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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隐痛

2016-08-11 王宁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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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姥爷一定是我童年必经路旁一棵苍劲茂盛的老树,树上挂满了香甜诱人的果子,树下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只是当我丢下孩童时的玩偶渐行渐远,蓦然回首,才发现他已经像无边落木飘零成整个清秋永远的凄冷......

当我还是肉乎乎一团,像个大头蝌蚪般只会嘤嘤而泣时,就被扔在姥姥家,小鸟般一口一口被喂大。童年的大多数时间里,我喜欢坐在院子里的大杏树下怀抱着小布偶,一边看姥姥缝补着一件件衣服,描绣着一枝枝花叶,一边等姥爷从山里或者河边的菜园里回来……杏树在寒风中瑟瑟抖着,冻紫了小脸,终于憋足了劲,伸一个懒腰,舒服地冒出一个两个小花苞,三朵,四朵,最后开出了一树银花,香香的甜甜的,引来唱着春辞的蝶儿蜂儿,后来,杏花瓣落了一地,枝头就变成了豆粒大小的杏儿,杏子傻傻地藏在绿叶下,不晓得自己的屁股还半裸在阳光里,让我总忍不住跳着高摸两把。

麦子熟了的时候,一个个甜杏已黄里透红,像极了一个个胖脸娃娃,而我期盼已久的碎花布包也终于在姥姥的一针一线下成型。于是,在满地玉米秸吐着甜气的时节,我听着姥爷的千叮咛万嘱咐,挎上布包跳进了校门,从此失去了一个孩子痛快玩耍的自由,而这对一向野惯了的我来说更是一个奇大无比的煎熬,我看到教室窗外的洋槐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地张着尖嘴,黑板上老师的嘴也有节奏的翕张,三只蚂蚁顺着兰花草修长的叶子爬进花盆,认真的拖动着我洒在茎叶下的花生米,就像拔萝卜的兔子,半天不动一下……不知道一天不在,河边我刚栽下的小杨柳又长高了多少,姥姥应该也早已摊好煎饼,做好菠菜鸡蛋汤了吧?……花盆里又多了两只蚂蚁,我的肚子也发出了青蛙般咕咕的叫声,我想应该没有人比我更盼望下课的铃声响起吧,但引以为豪的是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比所有的男生都快。

姥爷每天下午都坐在小河边的石桥上等我,地上是一捆手搓布条绳捆好的干树枝,远远的看着我一只兔子般蹦过来,他总是笑哈哈地一边在鞋底上磕烟袋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甜杏,然后牵着吃着杏儿还堵不住嘴的我回家。至今还记得他那时的样子,一手拉住背上的柴,一手拉着我,腰弯得像一座拱桥,岁月的印痕在他脸上秋菊般绽放,每一条纹理里都是慈爱的笑靥。

当果枝间藏满红红的苹果脸时,他就卷上铺盖搬到了舅舅家苹果园的小屋里,从此以后,我就只能每天拖着书包跟在一群打闹的小孩后面回家,晚上就捧着碗坐在杏树下呆想,然后突然问姥姥:狼会半夜敲他窗子不?大山怪一脚踩扁了小屋怎么办?……这样的担忧挨到星期六,我便会如一只快乐的鸟儿,背上姥姥亲手包的饺子和他最爱吃的豆腐,一袋旱烟丝,一溜烟跑到果园里,而他也早已给我留下又大又红的苹果,红灿灿的山楂,肥黄的油炸河蟹,我一边大吃一边讲着学校里的故事,姥爷总是笑翘了胡子看着我不住嘴地吃着说着,饱后就领着我沿河捉蟹,等到牛羊都吃饱了,懒懒地腆着肚皮在河边喝水时,我也必须回家了。几个大苹果,一袋河蟹,还有土屋后采的几枝野菊,贴身口袋里装着姥爷给我做的泥哨,他把我送过高深的玉米地,然后站在山梁上看着我往回走,我一步三回头的大声喊:“回去吧,下星期六,俺再来……”走好远,再回头发现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极了一尊石像,我突然就哭了,天好像得到了什么信息,也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我哭得更大声了,而那更小的一点还定格在那里……

多少年过去了,在小镇大集上看到一老汉手把着秤杆笑呵呵地称着大苹果,我突然泪流满面,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他和坐在苹果篓里的我,而今他真的如山上的那一点,越来越小,最后什么也找不到了。而我也远离了故乡,求学异地,每每归来,总难将一抔黄土,一方石碑和他慈爱的笑脸联系起来,总觉得他只是稍稍离开,总会在我想他的时候出现,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才恍悟,隔世的离别是永别

每每想起他,泪总会在脸上悄无声息地肆意流淌,仿佛多年前那场漂泊的大雨,朦胧中的那一点就那么永远地消失了,只留下心口的隐痛,在凄冷的雨天堵塞我的呼吸……

许法忠老师荐稿

王宁,女,28岁,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九山镇朱庄人。临朐县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潍坊市某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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