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为什么这么难

上海疫情封城后的景象把我和小婉吓坏了。从上周起，我们开始大规模购物囤货。

从米面粮油、鸡蛋肉类、荤素罐头、婴儿用品，到消炎药、退烧药、纸巾、垃圾袋、洗涤剂，常用的药品和日用品，我们都做好了储备，足够一个月的份量。

小婉一边集纳一边感慨：北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我说，可能上海人一开始也这样想吧。

作为中国的金融中心，最国际化的城市，谁能想到呢，上海居然要面临吃饭难的问题。任你平时管理水平再高，在严格的封控政策下，照样狼狈不堪，乱象丛生。

很多人觉得，不需要囤菜吧：上海虽然封城了，居民出不了门，街道还在发菜，小区志愿者在组织供应呀。很多社区有团购，快递也没停，至于吃不上饭吗？

抱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微博上有人喊着家里断粮时，就会有人“辟谣”：政府挨家挨户送菜，怎么会有人挨饿呢？

然而，真相就是真相。一方面上海城郊的仓库和货场堆满物资，就是送不到每家每户，很多人在饿肚子。空荡荡的冰箱在阳台晒出来，很多人跑到微博呐喊，连一些明星也发视频求助。没人否认：上海有人缺吃的，数量还不少。

很多人在市场环境里生活几十年，但还是低估市场的力量，高估配给制的能力。送门上吃，这事看起来简单，真做起来，四处漏风。

不少物资送到小区附近，只差几百米，就是没人去搬。社区工作者为什么不做呢？他们有自己的工作，实在忙不来。许多蔬菜生鲜跑了几百公里，在社区附近堆积，很快就烂了。

很多居民好几天没收到物资，或者收到了，但是远远不够；有些人家里有粮却没肉和菜；有些人吃不到肉，也有人苦于吃不到青菜。这些需求都很真实迫切，你不能说他们矫情。

这只是简单的食物配送问题，困难就如此之大——并且在食物配送领域，政府已经调集最多资源来支持；包括京东、美团、顺丰等市场的力量并没有完全退出，这才勉力支撑。

其他领域呢，严格的封控政策下更容易出问题，比如最基础的医疗需求。

据上海市卫健委2020年的数据，上海一共四百多家医院，连同其他医疗机构共近6000所，每年诊疗人次超过2亿次。

上海的医院约有16万张病床，病人平均住院天数8天多，病床使用率86.72%。这些数字意味着，很多病人在等待就医、复诊、做手术和住院治疗。这些需求不会因为疫情而凭空消失。

上海的医院没有全封闭，不过大量门诊关停，很多手术搁置。急诊还开着，病人得持有核酸阴性证明才能就医，这增加了急诊病人的痛苦，甚至有生命的危险。

现在，上海的医疗体系处于半瘫痪的状态，大量的医护人员被抽调到抗疫前线，许多病人得不到有效的救治。

除了吃饭和就医，封城会引发其他社会问题。

很多人失去收入，但背着房贷，手停口停；小孩子在家上课，孩子和家长都难受；成天待在家里，愁闷，生事，精神容易出问题。

看最近的上海新闻，有人爬上楼顶洒钱，有人被网暴跳楼，有人和巡视员起冲突。人们活得紧张、疲劳、愤怒和无助。这样的生活状态下，人们可以承受多长时间？

封控时间越长，代价越大，大部分人损失金钱和身心健康，有些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自3月份上海疫情暴发，超过20万人感染，重症病例9例，绝大数是高龄长者，伴有严重的基础性疾病，均未接种疫苗。到目前为止，未有通报死于新冠病毒的病例。而因防控造成的的各类生命损失，已不胜枚举。

上周五，我在朋友圈写下一段话，表达我对上海的担忧。上海的立身之本是市场和分工，现在市场被冻结，分工在破坏，这将带来实实在在的损失，仅最近两周的死亡人数，就超过病毒带来的伤害。

救灾的原则是，救灾造成的损害，不应超过灾害本身。当前上海防疫政策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上海是一个有着2500万常住人口的超级大城市。是发达的市场经济，支撑起这样的城市规模；是无处不在的社会分工，满足了所有人需求。

上海现在大搞严格的封锁令和配给制，短短几天还能忍受；若持续几个星期，一定会出问题。配备再多配送员和志愿者，也难以为继。

人要吃饭，会生病；孩子、孕妇、老人和其他体弱者，需要特别的照顾。有人要吃特效药，有人等着做手术。有人独居，也有人是顶梁柱。放在一个大城市，每一种都是巨大的人群。

社会是无数的、复杂的、需求各异的人组成，配给制根本无法满足。匮乏者会抢购，满足者会囤积。哪些物资匮乏或过剩，没有价格信号，只能靠喊叫；哪些人群需要特别的服务，也没法实现。发达的社会于是萎缩，代价是有人会撑不下去。

希望上海人努力发声，让全国都知道上海的困境。希望上海人努力自救，邻里守望，互帮互助；更希望上海能早点解封，在更多的灾难事件出现之前。

距离写出这一段话，时间又过去了一周。上海的疫情防控政策没有改变，每天检出的阳性感染者仍有数万，解封遥遥无期。这些天里，每一天都有新的悲剧在出现。

清零政策还会继续执行吗？还看不到调整的迹象。再次呼吁上海解封，也希望其他城市的居民引以为鉴，做好应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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