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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忘却的挚友—李维庄(戈丹)

知青情缘 2024-02-02



难以忘却的挚友

              ——李维庄


 作者:戈丹


语音:小娟


   1970年4月16日的那天,我们几个正在干农活的人只见田地的远处渐渐走来一男一女两人,看装束不太像本地人,到了眼前才发现是同学李维庄和陈伟烈!就这样,我们这个“户”从原来三个女生变成了四个女生。


2005年的一天,在维庄家里看到我们四个人的单人照片,我恰巧携带着相机,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这应该是她在师专读书时候留下的剧照吧!

(左上角是洪,上中、右是我,左下是我 ,中是维庄,右是苓。)


   李维庄是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的66届毕业生,因为文革,在当时教育局所谓的“一浪推一浪”政策指导下,TA们这批重点小学的毕业生,于1967年秋天被浪头从山阴路推到了长春民办中学,我们模范邨居民称之为“柴爿中学”。而我们这一部分东体育会路小学的毕业生,没被浪头推出模范邨,而是原地不动,也进了这所“柴爿中学”。三中心小学是五年制学制,故我们都比维庄大一岁。在这之前,我对维庄的情况可以说是不甚了解。中学时代我和她虽是同班,但互不来往。我只记得她上课时人老是趴在课桌面,头伏在两条胳膊上打瞌睡(那个时候在上什么课,真的只有天晓得!),平时几乎都没听她说过什么话。

   维庄来队的第一年她不爱说话,却喜爱吹口琴、笛子,有时候还会唱唱歌。和她接触久了得知她家共有七兄妹,她是家里最小的妹妹。父亲是市五女中的语文教师,工作之余在家喜爱吹箫,姐姐拉小提琴,她自己吹口琴、拉手风琴…,可以想象的出当时她家是处在多么祥和的氛围中。不料文革来了,原来独立成套的三居室的家被割让出一间,住进了陌生人;父亲被学校红卫兵揪回青浦老家,回沪后不久便突发脑溢血身亡。我这才理解她在学校上课时为什么老是喜欢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她内心一定是很苦闷吧!


   维庄来后,我们这个户就热闹多了,在生活中别看她不声不响的,但是她为人实诚,干活踏实,深受队里老乡的好评。在乡亲们的眼中,她是长得zun(音,第四声,是不是“俊”的发音?)的姑娘。我们住在一起关系也很融洽。


她还没注意,我就很快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以下摘自我那时的日记:


   那是1972年6月中旬的一天:晌午西,队里为了今天的端午节,正在西庄鱼塘捕鱼。北边,云层灰暗,不时地响着雷。那怕人的云好像就要往我们南面压过来;而风呢,却是从西南面而来的热风。渐渐地也朝我们这里扑来了。“别逮鱼了!快去起场吧!雨马上就要到了!”有人呼唤着…。我们都往家里跑,风,把衣裳吹得猎猎作响。到了家,拿起脸盆就往北场飞跑,就如战士奔赴战场那样。到了场上,人们正把麦糠往麦粒上添。使用脸盆的,芭斗的,簸箕的,荆条篮的都有。大家都不吱声,每个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快!!快!!!风,越刮越近,一会儿,把麦粒、麦糠变成子弹向我们的头上、身上、手上、腿上射来,我们不由自主地把身体转向南面,那“子弹”打得身上生疼。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回家。“快回家吧!”我抬头朝垛顶上看,队长他,还站在垛顶上,向下吆唤着。这时候,任凭人们想干啥都不行了,只能被风吹着走路了。人们散开了,我奔向那个小车屋……。眨眼间,眼前就分不清天、地了,只见黄橙橙的一片,风,呼天抢地地横冲直撞,就如一头凶猛的老虎,似乎要把大地上的一切吞噬了。我就像看电影里的原子弹爆炸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南面我们的屋顶“沸腾”起了,原来屋顶上的茅草呀,都在半空中狂飞乱舞。这时,也看不清墙根,就好像这房子悬在半空中,在一片黄橙橙的风海中……。东边沟沿上碗口粗的大树连根拔起,仓库、牲口房顶上的茅草都铺天盖地地飞向南面。一刻钟左右后,雨点子下来了,再过一会儿,冰雹下来了,一个个有小马铃薯那般大。风势渐渐小了。维庄头扣着脸盆,向我们的家猛跑。“哎呀!她没有钥匙!”她的钥匙在我口袋里。我也往外跑,但是风雨又大了。我没有勇气还是退了回来。“她进不了门会到隔壁去的。”苓说。风,越来越小,雨也小了。我也拿着脸盆扣在头上往家里跑,维庄站在屋西招呼我们:“朝玉米地走,旁边路滑,不好走!”我就踩着玉米地走,庄稼地土松,一踩一个脚印,不会摔倒。到了家门口,扑面而来的是满地的茅草。而原来是由两扇木门被锁连在一起的门被维庄卸下来了,成了一整扇“大门”。维庄把她自己的箱子、床,还有洪的箱子、床以及我的床,都搬到了南边。这一切,需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啊?我们的床、箱子、案板,晾在绳上的干净衣服上,哪一处没有泥水!洪的棉絮上还留有积水,碗里的稀饭都成泥糊了,简直成了泥的世界…。大风过去了,头上又出现白晃晃的天,太阳也出来了。一切是多么奇怪呀!老天爷好像是故意地在戏弄人们,他仿佛不曾派过使者来过人间。我们从北半个屋顶下能看到天,亮亮的阳光穿了进来。维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叫她换上干衣服,她偏偏不干,有时候她脾气就是那么倔。

对于我们知青来说,这场天灾很快就会过去,屋顶上要补盖茅草,队里会帮我们做的。而乡亲们可愁坏了!最糟的是小娇妈,她为了抢救屋顶,匆忙中一只脚踩在钉耙上,大钉子从脚底板直接捅到脚面上,多惨哟!我不由地用牙要咬手指了。我们西庄好几户人家北半个屋顶上的茅草都被刮掉了。他们,都默默无声地捡着捆着刮到田地里的草。真是“大祸从天降”!

