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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于 2021年8月3日 被检测为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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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与不少前辈相比,卢义杰从事调查报道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很少有像他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 大学的最后一年,卢义杰就已在《中国青年报》特别报道部,这样的顶端媒体的核心部门,刊发了10多万字的报道。 卢义杰的经历,就像金庸笔下的张无忌,初出茅庐就技压群雄,然后很快就淡出江湖,从此只留下“传说”。
只不过,卢义杰选择的不是归隐山林,而是去开拓一个新的领域,快意恩仇。 「入职第一年 被评为年度风云记者」 2013年的时候,卢义杰被搜狐网和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评选为“2013年度风云记者”,被暨南大学出版社《南方传媒绿皮书》列为2013年度记者。 这,是他大学毕业从事记者职业的第一年。 卢义杰从事记者,与家庭熏陶有关。由于家人在媒体工作,自小很熟悉媒体的工作节奏,所以一直就想做记者,尽管大学期间学的专业是法学,但心思几乎都在报社的实习上。 大一刚开学不久,《中国青年报》驻福建记者陈强来学校演讲,那是陈强刚刚扮嫖客独家披露“贵州习水嫖宿幼女案”引发轰动之时,其获得《南方周末》的年度致敬。 在这次讲座中,卢义杰第一次听到了“调查记者”这个称呼,第一次听说了“宣传和新闻的区别”,第一次知道“北有中青,南有南周”的江湖传言。 更是第一次听说了“理想主义”。 当晚,卢义杰就失眠了,他在宿舍的床上辗转。 此前没学过新闻专业的卢义杰,一直以为新闻更多的就是一种写作方式,而从那晚开始,他感受到,一个岗位、一张报纸、一篇报道,可以推动社会的进步。而且,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记者,这让他觉得新闻职业的意义与众不同。 从那时起,他便筑下去中青报工作的梦想。 2010年大一的暑假,卢义杰想找份暑期实习,无意中看到《法制日报》福建记者站招实习生,他把简历和代表稿件投了过去,很快就收到了电话。 不过对方告诉他,那个实习生招聘信息是几年前的,现在并没有招实习生。 正当卢义杰有些尴尬和遗憾时,对方突然话锋一转说看过他的稿件,觉得“写的有些感觉”,于是给了他“过来聊聊”的机会。 在《法制日报》福建记者站,卢义杰的第一位记者老师是刚参加工作的范传贵。第一天,老师现场教学,带卢义杰去了解路段警察钓鱼执法的经过,现场采访了“被钓鱼者”和执法警察。 卢义杰也拨打了人生中的第一次110,找督察进行了投诉。 后来,老师又带他暗访了烤鸭油市场。这时的他刚刚大一,也正是从这时起,卢义杰开始真正接触到调查报道。 大三快结束的时候,卢义杰想到了自己的梦想之地《中国青年报》,但苦于没有渠道介绍。 当时还在台湾做交换生的他“毛遂自荐”,给中青报总编辑寄了一封5000字的长信,附上几篇自采稿件,申请到冰点周刊或者特别报道部实习。 这次莽撞的行为,居然还成功了。 卢义杰得到了在中青报实习的机会。至今,他自己也说不清“得到机会”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那几篇稿件还拿得出手,也或许是台湾信纸让领导印象深刻。 当年,冰点周刊不招实习生,卢义杰被分到了特别报道部,整个大四他基本上都在中青报实习,主要做暗访、突发和热点新闻。 