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南腊河畔的青春(第五章)
接连半个多月的紧张施工,白天挖沟运土,晚上还要聚在桅灯下破竹篾编做运土的畚箕箩筐,一天下来,就把连里这些姑娘小伙累得快散了架。好在小青年体质好,体力恢复得也快,所以,一觉睡醒,起来一个个又都是生龙活虎的。不过体质再好,不加以合理调节,再好的身体也会累坏的,毕竟这些娃儿都在长骨头的时候。为了照顾战士们的身体,连里商量决定星期天放假一天,让大伙休息休息。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劳逸结合也是必须的。既然连里决定星期天放假休息,振安周杰他们便准备去趟县城。
听说振安、周杰、国林、阿平他们几个请了假要去县城,王志刚当然也呆不住,他上次在灭火时脚上受的刀伤,现在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说这段时间志刚没上工地在宿舍养伤,但他也没闲着,破竹篾编箩筐,给工地上运土用。他见连里同意振安、周杰他们几个要去县城,便找到连长、指导员,死缠硬磨地要跟着一起去。连长、指导员一时拿他没办法,也只好同意。
振安周杰他们临行时,指导员再三叮嘱,说:“一路上要照顾好王志刚,他的脚伤才刚好,防止伤口开裂。还有,县城里各地的知青来来往往的很多,不要和他们多搭讪,也千万别和他们发生争吵。前几个月生产建设兵团有两帮知青,一帮是四川的,还有一帮是上海的,在县城前哨饭店为了争夺一个条凳发生争吵,后来闹得大打出手,双方连砍刀斧头的都用上了。这场斗殴结果打死了两人,重伤了多人,连州里、省里都惊动了。你们在县城里即使吃点亏也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俗话说吃亏是福嘛。别人如果吵架,你们也不要看热闹,免得招惹是非,惹出麻烦。办好了事就早点返回。”
最后,还规定了振安周杰他们五个人下午六点钟以前必须回连销假。说得振安周杰他们连连答应。
连里战友一听到三排长他们要去县城的消息,都集中到七班来了。这个说,“三排长,给我带支牙膏,上海的白玉。”那个又说, “周杰,帮我带二支中华牙膏。”还有的说,“我要上海的固本肥皂,有的话带上两条。没固本肥皂的话,带几块扇牌肥皂也行”,“帮我带二件背心,105公分的……” 大伙儿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振安一时间不知道听谁说的好,只好摆摆手让大家静下来,说道:“大家不要着急,谁要带什么东西,你们一个一个的给志刚说。王志刚,你快拿纸笔记一下。”
八点还差一刻,振安周杰他们五人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匆匆过了竹桥,再沿着公路往东向县城出发。临出发前,振安去刘英那儿,周杰去陈颖那儿弯了一趟,说了些啥他俩人谁也没有透露半句,就不得而知了。在公路上,他们走路的习惯速度是每小时六公里,从大树脚经过十三公里道班,再经过十公里处的野战医院,走了二个半小时后到0公里的飞机场。这是一个已经报废了的飞机场,与其说是报废,倒不如说是建了一半就放弃更合适。
听说部队原来准备在0公里这里修一个小型的军用机场。可是,刚刚把停机坪和跑道平整好,不知道为了啥又不修了,留下了好大的一块开阔地。勐捧到县城的公路正好在这废弃的机场中间通过。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三营的几个连就占着了便宜,在公路边的平地上建造了一排排齐整的瓦房安了家。这里地方地势好,交通也方便,离开县城又近,让其他地方的、特别是生活在深山里的农场知青们看了十分眼馋,都纷纷说分配在这里的知青,离开家乡前一定在庙里烧过香拜过佛,命好。不过这几个连居住的环境好了,可干活的地方远了,每天上山坡种植橡胶树和割胶,要走一个小时的路。
过了飞机场再走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县城。云南山区的县城不大。虽说是县城,但是它的规模和人口还不如上海郊区的一个城镇。县城虽小,可什么都齐全,也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老话。小县城沿着南北一公里多的公路展开,公路的两侧建造了不少一、二层的砖瓦房,开了不少的店铺,有百货商店、粮油商店、农资商店、照相馆、邮电局、银行等等,应有尽有。整个县城一南一北一共有两个饭店,南边一个叫红旗饭店,北边一个叫前哨饭店。旅馆也有二个,红旗饭店边上的叫红旗旅馆,前哨饭店边上的叫前哨旅馆。这些店铺虽然小而简陋,可全都是清一色国营的县属单位。这些单位在计划经济时期可不得了,全都是当当响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个个都是朝南坐的菩萨。
