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惠大视界（9）| 教培贷还有前途吗？

导语

8月31日晚，包容会第9期“普惠大视界”邀请纽约金融学院董事、原世界银行中国小微金融项目组银行专家包盛，中国政法大学法治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车宁，《财经》杂志记者张颖馨，与主持人CAFI院长贝多广一起探讨了“教培贷还有前途吗？”的主题。

 贝多广  主持人
教育培训行业之所以能够发展到像今天这样几千亿的规模，背后都离不开金融的支持，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教培贷也在背后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教培贷可以看作是一种消费金融，是一种信贷，这种信贷到底是纯商业性的还是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另外这种信贷的结构是什么样的？如果没有信贷服务的支持，教育培训的市场又会是什么样子？

 包 盛 

首先金融对教育培训整个行业肯定有一定的影响。教育培训的市场特别大，教培贷给机构和学员都带来了更多的选择和机会。教培的市场据我搜集到的材料来看现在已经是过万亿了，整个行业的利润率是在8~15%。目前成人教育市场有12.5%的年复合增长率，线上渗透率在2020年达到了40%以上。
教培贷肯定是金融机构与培训机构合作的产物。但作为学员来说，选择课程同时选择信贷其实是机构推的，付款的时候多这么一个选择，所以我的理解还主要是to C。

 车 宁 我想主要侧重教培贷对各方的价值。第一，对金融机构来说，贷款毕竟是主流业务，传统的金融机构在数字技术兴起之后，在“渠道脱媒”情况下获取获客渠道、提升获客能力就成为工作重点，其实很需要诸如教培等优质商业场景的支持，去把握流量、场景、风险等。对于教培机构来说，教培贷最初就是刺激消费的业务。如果再深入挖掘，还需要讨论预付款的设计，可以让教学培训机构不依赖自身做生产性的融资，而是通过学员申请贷款，金融机构一次性将这笔款项打给教培机构，学员分期偿还，以此获得不断的资金的支持，继而招兵买马，扩张自己的产品线及门店。比起申请贷款，通过学员利用教培贷来完成融资，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成本地获得资金。另外也需要关注，教培机构的核心竞争力在于人力资本而非抵质押物，这制约了其通过传统金融机构贷款融资的能力。
从学员的角度，参与接受培训的人都清楚，收益是需要从未来获得，用信贷的手段其实也相当于把未来收益的成本分摊到位了。

 张颖馨 我不久前刚采访了华尔街英语的事件，我把自己了解到他们的一些模式和可能带给学员的价值给大家分享一下。为华尔街英语给学员提供贷款分期服务的机构主要是一些互联网金融平台，还有一些消费金融公司。当学员到华尔街英语这儿购买课程的时候，如果觉得资金不足，华尔街英语就会推荐这个学员去使用贷款分期服务。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学员还可以采取刷银行信用卡，或者花呗等产品去购买课程和服务。这其中，华尔街英语扮演的是帮助贷款分期机构获客的角色。 关于教培贷对各方的价值，从客群方面看，我们调查过程中发现对应的客群主要是一些年轻人，很多都是刚毕业，初入职场，处于职业的上升期，希望通过再次的学习来提高自己在职场上的竞争力。从一些贷款服务机构处获取到的核心数据显示，比如在一个超过2000名用户的样本调研里面，选择教育分期的用户具有这样的特征：平均年龄在26岁左右，40%以上用户的学历最高是大专，25%左右的用户最高学历是高中。也就是说，选择贷款分期的用户大多是处于职业生涯的初期。这样的用户面临的问题就是资金短缺，他们中有54.7%的人，每个月的工资是没有结余的；54%的人想参加培训，可是又觉得学费高。我们还从某家平台那里了解到，从2015年到2019年期间，他们给学员提供了超过250亿元的教育分期贷款，用户数超过200万人，其中40%以上的用户来自农村，15%的用户来自国家级贫困县。所以，贷款分期服务机构所提供的服务是有足够的价值的，这个价值需要去正视，不应像现在市场上的一些片面的声音，仅说贷款服务机构让这些学员身陷贷款困境。