那一段时间的实习,卢义杰租住在西直门的一个只有4平方米的群租房里,房租每月600元,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屋子连窗户都没有,陪伴他的是《开掘真相》和《报道如何深入》这些新闻业务书籍,以及浓浓的油漆味。“但翻开这些书的时候,刚装修的油漆味仿佛就闻不到了”。 大四,卢义杰在中青报特别报道部发了10多万字的报道,是同期实习生里最多的。找工作时,他考了中青报笔试的第一名,以及北京另一家都市报的第一名。 这样的成绩得以让他在毕业后就留在了中青报特别报道部。 「毕业首战 挖掘张曙光“运作”院士内幕」 2013年9月,刚刚大学毕业的卢义杰开始参与号称“中国高铁总设计师”的原铁道部副总工程师张曙光的深度报道。 这对于一个年轻记者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卢义杰与记者叶铁桥、实习生霍仟进行了一组系列调查报道:包括《张曙光增选院士过程还原》 、《张曙光的学术“包装术”》 、《多人举报为何没能撼动张曙光参选院士资格》等。 这组报道的很多采访细节,卢义杰至今印象深刻。 卢义杰告诉《传媒江湖荟》,编辑希望他能够找到一位给张曙光抄袭著作作序的知名院士进行采访,但自己不清楚该院士住址。 电话采访时,该名院士又声称自己听力不好,婉拒了采访。 卢义杰为了找到该院士,在网上搜索“某某院士住哪”之类的关键词,没想到真的发现有帖子说这位院士住在“某某山”。 他想,院士年纪很大,不太可能住在山上,很可能是在山脚下,于是他用地图搜索,果然在山脚下发现了“某某大学某某校区”,这里是这位院士曾经任教的地方。 卢义杰又将已经搜索到的信息连接起来反复搜索,在一个该校的网站上看到校领导到该校区慰问这位院士的报道,并且还有其住处门外的图片。 卢义杰便动身前往该校区寻找,但问到的人都不知道老院士的住处。 卢义杰继续用地图比对,发现该校区教师住宅有公寓和别墅两种,院士住在别墅的可能性更大,而别墅区又散布在山顶、山腰和山脚、湖边等地。 卢义杰推测,湖边环境优美之处,最有可能是老院士的住处。 果然,老院士的家就在湖附近,卢义杰找到了跟照片上一样的院士家门口。 在之前的电话里,这位老院士自称听力不佳,耳背的厉害。卢义杰对此半信半疑,为了试探。他敲开老院士的家门后,跟开门的保姆说,是专门来找老师请教学问的。 保姆将院士请出来,卢义杰恭敬的说是来请教问题,老院士问是什么问题,卢义杰故意答非所问地说我已经工作了,老院士问:“在哪里工作?” “中国青年报”——当卢义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院士耳背的推辞不攻自破,在卢义杰的追问下,他不得不回答了一些问题。 操作这一系列报道的时,张曙光已是一只“死老虎”,但要挖掘出他当年那些鲜为人知的罪恶行径,仍旧需要耗费一番功夫,没有扎实的采访,“死老虎”也同样会咬人。 通过共计6期、13篇、4万多字的报道,以及对近百人的采访,卢义杰和同事曝光了张曙光花费2000多万参选中科院院士的经过。 这也是当年中青报最有影响力的一组报道之一。 「首发张志超案 再见时已不是记者」 在卢义杰并不算长的记者生涯中,他推动的最著名案件是“张志超案”。 2015年,他首发了张志超案的重重疑点,并连续做出追踪报道。 相比打“死老虎”的报道,独家首发的冤假错案报道,必须更加谨慎,因为报道所对抗的是已经定谳的司法判决。 卢义杰领先其他媒体首发张志超案,主要是在速度上取胜,但其实速度的背后则是扎实的证据链。 卢义杰向《传媒江湖荟》坦言:从报道的角度而言,该案采访和同类题材没有什么不同,主要是查阅有关资料、走访现场,采访目击者和办案单位,并就有关问题采访专家。采访完成后,我觉得该案确实是客观证据不足,且证言之间相互矛盾。 报道首发后,当地质疑声不断,卢义杰压力巨大,他每天都反复要查看好几遍相关证据,反复推敲证据链相互之间的逻辑关系。 随着律师、学者和其他媒体的报道,最高法于2018年指令山东高院再审张志超案,2020年1月张志超改判无罪,其名字也写入当年“两高”报告。 