县委、县革委会在公路西侧百货商店后面坡上一幢二层的楼里,县属各部委也都在同一幢楼里办公。楼前广场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县城老街就在县委办公楼前不远处,那是一条土路巷子,巷子两旁的建筑真可谓是五花八门,既有土坯墙的平房,也有烧结砖砌筑的瓦房,偶尔还掺夹一两幢傣家的竹楼。今天是礼拜天,当地说是赶街天,勐腊老街上,来赶街的人挺多,有摆摊的各族老乡,也有讨价还价的县城居民,还有更多的是操着北京、上海、四川等口音的各地知青。这里话语喧闹,人影熙攘,相比外头公路边的新街,更是热闹了许多。
振安他们是在前哨饭店吃的午饭。前哨饭店,与其说它是饭店,其实还不如叫它食堂。饭店里没有菜单,总共才供应三四个大锅菜,如辣椒卷心菜、茄子炒辣椒、辣椒佛手瓜、辣椒炒刀豆等等,真是无菜不辣。还好振安周杰他们来到云南已经有些时日,能够尝点辣,只有国林滴辣不沾。
饭店的这些菜早就烧好,盛在硕大的钢精盆里,没了热气。有人来吃饭,想买哪个菜,食堂……饭店的大师傅就挖上一勺,熟人多给点,生人少给点。那时因为肉类是凭票计划供应的,所以饭店里很少见得到肉末星子,即使有一点也早就让饭店的工作人员“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有时候难得供应一次西红柿炒鸡蛋,也不出二十分钟准抢完。
这天,振安他们叫了两份辣椒卷心菜,两份茄子炒辣椒,周杰人高马大的,好不容易挤上前买了份西红柿炒鸡蛋,五人吃得呼噜啊拉的,没一会儿填饱了肚子,大家知道国林不吃辣,把西红柿炒鸡蛋留给了他。饭后,他们先去邮局替大伙儿寄了家信,再去百货商店购买日用品,从卫生纸牙膏肥皂到男战友的背心裤钗,照着王志刚记的清单,一样一样买好,把五个挎包装得满满的,连带出去准备装些土特产的两个旅行袋也装了个鼓鼓囊囊。振安和周杰、阿平当然有没忘记给自己的女友买点丝巾梳子雪花膏之类的礼物。商店里就是没有上海的固本和扇牌两种肥皂 (这两种肥皂当时在上海也要凭票计划供应),振安周杰他们只好买了些昆明产的肥皂,不过那肥皂太软,一是不经用,二是去污也不如上海生产的固本肥皂强,用起来不实在。志刚还去了趟钟表店,花了两元钱把上次进了水的手表清洗保养了。
星期天到了县城,碰到赶街天就肯定要赶街。赶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自由市场,习惯上也叫做农贸市场。在当时,这种形色的自由市场,在上海等地是根本见不到的。那个年代,这种自由市场可是典型的走资本主义道路,肯定会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但在西双版纳和各少数民族地区,每当星期天,总是有不少老百姓自发地从附近各村寨或山里背些土特产来县城或乡镇赶街,有的甚至背上山货走上几十公里的山路赶来县城。来赶街的老乡们中,人数最多的是傣族,也是爱伲族,苦聪族,瑶族,苗族和基诺族。西双版纳的各少数民族有一个特点,他们都会说傣族话,看来这傣族话在这一地区就像英语在世界各地似的通用。老乡们从山里背来了土特产在赶街时卖掉,然后去百货商店买一些日用品,或者去农资商店买把砍刀啊锄头的带回去。从山里背出来的东西品种很多,有各种新鲜的菌菇,有上好的木耳笋干,有各种飞禽野味,香蕉甘蔗,菠萝椰子,花生芒果,还有鸡、鸭、鱼、肉、蛋,五花八门,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这倒是应了当初上海郊区那些公社和大队的干部在动员时说的那一句至今都让人难以忘怀的话,“西双版纳是个头顶香蕉,脚踏菠萝,手拿甘蔗,跌一跤还抓着两把花生的好地方。”
志刚看着眼前的各种山货水果家禽肉蛋,高兴得手舞足蹈,心花怒放。
“排长,想不到县城集市上有这么多好的东西,在上海根本买不到,有的连看也没看到过。今天我们想多买点回去,好让大家打打牙祭。”
“这里不叫集市叫甘(赶)甘(街)。”振安用云南话像模像样地纠正了志刚的话。不过振安的云南话虽然讲得不错,但终究来云南时间不长,而且又是在上海人成堆的连队生活,会讲的云南话也不多,一说多了就难免会出洋相。所以当振安来到摊上开口买东西,即使嘴、手同用,边说边比划,老乡听了还是直摇头,连连说“不糊不糊 (傣语,即不懂不懂)”。而老乡们回答振安他们的傣族话更是像现代人看甲骨文,一懂也不懂。语言不通,一圈逛下来,振安他们还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到。
志刚有点失望,说:“排长,我们听不懂傣族话,那能办?”(上海话译音,怎么办)
“你们是上海郊区来的知青吧?”