 贝多广  主持人

教培贷在我来看应该算是消费金融的领域，但是这种消费金融可以为教学机构提供贷款，帮助机构发展；教培机构属于服务行业，但是这个服务行业从经济学角度也是生产型的。学员是希望通过培训提升自己在社会当中的竞争力。我想起来有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叫阿玛蒂亚·森，他研究穷人怎么样在市场经济当中获得发展。他认为真正能够帮助穷人实现职业上升的是人力资本的投入，教育在里面起到关键的作用，而这个教育应该也不仅是校内教育，也包含着校外的教育，包含毕业以后的终身教育。我们的教培里面也有很多是属于技能型的，比如美容、美发、电脑维修等，这些可能都是一种可以帮助人实现职业转换的投资。 从这个角度来看，教培贷是值得被鼓励，还是说应该适当地去控制甚至压制发展？  车 宁 我认为教培贷作为生产性的一个信贷业务应该是受到鼓励的一个发展方向。教培贷这个业务链主要是由学员去规划自身消费和信贷的方式，教培机构需要把自己的课程优化，使培训能跟上时代的要求，国家用人的要求，提升学员就业能力，推动国家技术能力、数字经济、新工业制造的发展。因为参加培训的学员相当于是把自己主动交给未来，指向长远的发展，贷款用得值不值其实要看人力的价值是否得到了有效的提升。所以教培贷在开发产品的时期就要与教育机构来一起设计，什么样的教学产品更有前途。 另外出于资金安全的考虑，教培贷的产品在自身的设计上也需要采取多种形式，比如一次付费加多次付费相结合的方式，开始报名的时候先体验一下课程，后面的课程在继续读的时候可以再缴费。 另外就是资金监管、合规方面都要跟上，以及线上签约出现纠纷的话机制上如何配合。

 贝多广  主持人

最近党中央也提出来，我们要把社会慢慢转变成不是两极分化的，而是一种橄榄型的社会，那么也不是说把上面的人往下拉，而是把底下的人往上提。那么底下的人往上提是大家捐钱还是让这些人提升自己的能力？我感觉如果能让他们自身给社会创造新的价值，那就会自然往上走。
如果提到这么一个高度来认识的话，是不是应该再把教培行业细分，区别对待，有的鼓励，有的限制？  包 盛 最近这些年金融机构主要的力气都花在消费贷，因为消费贷比较省力气。但作为消费场景来说，教育是比较难做的。我认为首先消费贷能跟教育相关是因为教育培训会比较有意义，从市场上看是长期的刚需，催人上进，促进就业，个人、教育机构、金融机构如果切实发展，三方的需求都能得到满足。我觉得国家应该鼓励教培贷的存在和发展，未来成人教育还有整个素质教育的领域我认为是会长期存在，现在的情况是媒体炒作有点过激，政府监管有些无力，于是一刀切。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行业本身就是需要慢慢发展的，人员的素质和社会的整体水平也是慢慢提升，职业教育、成人教育的领域，在监管的规范下应该还是有很大的、也是可持续的市场空间，对于满足教育需求，解决教育分配不公平的问题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认为只要是在风险可控，不违反相关法律规定的前提下，这个领域应该是大力鼓励的。
 张颖馨 

我采访过程中了解到，很多学员认为，华尔街英语大面积关停线下门店是因为“双减”政策刚出台，但后来我们与一些华尔街英语内部员工，包括与华尔街英语存在合作关系的一些金融机构那儿了解到，主要还是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因为华尔街英语主打成人英语培训，主要是线下模式。在疫情的影响下，线下门店无法正常营业，学员也无法上课，门店又缺少新进的客源，但是房租和员工的成本依然要照常支出，这种压力就会很大。资金短缺实际上从去年开始就已出现，那时华尔街英语在全国的门店已出现陆续关停的情况。近期很多华尔街英语内部的员工也说，其实华尔街英语已经欠薪超过三个月。另外从一些与华尔街英语存在合作关系的贷款分期服务机构处了解到，他们其实在去年4月份左右就已经了解到华尔街英语可能会出现倒闭的情况，所以他们也是在今年上半年就终止了与华尔街英语在相关方面的一些合作。

