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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双版纳插队生活纪实】(九)陈永坚之死(李颂源)

李颂源 知青情缘 2024-02-02


有声朗读:



【西双版纳插队生活纪实】


(九)陈永坚之死


作者:李颂源

     

  

    五月的西双版纳气候炎热,1970年5月10日,那天的天气更是热得异常。上午知青户来了一位陈永坚的贵客,陈永坚的小学同班同学袁福根,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陈永坚自然是非常高兴。陈永坚的贵客,当然也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地聊起了各种新闻和小道消息。看看时间不早了,先弄饭招待客人。


    陈永坚到寨子里买回1只老母鸡,亲手宰杀;吴志刚拿出香港邮寄来的牛肉罐头;我和江国梁去菜园里采来了黄瓜,番茄,豆角等鲜菜。5人一起动手准备午餐。到了11点钟,菜已全摆上了桌面,饭也早已煮熟了,都是熟人还客气什么。吴志刚的手艺不凡,他烧的广东菜清淡鲜爽可口味美,我大口吃了起来。那天的气温特别热,不一会儿我的头上就冒出了热汗。陈永坚坐在我的对面,看见我浑身冒汗的模样,就说:“吃完饭大家去河里游泳。” 我连忙说:“我也去。”袁福根紧跟着说他也去。大家吃饱午餐后扔下饭碗说走就走,让不去的吴志刚和江国梁收拾碗筷。


    我挺着吃饱的肚子在前面开道,陈永坚和袁福根在后面边走边聊。到了南腊河边我见有傣族男女也在河里嬉水玩闹,就随手脱下已被汗水浸湿的上衣在水中漂洗。陈永坚和袁福根2人也脱掉了衣服扔在岸边沙地上。陈永坚先下水,袁福根跟着也下了水,2人一前一后地向河里的深水区域游去。我在河边低头洗衣服。


    没多久,我听见袁福根叫我:“李颂源,陈永坚人呢?”我抬头看河里,深水区域只有袁福根一人,不见陈永坚踪影。我高声大呼:陈永坚----。周围的傣民立即围了上来,我问他们有谁看见陈永坚上岸?谁都说陈永坚没上岸。傣民中有个叫波波东的汉子见对岸停靠着一条独木船,立即跳水游向对岸,游到对岸后马上发现独木舟底下压有人影,伸手拉真后脚把陈永坚拖出船底。众人惊呼出大事了。


    我快速游向对岸,只见陈永坚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对众人的大呼大叫已无任何反应。我跪在地上叫人把陈永坚脸面朝下,腹部放在我的肩上,我抖动身体想把陈永坚肚子里的水倒出来。但水流出不多,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勐腊文教干部和一位卫生所的医生匆匆赶来,立即把陈永坚脸朝天平躺,取出银针扎在他的会阴穴上,几分钟后,医生摇了摇头,表示无希望了。我们手忙脚乱地把陈永坚抬到宿舍里他睡的铺位上平躺下。吴志刚,江国梁看着刚才还在大声说话的陈永坚成了一具尸首,心里都害怕起来。傣族人把陈永坚送来后,不一会儿就纷纷告辞回家,各忙生计去了。


     剩下我们4人,我讲了一下出事的经过。我说估计陈永坚在游泳时看见对岸停靠着一条独木舟,就向船游去,不慎游到了船底下,心一慌张肺部呛进了河水,缺氧而亡。我们4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袁福根向我告辞离去了。天近黄昏,天色昏暗下来。原来和陈永坚睡一间房的吴志刚害怕地跟我说,他今晚要睡在我的床铺上,我说好的。江国梁和吴志刚两人离开了房间走了。天色越来越黑,当时的晚上,我们四人是从来不点灯的,吃的油都没有,又哪里有点灯的油啊! 天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我半坐半躺在吴志刚的床铺上,竖着耳朵听动静,版纳的小动物昆虫类很多,我时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各种声响。很久以后,我注意到有了一种夹杂在窸窣之声中的奇异声音,有点象大闸蟹吐泡沫的辟噗声音,一直不绝于耳,而且我肯定这声音是从陈永坚身上发出来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我希望他明天早晨会象一觉睡醒而起身。开着的门口开始慢慢地透进了晨曦的亮光,我定睛仔细端详陈永坚的面容,我看见他的鼻和嘴里流出了大量的血色泡沫。屋外的竹林中有小鸟好听的鸣叫声,有竹叶在轻风中的簌簌声,不知等待了多久,屋子里只有陈永坚在我身边。我听见屋外有人说话,赶紧走出门口,江国梁和吴志刚也同时从他们睡的房间开门走了出来。


    只见上海市知青慰问团的老严和勐腊县上山下乡办公室的2位工作人员向我们的居住的房间走来。老严在门外问了几句出事的情况,我一 一加以回答后,他们向陈永坚的睡床走去。一进门口,3人看见陈永坚鼻嘴边的大量鲜血,立即止住脚步,让一个手拿2丈白布的人员抖开白布,用白布把陈永坚尸首裹得严严实实的,之后又开始和我们东拉西扯。