志刚的话音刚落,背后一句熟悉的家乡话飘入耳中,听起来十分亲切。
振安定睛一看,是位年纪比自己略大三四岁的、知青打扮的男青年。一听口音便知他是来自上海市区的“老三届”(是指 66、67、68 届的初中、高中毕业生 ) ,按年龄和时间来推算,他应该是在这儿插队落户的知青,比水利兵团的知青要早来西双版纳一年多时间。因为来县城前有指导员的叮嘱,所以振安他们不敢多和他搭讪。
那“老三届”似乎看出了振安他们内心的顾忌,善意地笑了笑说: “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们这样小心谨慎是对的。我听你们刚才说话的口音,猜想你们应该是从水利兵团来的吧,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的老家好像应该在浦东高桥、金桥、洋泾这一带。”
“你怎么知道?”王志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同是天涯伦落人呀!”说着,这“老三届”仔细打量着王志刚,还显得有些神秘,“我再猜猜你,你的家应该住在高桥,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王志刚。”
“老三届”的这几句话,让王志刚听得如同身在云里雾里,振安他们更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非这人学过看相,会算命不成。
“志刚,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杨浦区你二阿姨家的周志强啊。”
“老三届”看到振安他们奇怪的神态,笑着对志刚说。
“啊!你是志强阿哥!”志刚打量着“老三届”片刻,猛的一拍脑袋,”喔唷。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东长治路二阿姨家的志强阿哥。”
“我们三年多不见,志刚你也长高了。” “老三届”拍拍志刚的肩,说:“我早就认出是你,所以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志刚,你虽然长高了,但脸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两边脸上就一对小酒窝。我原想早点相认,可天下人像人的不在少数,怕万一认错人了尴尬。”
“你今天也来县城在赶街?”志刚问。
“不是来赶街。我现在就在这县城边上的勐腊公社曼井寨子插队落户。半年前家里来信说你也来云南勐腊了,在大树脚水利兵团,让我有空关心关心你。所以,这半年来,基本上我每个礼拜天赶街,就到这儿来转转,盼望着哪一天能碰到你。功夫不负有心人,盼星星盼月亮,今天我可终于把你小子逮着了,对高桥阿姨,我也好能有个交代了。”
“嗯。志强阿哥,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都是大树脚二连的,这是我们的排长振安,这是我的班长周杰,还有两位是我的战友国林和阿平。排长,这是我杨浦区东长治路姨妈家的表哥周志强。”
大家一一握手,既高兴又亲热。
有了“老三届”这位傣族通,赶街就方便多了。王志刚更是问这问那。当看到稻草扎着的一串比乒乓球稍大一点的东西时,志刚十分好奇地问,“哥,这是什么?”
“这串着的是鸡蛋、鸭蛋。”
“这一串串的是鸡蛋、鸭蛋?”志刚奇怪地问。
“对呀,云南十八怪中有一怪,就是鸡蛋鸭蛋串着卖,这样用稻草串扎着卖有二个好处,一是鸡蛋不容易碰烂,二是方便携带。”“老三届” 笑着回答。
“啊!云南还有那么多的怪呀!”在水利兵团连队里,上海人成堆,根本没有听说过。国林平时喜欢写写弄弄,对这些传说和素材特别感兴趣,说:“表哥能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云南的十八怪吗?”
