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素人”

有两个意义不同的“素人”，一是“平常的人”（《现代汉语大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年），一是“外行人”（《汉语外来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90年）。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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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素人”，即平民、平常人、朴素的人。最近，有一个“素人”火了，他就是84岁的四川大学退休教授张继莹，他用朴素的语言圈粉无数。（《生活晨报》2017年5月9日）

（2）但有些人不一样，比如洁尘的老公，一个从来没有作过画的媒体工作者，某一天，突然想作画，然后就画出了一幅名为《一家三口》的油画，然后，就成了一个素人画家。素人，就是指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业余级别人士。当投入大量热情和专注之后，久而久之，相对就变得专业了。（《广州日报》2019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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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1）“素人”是“平常的人”，例（2）“素人”是“外行人”。

“素人”用来指“平常的人”，在清代就已经出现，在现代也有用例。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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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今夫子骑箕天上，素人埋骨青山。抚今思昔，能不慨然，辄书数言，不胜车过腹痛之感。（姚元之《竹叶亭杂记》）

（4）至于梦中的“苦乐”，则照我素人的见解，毕竟是“梦中的”苦乐，不必斤斤计较的。（朱自清《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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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3）是清代用例，例（4）是现代用例。

“素人”用来指“外行人”，是在现代出现的，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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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作绍介文字，颇不易为，一者因为我虽爱版画，却究竟无根本智识，不过一个“素人”，在信中发表个人意见不要紧，倘一公开，深恐贻误大局。（鲁迅《致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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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人”用来指“平常的人”，是汉语自源的意义，“素”本来就有“平常”的意思，“素人”表示“平常的人”，是理所当然的。“素人”用来指“外行人”，是日源意义，“素人”源自日语“しろうと（sirouto）”。“素人”在平安时代被称为“白人”，是指外表涂了一层白色却没有什么本领的艺妓。“素”在日语里除了有“真实、实事求是”的意思外，还包含有对非专业人士的轻视的意思，因此，“素人”一词就发展出“外行人”的意思。

“素人”虽然在现代甚至清代就有使用，但真正流行却是近些年的事情。近些年，日源流行语在汉语中大量出现，这一方面是由于年轻一代对日本流行文化的接受和喜爱，另一方面是由于互联网技术的飞速发展，这就导致了日源词在汉语中的流行和传播。“素人”的流行，不仅激活了现代甚至清代就已经出现的两种用法，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又向着“合流”的方向延伸，即“素人”在特定语境下，既有“平常的人”的意义，又有“外行人”的意义，这在和“明星”对立的情况下非常明显。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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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深圳素人演员把伯格曼《婚姻场景》搬上舞台，成功挑战高难度大师剧作（标题，《深圳晚报》2022年1月9日）

（7）按照节目嘉宾的类型，可以分为明星真人秀与素人真人秀。（《中国电影报》2022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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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6）（7）“素人”既有“平常的人”的意义，又有“外行人”的意义。跟“明星”相比，“素人”在社会地位上是平常人，在职业领域内是外行人，这可以看作是两个“素人”的“合流”现象。

随着自媒体的流行，普通民众也可以通过网络等途径向外发布他们自主创作的作品。这些或新颖、或有趣、或引人共鸣的视频内容，可以获得较高的点击量，从而吸引大量的粉丝关注。这些拥有自媒体的普通民众，都自称或被称为“素人”。相比于那些签约公司、塑造人设、受过专业训练的明星而言，他们是平常人，他们是外行人，但他们出现在屏幕上反而更能让观众感觉真实，这正是“素人”流行的动力所在。

（本文刊于《咬文嚼字》2022年第10期《时尚词苑》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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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迟早早语标 YuB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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