    在勐腊县插队的原上海四川中学的50余位学生,获悉了本校68届11班的优秀班干部中队主席陈永坚同学不幸去世的消息后,集体赶来曼龙叫寨子,吊唁四川中学的学友。全体同学来时都神情悲痛,热泪盈眶,纷纷想见学友的最后一面。但是房门紧闭,大家只能围在门口追忆陈永坚同学在校学习期间的往事。


    位于曼龙叫附近的建设兵团六团四营送来了一口快速赶做出来的白木棺材。不久寨里的老人赶来告诉勐腊上山下乡办公室工作人员墓穴已经挖好了。工作人员打开了门,让曼龙叫剩下的我们三个知青整理陈永坚的遗物。先把卧具垫入馆底后,我们几人手握在白布的外沿,轻轻地慢慢把陈永坚同学放进了棺材,盖上了一条棉毯。我把陈永坚平时学习的初高中课本也已起放进了棺材里。


    钉上了棺盖。老严和2位工作人员紧张的脸色松弛了下来,3人离开我们轻声商量了一下,转过身来老严对我们50多位上海四川中学的同学说:“天气炎热,趁早下葬吧。”命令一下,旁边的傣民青壮年用粗绳套进棺材下部,用竹杠穿在绳套上,抬起就走了。我们50多位中学学友跟在后面送行,一行人向墓穴方向走去。到了墓地,我不禁大惊失色。陈永坚的墓地怎么就选在当年我们为了做家具,自说自话地将寨边的一颗曼龙叫寨民视为保护神的那颗树砍掉的地方!那颗被砍伐过的树桩已枯死。那天我们两人只有一把斧子,陈永坚喜欢砍树劳动,没让我换手。冥冥之中似有股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主宰着世人的行为。我们无法预知,我们无法躲避。


    傣民把棺木放进了墓穴的浅坑中,四川中学同学一拥而上,人人用手捧起松土,撒入墓穴,不久就把墓穴填平了。也没有树立标记。但我明白,这根枯树桩就是陈永坚同学的墓碑。埋葬了陈永坚后,已是太阳当头的中午,四川中学的校友纷纷向我和江国梁,吴志刚3人告辞回家,老严3人也告辞走了。多年以后我心中一直遗憾没留50多位校友吃顿午饭,但在当年严重缺粮的情况下,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陈永坚离开我们后,我们3人都开始不爱说话了,知青户显得死气沉沉,冷冷清清,每天的日子就是重复地吃饭劳动,劳动吃饭。大家心里都有失群的孤雁之感觉。10几天后,有人来通知我们,上海有客人来。我们3人马上收工回到寨子里。在我们知青户的门口站着2位从上海来的客人,年青的那个人我一看模样就知道是陈永坚的哥哥 ,另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矮胖,脸色发黄,是虹口区上山下乡办公室工作人员。2人向我询问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然后我带他们去看了看陈永坚的墓地。吴志刚和江国梁则杀鸡煮饭准备客人的午餐。


    2位客人站在坟前没多久就扭头走了。我领他们回宿舍。吃饭后中年男子说知青遗物的运输费用全部可以报销。陈永坚的哥哥和我们一起把陈永坚的遗物搬出门外。寨子里的傣民听说陈永坚的哥哥来了,纷纷赶来探望,并送来了大堆土特产,如兽肉干巴,花生,木耳,笋干,茶叶,红糖等物品。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2人向大家告辞而去,所有陈永坚遗物及农副产品都由队里安排的劳动力送去了勐腊县招待所,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往事如烟,花季如梦,难忘我的同学陈永坚。难忘我和陈永坚在一起的岁月。



    后记:我的母校上海市四川中学是一所教育底蕴深厚的名校。校中拥有众多的立德树人全面发展的优秀教师,培养出众多的高素质的学生。我们都受到了学校有关教师的悉心教育,我们在版纳地区站稳脚跟,受当地群众的尊重和欢迎,和我们亲爱的母校对我们的培养是分不开的。除去陈永坚,我们知青户的3人都成为教师。感谢我的母校上海市四川中学。


    吴志刚去年患肝癌去世。如今只有我和江国梁还在人世。2014年我和江国梁,吴永刚3人一起到曼龙叫探寻旧梦。我的同班11班同学李斯堂和同校同学周建国还娶了傣族妻子,生活幸福,至今还在版纳生活。

(待续)    

   图片来源:网络。图文无关(除注明外)                                       

作者简介:

李颂源1969年4月24日从上海虹口区上山下乡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曼龙叫村寨插队落户。1971年上调到勐腊县瑶区公社勐伴大队小学任教师。1982年调离云南瑶区到江苏海门市正余小学任教,至2012年退休。

作者作品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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