“行啊!要说这十八怪呀,不单单是指西双版纳,它可是包括了云南全省各地的风土人情。我给你们边说边解释吧。要说云南第一怪,大的叫池小称海,这说大的是昆明滇池,几百里滇池风光,可是只叫它滇池,而大理苍山脚下的洱海,不大,才几十里的山光水色,可它偏偏就被称为洱海。第二怪是火车不通国内通国外。几年前,国内的铁路还没有通到云南,进入云南,火车只能到达贵州、广西、四川,再从这些地方坐几天汽车才能到达昆明。而在云南和越南相邻的地方,当年法国人为了掠夺云南的财富,修了一条米轨,小火车从云南直接通到越南,这就是火车不通国内通国外。第三怪,火车没有马车快,就是说这条线上小火车的铁路,一边是山沟,一边是悬崖,因为地势险要,铁路象盘山公路似的,所以火车开得特别慢,真的还不如马车的速度快。老太爬树比猴快,指有点年纪的女人爱嚼槟榔,喜欢上树去采槟榔,这是形容她们爬槟榔树的速度。还有草帽当锅盖,芭蕉叶子当被盖,糍粑叫饵块,四个竹鼠一麻袋,手抓饭团不用筷,三个蚊子一盘菜,竹筒当烟袋,小和尚可以谈恋爱,田里蚂蟥当裤带,十八岁姑娘叫老太,鸡蛋鸭蛋串着卖,花生数着卖,抱着娃娃谈恋爱……”
“老三届”说到这儿,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十四、五岁摆摊的、背上背着个小娃娃的傣族女孩,说:“你们看那小女孩。”
顺着“老三届”的指的方向看去,“这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姐姐背着弟弟或者妹妹吗?”志刚不明白表哥的意思。
“你们再看看。”振安、周杰他们再抬头望去,只看见那女孩听见了背上的小娃哭的声音,忙着把小孩挪到胸前解开了衣襟给小娃喂奶。
“啊?这么小的女娃,已经当妈啦?”
看得振安周杰他们个个目瞪口呆。
“时间不早了,你们想买些啥东西?我来帮你们还还价,我会讲傣族话,买东西相对会便宜些,如果不会说傣族话,买东西价钱就会贵许多,有句上海话说,勿欺熟人欺陌生,全国各地都一样。这里的傣族老乡也会欺陌生。如果你会讲傣族话,说明你尊重他们少数民族,就会把你当作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后,你们要在西双版纳住下去,不会傣族话是不行的。如果有机会,说什么你们也要学会讲傣族话。这里有句俗话说,学会傣族话走遍东南亚。吃饭会用手干啥都不愁。”
在“老三届”的带领下,振安他们的收获还真不少,鸡蛋鸭蛋,菌菇木耳,香蕉什么的,买了一大堆。价钱也便宜,鸡蛋七分一个,鸭蛋九分一个,香蕉一分一个,菠萝八分一斤,鸡鸭六、七毛一斤,花生当然是数着粒买的……。
每买一样东西,都是“老三届”和老乡交谈,至于他们在说些什么,谁也没听明白,从双方的表情看,就知道在讨价还价,这些东西买下来,“老三届”的确为振安周杰他们省下了不少钱。
临分手,志刚想留点东西给表哥,“老三届”连连摇头,说: “你们从大树脚来趟县城赶街也是挺不容易的,来回要近四十公里的路。这些东西还是你们都带回去让大家尝尝。再说我们在寨子里和老百姓相处得融洽,想要吃点东西也方便,老乡们待我们好着呢。以后你们几位来县城,就到勐腊公社的曼井寨子找我,你们只要一提周志强的名字,寨子里的老百姓,就是四五岁的娃儿谁都知道。”
志刚后来才知道,表哥在寨子里插队,房东家待他象儿子一样,房东女儿玉香也和他谈上了恋爱。几年后他们结了婚并生了一儿一女。七八年年底七九年年初,知青大返城时他没回,留在了勐腊。后来表哥调到勐腊小学当了一名老师,后又调到勐腊的一所中学当了副校长兼语文老师,一家人在西南边陲的县城里安享着天伦之乐。
由于买的东西太多,志刚他们也实在不大好拿,“老三届”替他们向傣族老乡要了两个旧的竹背篓。
看看志刚的表,时针已过二点。于是振安周杰志刚他们恋恋不舍的告别了“老三届”。他们把买好的东西放在背篓里,由国林、阿平背着 ,日用品的挎包和两只旅行袋由振安周杰负责,王志刚腿上刀伤刚刚愈合,不能负重,就让他空身跟着大家走。
“志刚,想不到今天会在县城里碰到你 '老三届' 的表哥。他的傣族话说得真好。”周杰说。
“是啊,我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表哥。”志刚说,”说起来我们也有三年多没有见面了”。
“这个就叫无巧不成书,用上海话说,是芝麻落在针眼里——巧透、巧透。”国林说,“今天要不是碰到志刚的表哥,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怎么样买呢?也说不定还要多花不少钞票呢。”
振安却没吭声,“老三届”在赶街时用傣族话与老乡讨价还价的场景老在眼前晃动,还有“老三届”那句“学会傣族话,走遍东南亚,吃饭会用手,干啥都不愁”的话,老是在耳边回响着。振安内心暗暗在想,“老三届”说的一点都没错,若要想在西双版纳长期住下去,我一定要想法尽快学会傣族话……