(就这场风我,作了词:十六字令•风

风,似龙下凡扫人间,头尾卷,地似在空间。

风,拔树掀顶卷巨浪,势澎湃,黄海腾飞舞。

风,损人害物逞霸道,恨怨天,谁能治天龙?!

一九七二 .六 .十六 下午

注:这是仿毛主席词 十六字令•山 写的。


   隔天晌午,我撂草还没回到家。天非常热,我在北地就远远地看见维庄自个儿在家门口揉茴草,她揉好后捆起来自己把它们弄到锅屋。我往家走,队长祥走在我头里。“维庄干得可真硬!”他说。我们一回到家都已经累得啥样,维庄也一样累极了。但是她一到家就不声不响地借水筲挑水去了。今天本来应该是我挑水,而她却抢着干了。


   维庄还有一个特点,见了什么虫都害怕,如一个虫飞到她肩上,“唷!”她会尖叫起来。而怕虫呢,她自己又要去抓虫。有一次,我们正在吃饭,她最先发现有一个小老鼠趴在地上,她先惊叫了一声,而后呢,却用手去抓它的尾巴,把它倒挂着“滴溜”起来,一边还说:“像猴子一样,真好玩!”随后她把这个“小猴子”抛到屋西的小河里去了。回来后她说“小老鼠游泳呢,游没几下就吃不消,沉下去了。”她可真是我们中间的小妹妹!


   当年六月底,我自感身体不适,在临时决定回沪前,写了以下一首小诗:


   赠  友


君我相处两年半,


维直心实坚如庄。


忆往君对我相助,


终生永世难磨忘。


一九七二 六 廿六 雨


   但是,写了这首小诗,我还是没赠予她,觉得不好意思吧!


   维庄,虽然你离开我已经十三年了,但是有一些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有一次我和你骑自行车去蒙城看望在邮局工作的同学,从双涧集到蒙城40里的路程我也不知道害怕,在车子经过一座桥往下冲时,我连人带车摔倒桥的斜坡上了,幸亏身后没有车子过来。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夏天夜晚,我和你悄悄地跨入我们住房西边的小河里游泳,河水不深且河底长有水草,搞得我俩既不像游泳又不像洗澡,至今我还记得我俩当时狼狈的样子。


   在返沪多年后,你偶然对我说起为什么儿子的名字叫里佳,原来你联想到我曾经借给你的苏联小说《勇敢》上、中、下三册书,里面有一位人物名字叫“费佳”,故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


2005年在公园的梅园,维庄不愿意留影,于是我拍了这样一张照片,她不知道自己躲在树后,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身影。


   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和你一起在虹口公园等待即将要举办的音乐会,因为前一天得知苏联歌曲词译者薛范也要来参加,我俩急切地盼望着他的到来,结果是他没来,害得我们一场空欢喜。


   我还记得,那天我俩从城隍庙购物回来途中突降暴雨,下了66路公交车后只好站立在遮雨棚下的座椅上避雨。


   2006年5月,你病了!在病中,你写了一篇《兰妹》,发入我的邮箱。你把家里养的两个小鸟描写得活灵活现,就像小人儿一样,一个取名“兰妹”,另一个叫“底小鸟”,并且还有故事情节。这时候我才知道平时不声不响的你,竟然有这样的文笔!


     接下来的回忆是痛苦的,我不愿多说了。


   维庄去世后,我突发奇想:为何不把她的“兰妹”投稿至《新民晚报》的“花鸟虫草”版面呢?我真没想到一投就中。当责任编辑米舒先生得知作者已经去世,嗔怪我为什么不在她生前就投稿呢?如果她能看到自己写的文章登在报上,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唉!这是无法补救的。


   我在作品后写了按语:“从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作者对生命是多么的热爱,就是对大自然中的小生灵,她都付出了她能给予的所有的爱!此文作者写于病中,于二十天前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2007年10月17日,“兰妹”见报了。维庄爱人发来短信:“维庄在天堂会谢谢你的!”


   维庄,你走后,我才听说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你回沪后国家对你家落实了政策,你可以去父亲的中学工作。当时你持有亳县师范专科学校声乐专业的毕业证书,你完全可以胜任中学音乐教师的工作,但是,你不干。任凭你妈妈怎么劝说,你就是憋着一口气:宁可待在生产组里干绕线圈的活,死也不愿去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你的脾气可真犟!现在我想想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维庄,你就是我心中永远的 “兰妹”,再过几天就是你去世十三周年的忌日,谨以此文表达我对你的思念。




作者简历


作者戈丹,曾经是上海到安徽蒙城插队知青。回沪后在广中街道模范村担任居委干部,后进入上海外国语大学工作直至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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