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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捏泥哨的老宋头

2016-08-22 袁崇福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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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老宋头这名字,我们周边几个村像我这般年龄的人都不会陌生,他是我童年时代印象深刻的一个人。我七八岁时,他已五十多岁,络腮胡子,圆脸,样子慈善,光棍一人,腿又有残,一年四季,一铺盖卷儿,走街串乡,靠乞讨维持生计。

听大人讲,这老宋头的先辈是清朝的一个秀才,他从小就受家庭熏染,肚里装有不少诗文,对古典名著颇为熟悉。后来,由于家景败落,爹妈因病相继故去,又无其他亲戚,无人照管他,他只得靠吃百家饭来过活了。

这老宋头不知何时练就了一手绝活——捏泥哨。他捏的泥哨形态各异,惟妙惟肖,以动物造型居多。一块粘而微硬的红泥巴,到了他手里,三揉两捏,变戏法似的,不多时便“变”出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小泥猴、小泥熊、小泥狗来。然后,他取下经常别在耳朵上的铅笔,用尖的一头在这些小动物身上戳几个眼儿,待晾干后,放到嘴上一吹,就会发出十分好听的哨音。刚做好的泥哨是不牢固的,一般是将做好的泥哨带回家放在阴凉处干透,再用柏树上的油脂涂满泥哨的全身,等到做饭的时候就放在灶内的火中烧,让柏油浸透哨身后再拿出来自然冷却,等完全冷却后,泥哨就变得非常坚硬耐用了。这是老宋头教给我们的一些知识,我至今还不能忘却。可惜孩子们都耐不住性子,刚一晾干,就含在嘴里到处乱吹了。在那缺吃少穿的困难时期,这泥哨无疑成了孩子们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就因为这手艺再加上老宋头会讲好多的神奇故事,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孩子们最崇拜、最亲密的玩伴。

老宋头为孩子们捏泥哨,从不厌烦,谁要就给谁捏,而且捏什么随便选择。谁也不知道老宋头到底捏过多少泥哨!老宋头捏得专心的时候,正是孩子们看得出神的时候。一张张童稚的小脸朝上仰着,微笑着 ,认真细致地注视着老宋头的每一个动作,眼睛里流露出艳羡和敬佩的目光。每当看到孩子们手里拿着,嘴上吹着泥哨心满意足的样子,老宋头脸上总会露出得意的微笑。孩子们也讲究个“礼尚往来”,从不叫老宋头白捏,各自从家拿来窝头、咸菜,端来碗开水给他,作为对其劳动的报答。

老宋头小时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半边身子瘫痪,脖子不能自由扭动,左腿也不能使唤。他拄一根长棍,行动迟缓,一步一颠 ,样子既好笑又可怜。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行动极其困难的人,一年四季里竟三番五次地往来于周围七八个村庄。真不知他哪来的这股劲头!

老宋头常常隔几个月来我们村一次。每次到我们村,孩子们都像过节般高兴,因为大家知道,老宋头一来,就有新的泥哨了,又会听到神奇的故事了。一大帮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在老宋头屁股后头,老宋头走到那,他们就跟到哪,一刻也不分离,老宋头简直就是孩子们的“大王”。夏天的傍晚,太阳落山了,小鸟飞回了巢里,天边泛着星星的亮光,蝙蝠在暮色中上下翻飞,上工的大人们也都回家了,跟随了一天的孩子们不得不被他们的父母领回家去。可孩子们哪肯撇得下老宋头一人呢?有的竟偷偷地溜出家门把自家并不充裕的干粮捎一块给老宋头。这时老宋头会喜笑颜开,啧啧称赞:“好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人才!”每每此时,孩子们就像得了先兆似的欢蹦着回家去了。

我躺在炕上,总惦记着老宋头:今晚,他会落宿何处呢?是生产队的马厩里?场院的柴堆里?还是村口的歪脖柳树下?……想着想着便飘然进入了梦乡——我梦见老宋头得了仙人的救治,不再残疾了,他扔掉了拐杖,腿脚利索,跟我们一起嬉戏、奔跑……

这些都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儿,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的我,对当年的老宋头形象仍记忆犹新,他与我们共度的那段快乐时光仍历历在目。我感谢可亲可敬的老宋头,是他让我很早就懂得了“文房四宝”“唐诗宋词”这些名词儿,很早就听说了“三国”“水浒”“聊斋”这样一些好听的故事,在那个贫瘠的年代里,他带给我们莫大的快乐,他是我童年的好玩伴,也是我不可忘怀的一个启蒙人。

我常常这样想:人生在世,不论富贵还是贫贱,也不论他健全还是残疾,只要他能给人带来益处,带来欢乐,让人想着、念着、称赞着,那么他就不虚此一生,是一个活得有价值、有意义的人,捏泥哨的老宋头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袁崇福,就职于潍坊市滨海经济开发区实验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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