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村狗

村狗不是一只狗，鲁中某个偏远破败的小山村，每户人家都养着至少一只狗。村狗是这个群体的总称。

生人来的时候，村狗的主要任务亦一起到来——又叫又跳，龇牙咧嘴。一只狗叫，两只狗叫，随即村狗全叫。相对来说，拴着的狗比四处闲逛的闹得更凶、更好。因为有绳子的束缚，平时难得自由不说，就是在叫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心里能不憋火吗？放开的狗可没有那么多气生，它们远远地跟着陌生人，顶多不时地哼一声，它们心里想：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有你好看！等到陌生人走出了小山村，一只村狗喊：“大家停吧，那人已经不在咱们的地盘了。”众狗立即偃旗息鼓。或者，陌生人敲开了一扇门，不论拴着的还是跟着的狗，立即明白了几分。果不出所料，狗主人喊：“黑子，瞎了你的眼！这是咱们家亲戚！”村狗就马上趴到窝里或者摇着尾巴去逛了。临走时，不忘留下句：我才没瞎眼呢，费力不讨好！村狗一走出家门口就喊：“行了行了，大家别嚷嚷了，没听见这是我家亲戚吗！”众狗答应一声：“又挨训了吧。”接下来，再也不闻吠声。在这小山村，村狗是看家护院的主力军，往往也是欢迎亲戚的先行者。

村狗往往独行。拴在窝边的狗从来不会奢望有哪个朋友能来看它，倒是很想叫主人再养一只。谁出去和朋友溜达到一块了，一进家门口，狗主人总是发怒：“就你能，没事儿跟他们家‘来福’乱搞什么！再乱跑，拴你不给饭吃！”如此几番折腾，村狗再也没有脾气。或许有人说：还不如城里的流浪狗呢。其实不然，狗主人嘴上骂，但狗真要出走不回，他比谁都急。至于拴着的狗呢，主人的儿子甚至是主人总喜欢摆弄摆弄它们，它们一感动，就啥也不想了。况且，村狗有着比流浪狗得天独厚的条件：住食无忧，老时有人送终。因此，村狗虽然常常形单影只，但是它们并不寂寞，也不悲伤。

村狗勇敢得很。对主人的温顺、对陌生人的容忍并不意味着它们毫无杀气。有一回，有人趁夜在我邻居家羊圈墙上挖洞，想进去偷羊，却被邻家狗发觉了。村狗向来对夜行人毫无好感，况且还是个陌生人。邻家狗一激灵，挣断绳子扑向那人又叫又咬，加上全村狗的齐心协力，还没等主人出来，那人已经逃遁不见。等邻居出来，只见狗咬着一截裤腿给他看。邻居没有逮住那人，要不，那人非要恨狗一辈子。常时日，可谓真“狗”不露相；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平。还有一回，外村一条疯狗直逼我家，我家“四眼”一看，怒目圆睁，顿时与那疯狗撕咬成一团。那狗最后拖着一条断腿疯着跑了，我家“四眼”遍体伤口，皮毛掉半，奄奄一息。我想：这下坏了，“四眼”非死即疯。可“四眼”留了几天英雄泪后，又能蹲在门口迎我放学了。村狗猛得很、生命力强得很，谁要是敢在它们的主人面前造次，村狗定会与那人拼个高低不可！

假若有一天，村狗来到了城里，见着那些穿着小衣服的宠物狗朋友，它们会作何想法？它们会不会像我一样？我刚到城市的时候，脑袋发懵，两眼发空，处处想进步却处处落后别人好几拍，下里巴人永远读不懂阳春白雪的高雅。可转念仔细想想，阳春白雪哪里会有下里巴人的自然、质朴呢？还是回到县城吧，慢慢地老去……

村狗也不是没有缺点：有时太过温顺，时常过于勇敢；喜欢特立独行，难免不会看人脸色；见过不多世面，总也学不会摇尾乞怜。仔细比较，我真真正正像极了村狗，这些真的是缺点吗？

因了城镇化的缘故，正宗的村狗越来越少了。我想念它们，就像想念曾经的自己。

朱林明，1988年生，中共党员，现为临朐中学高中二级教师，主持市级课题一项，为《中学时代》杂志特邀编辑，作品见于《青年文摘》《人民教育》《中学政治教学参考》《沧桑》《中学时代》《烟台日报》《作家报》《电脑报》《鲁东大学报》《潍坊教育》《临朐教育》等，共计100余篇。曾获全国“铜锣湾杯”孝文化征文大赛三等奖等各级奖项6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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