最终在2021年1月26日,张志超领到了332万国家赔偿。 2020年底,在北大法学院关于冤案平反的讲座上,已离开媒体的卢义杰第一次见到了张志超。讲座上,一位嘉宾复盘张志超案的时说:第一个报道张志超案的记者,现在已经做了律师。 「转身离开背后:长期暗访,精神压力如牛负重」 卢义杰是2019年开始转行做律师的,他转行的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是经济原因,其二也是他在做法制报道的过程中,与律师们接触后对办理案件产生了兴趣。 卢义杰觉得,记者就像弓箭手在山岗上,朝着山谷里的敌人射杀,而律师则是冲下山去,与山谷间的对手厮杀,快意恩仇的感觉更加强烈。 当然,也更加危险。 卢义杰承认,他离开媒体也有一个原因是精神紧张。“长期隐姓埋名采访,有时候我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说过什么话。这导致在日常生活中,看到陌生来电,对方问我是谁,我都不敢承认。后来,反而一概不接陌生电话,因为那些陌生电话,要么是威胁,要么是辱骂,要么是试探,只有一小部分才是真的快递小哥。”卢义杰虽然用玩笑话给自己的处境收尾,但却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担忧。 实际上在采访中,卢义杰就曾遭遇到过不少危险,好在凭借一些技巧也都化险为夷。 有一次,卢义杰去调查矿难瞒报事件,由于遇难者家属早已经被许诺高额赔偿,不愿理会媒体,因此只能暗访。 他提前做好功课,查好了相应的信息,然后自称是外地刚毕业的大学生,跟本地女友在县城开店,有一天他丢了钱,遇难者当时恰好路过,借钱给他,如今他想找来报恩还钱。 很多家属都相信了卢义杰的说辞,并在闲聊中提起各自丈夫遇难的经过,卢义杰完成了自己的采访。 但终究谎言还是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其中一位遇难者家属半信半疑,跟其他家属问起此事,发现被骗,“不可能这么多人同时被借钱”。家属们便将卢义杰堵在车站,其中有人情绪激动。 卢义杰咬紧牙关,始终没有承认自己的记者身份,他选择“示弱”。面对家属们的咄咄逼人,他假装紧张,然后挤出眼泪来,坚称就是这么巧、就是都借钱了。有家属被他的可怜样感动,卢义杰才借机离开。 为了暗访,卢义杰确实“扮演”过很多角色。不慎被拆穿时,他都会尽快想到补救的办法。 卢义杰向《传媒江湖荟》讲述了这么一段往事:有一次,他调查某位被开除的领导干部,卢义杰与同事以“受资助学生”的名义到对方单位人事部门询问情况,即将离开的时候,偶遇该单位领导,其不相信卢义杰的身份,当场致电该名领导干部核实,对方揭穿说:“没有资助过学生。” 见此,卢义杰干脆要过来电话,语气坚定的说,“我是某某,我们在哪里见过,你给我多少多少资助,我还给你送过大红花。”他一口气连说了几分钟,越说声音越大,把自己心虚的事情都说的让人不得不信。 最后,这位被调查的领导干部碍于面子,只能在电话中改口说,“哦,想起来了。” 「一线调查,机智与周旋能力不可或缺」 正因为有了以上调查暗访中的经历,卢义杰认为,调查记者最需要的是机智,这是一个很务实的要求。这包括了采访技巧的机智,也包括对人与社会规则的熟悉,以及在特定环境下的周旋能力。 卢义杰很愿意将自己的采访技巧分享给年轻的同行们。有一次,卢义杰得到线索,警方在排查三个人,其中一人与当地副市长同名同姓,另一人据传是副市长的司机。 到底线索和所传身份是真是假?当时的官方没有通报。 正面采访可能会被搪塞。为了最快速的发稿,卢义杰以公民身份致电办案部门,声称自己有线索提供。对方很重视,让领导接了电话。 卢义杰跟对方说,我知道这个谁谁谁是副市长,另一个谁谁谁是他的司机。接电话的领导一愣,说: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你觉得我们抓人前连这些都没得调查清楚吗?