 教育这个场景确实不好做，其实早在2019年的时候，就有另外一家英语培训机构（韦博英语）出现跑路事件，当时涉及的金融机构比这一次的多，涉及的业务量，可以说是这一次华尔街英语业务量的10倍以上。从那一次事件发生之后，很多金融机构就已经不再去涉足教育场景方面的相关业务。所以，这其中有很多现实的考量，也不完全说是“双减”或者单单是疫情的因素。

 贝多广  主持人

我相信不是单一的因素造成的，但是确实也有人提到，像中国这样的事情在别的国家曾经也发生过，比如韩国，早些年他们也曾经采取强硬的措施关停并转，把教培机构给关掉了，但市场上总有需求，好像也不成功。我想听听你们对于别的国家的情况，比如像韩国这样情况，有没有什么可以给我们借鉴的？
  包 盛 我查了一些资料，其中有一篇文章，标题就叫“韩国补习班有多可怕，越打压越疯狂”。韩国有60多年教培的历史，整个教育行业经历了野蛮生长到有序发展，监管也是从宽到严，从严又到宽。现在看这个材料显示确实和我们的情况比较相似，补课似乎是东南亚所有国家的必然形势。1980年韩国颁布了一个规范教育和消除课外补习过热的措施，成立了专项的稽查队，打压取缔校外培训机构，但由于上大学还是需要按分数排名，禁止校外培训，导致了更大的教育不公平，到2000年，越来越多的中下层的家庭呼吁，政府最终又允许校外培训开始开放。而2019年一项调查的数据显示，在韩国上补习班的学生的比率是74.8%，其中小学生是83.5%，初中生的71.4%，高中生是61%。从韩国的经验看，教育培训热一刀切并不会给课外辅导降温，反而促成新的培训需求的形式，加强韩国教育运行阶梯化的差异。  车 宁 培训贷从外观上看是学员、培训机构、金融机构三方的合作，但实际中又是两两签约，实际上机构存在不稳定因素，比如教培机构倒闭后，学员即使不能享受服务，却依然需要偿还金融机构的贷款。另外按照破产法规定，当教培机构倒闭之后，学员对机构是普通债权，其法偿顺序滞后于破产费用，还有教学机构应该缴纳的税款，应给教职工发的工资等。另外还存在我们和一些立法先进国家的区别，比如在美国，公司会有一些格式合同，还有协会出台一些标准合同，会比较好地保障普通金融消费者和学员的利益。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借鉴的。

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充分发挥就业对教育的影响作用。比如说在德国等欧盟国家，一个学生从一般的大学毕业之后，可以有一个与一流大学相差无几的职业晋升通道。这种发展情况可能也会使教培贷获得一定的发展机会，比如从普通大学毕业再去职业教育，这会有教培贷的市场空间。
第三个层次就是教培贷有预付款的这种性质的约定，在实际操作中，教学机构在贷前担负履约保障，增强大家的信心。对于一些暂时实力没有那么强的机构来说，可以请金融机构或者市场上的龙头企业做个担保。另外一种方法是行业自己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共同的基金，然后加入这个基金，如果出了事，这个基金会有多种的方式来进行监管。这样对于教培贷的信心会有巩固和提高。 第四在金融的管理上，在微观层次上做行为监管，要加强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不能说诱导企业去做消费贷，也不能说前面做一个很低的利率承诺，但是后面经过复杂的计算之后，发现逼近甚至突破了红线，这对于消费者权益保护和投诉的管理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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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容会往期内容

01

包 容 会 讲 座

【普惠大讲堂】上期内容整理

第10期普惠大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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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期普惠大视界：

02

包 容 会 简 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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