在《林冲》中的一段“酒店诉冤”,就更有味道了。《水浒传》一百单八将,在我看来最莫名其妙的角色就是林冲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虽然实际管的事情没有官职名字那么威风,但也是朝廷命官吃皇粮的干部,落草为寇实在是被逼无奈。怎料遇到一心想着招安的宋公明,一个圈子兜下来,东征西讨,宋江自己只封了个楚州安抚使,最多也就处级吧。林冲呢?封了个“忠武郎”,和秦明、杨志、索超、雷横等享受同等待遇。梁山上不乏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这样投诚过来的武官,原来在朝廷军队里是都统制、中郎将。但他们和林冲不一样,他们是职业军人,上梁山是投降,不是造反。

戴敦邦画林冲


中篇评弹《林冲》也是陈灵犀的作品,张鉴庭在其中有两段唱成为经典,一段是“误责贞娘”,另一段就是今天要说的“酒店诉冤”。张教头是林冲的老丈人,《水浒传》书里也有这个角色,但评弹里对这个人物进行了丰富。或许是为了让林冲“风雪山神庙”的行为更有说服力,作者安排了张教头离开东京到沧州寻找林冲的情节。同一间酒店,擦身而过。张教头独坐一角喝闷酒,店小二问:客官,你有什么心事?听听张鉴庭是怎么唱的。


张鉴庭“林冲·酒店诉冤”

叫声小哥你细听
我是满腹冤仇无处伸
想我家中境况原安乐
哪知大祸飞来到我门
害得我一家骨肉都拆散
有的是被逼跳楼丧了命
有的是惨遭毒害去充军
想我老妻本来身有病
可怜一气病更深
吐血三升命归阴
小婢中途迷路程
如同孤雁失了群
我直到如今没处寻
我是恨奸贼

太不仁 狠心肠

要比砒霜毒三分
害得我家破人亡肝肠断
今生哪得叙天伦
害得我无依无靠无陪伴
孤零零何处得安身
我是受尽苦 苦万分
冒风雪 赶路程
白发苍苍的年迈人
迢迢千里到沧州城
不知何日才能返东京
我逢人且说三分话
哪有才见一面就诉衷情
要诉衷情两泪淋
小哥 我劝你不必再问细情


晚年张鉴庭


“我逢人且说三分话,哪有才见一面就诉衷情。要诉衷情两泪淋,小哥,我劝你不必再问细情……”陈灵犀写这段唱词时,不知道脑海浮现的是谁的形象。感叹?提醒?安排张鉴庭来唱,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后来唱张调的艺术家很多,有些把张鉴庭苍老的嗓音和眉眼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唯有唱词的神韵,似乎总差了那么一口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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