我们需要的是他们的下落。 通过这个电话,卢义杰确定了被查者的身份以及未被找到的事实,这也就成了全网第一篇从官方证实的报道。 调查记者被“盯梢”是常有的事情,如何甩开当地宣传部门的“盯梢”呢。有一次,卢义杰被有关部门盯住,他提出要离开当地,该部门便安排人员随行送站。 到酒店拿行李的时候,盯梢人员试探的问他“来了多久”“几个人来”“有没有和群众接触”。我回答“今天刚到,一个人都没接触。” 但事实上,卢义杰的采访已经基本完成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退房的时候,服务员说出消费金额,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于是,他在手机上敲下了:“我朋友要抢着买单,你别说我消费了多少钱”的话,在结账时把手机拿给服务员看:“这是我的会员卡号。”服务员心领神会,卢义杰默默刷卡结账开票走人。 临走时,盯梢的工作人员还想要看卢义杰的发票,卢义杰早就想到了。他提前把发票塞进包里,笑着“推辞”说:别客气,不用你结账了。 「律师如冰,需要冷静 」 现在,卢义杰不用再想过去一样对自己的编造的身份“提心吊胆”。 就像他说的,自己不用再像弓箭手一样,担心没有隐蔽好,但如今,他成为了一名执业律师,却需要真刀真枪的跟对手厮杀。 卢义杰认为,记者和律师两个职业,是从不同的侧面去丰富人对国家法治的认知。 法律这件事,可以做一辈子,所幸的是,行业虽转,领域未变。他觉得,很多法治报道的证据资料都来自于律师,自己做律师,只是将工作向上游转移。 在卢义杰看来,律师的业务领域,有一些与当事人利益相关,也与公共利益相关,这与媒体的价值理念吻合。“转行以来,我也参与办理了几个以前报道过的同类案件,有时感觉生活在轮回。如买卖玩具枪被认定为真枪案,等等。我们过去关注的事情,现在依然没有完全解决,法治进步需要过程。错案存在多种因素,某种意义来说,它的纠正离不开媒体,就像一杯开水的最后一度,有了最后一度,水才会烧开。”
卢义杰觉得,记者和律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也有区别。“新闻是热的,是一个过滤器,媒体聚焦的总是激动人心的事实,似乎所有法治发展的标志性事件都与记者有关,所聚焦之事,常常经过筛选。但对律师来说,不是所有案件都有传播价值,很多时候它是“冰”,是冷静分析,是枯坐案头钻研,偶尔发现案件有时代坐标价值,“热”才融化了“冰”,使其成水,推动冰川前进。”
作为已经转行的媒体人,当卢义杰再回头去看媒体现状时,他认为行业人才流动在所难免,但媒体机构最应该解决的是如果改革薪酬和流程机制,留住调查记者,保留媒体的文化传统。 “过去十余年,新闻业特别是调查报道部门吸引许多年轻人前赴后继,多因其承载着与社会有关的技能和梦想。这种场景让人心潮澎湃,但它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光环可能会消失,但多少总有些光亮,祝,还坚守着的老同行,更有条件把有限的空间用到极致。”卢义杰说。 在卢义杰的眼里,调查记者就是一位“侠士”,走南闯北,斗智斗勇,探寻真相,戳破谎言。有时能够改变事态走向,推动社会进步,而自己刚出校门,就能从事这个行业并实现了一些梦想,简直是“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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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人物|卢义杰:首战“起底”原铁道部高官 记者须有侠士之风
来源:传媒江湖荟
主编:蒋伟
采写:江都
编辑:郭小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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