五人一路说笑着,走了将近有一个小时的光景。开始时,背篓刚上肩,再加上愉快的心情,倒不觉得什么。可时间一长就觉得背篓好像重了,挎包也好像重了,双脚好像灌了铅似的,更重了。志刚伤过的左脚更是肿胀的厉害,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这倒是应验了上海农村的一句俗语,人穷少亲戚,路远无轻担。
“休息一会再走吧。”振安吩咐着,和周杰一道替国林阿平把背篓解下。
国林耸了耸被背带勒得又酸又痛的双肩肩,一屁股在路边的石块上坐下,说:“俗话说,看别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抗抗才晓得。”
振安看看志刚,关切地问:“志刚,才走了三分之一,接下去还有三分之二的路,你的脚吃得消吗……”
志刚抬起手看了看才清洗过的表说:“脚有点酸痛。现在已经四点钟,六点钟之前回不到连队,这次又得写检查挨批评啰。反正这回上有排长下有班长,检查轮不到阿拉写。我看呀,这回我们的排长要成为代理排长,代理班长要成为代理的代理班长,只有我们当战士的,不可能成为代理战士,唉……要是现在能拦上一辆车该多好?”
志刚说着,闭上了眼睛晃着脑袋,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看志刚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那副美滋滋的样子,好像他不是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而是坐在车厢里。
“你小子幸灾乐祸还尽做美梦吧,刚碰到你表哥已经是喜事一桩,哪会天下的好事都落你头上?这就叫福不双降,祸不单行。”
阿平的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一辆拖拉机从县城方向驶来。志刚听见拖拉机声,抬起头睁开眼,一看乐了,这不是十三道班的陈林吗?志刚站起身来,高兴地挥着手:“陈师傅——"
“王志刚!”
拖拉机在振安他们面前停下,陈林认出了志刚,停下车,关心地问:“你们上县城了?志刚的腿伤好利索了?”
“早就好了,那天多亏了你陈师傅,我正想抽时间去道班谢谢你呢。”
“客气啥?”陈林说,“你们几位这是在县城赶街呀,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大树脚二连吧,快上车,我顺路!”
五人爬上了车厢坐定, 国林朝阿平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说:“这叫福不双降今日降,祸不单行昨夜行。”
拖拉机"突突突突"地欢叫着,向前驶去。车后,扬起一阵阵浅黄的灰尘,像烟雾似的飘向路边一丛丛茂盛的飞戟草……
(待续)
作者简介
徐建忠,笔名:海上清风,文学爱好者。1953年出生,1969年12月赴云南水利二团,1970年7月调至云南省政治边防和阶级复查工作队,1975年初调人民银行西双版纳中心支行工作,1979年回沪。在文化系统工作多年,1984年参加了上海市基层创作人员的编剧进修。期间,创作过舞台剧本、小说、故事和歌词。被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市文化局、上海市民族事务委员会、上海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等联合授于故事家。短篇小说《饭局》《古镇》《酒家》《戏说乾隆下江南》《猫耳洞日记》《小黑》《常回家看看》《寻父》和二十余篇绝句小说散见于《中国电影报》《中国新闻网》《华东文学》《浦东文学》《山东文学》等报刊杂志,故事《为什么不爱她》获上海市第八届故事会串二等奖,散文《拷浜头》获叶辛文学馆首届大型征文用文学留住乡愁二等奖。著有长篇小说《南腊河畔的青春》《摇曳的凤尾竹》(合集,吉林文史出版社-中国作家书系第四辑)和短篇小说集《酒家》(文汇出版社-长三角文丛)。目前是《华东文学》(小说)编辑,《浦东文学》(小说)编辑,上海市浦东新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201611月13日在叶辛文学馆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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