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晋三的“影武者”｜一撇一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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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月10日公布的日本内阁改组中，最具话题性的莫过于因“身体健康原因”而从防卫大臣一职调任为首相辅佐官的岸信夫。
日前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身亡，顺带牵出了日本政坛与韩国“统一教会”之间的秘密关系，引发政坛地震。就在不久前，岸信夫也承认与“统一教会”有关，更是增大了其在改组中被撤换的可能性。
早在内阁改组名单正式公布之前，日媒便已疯传这一消息。人们之所以如此关注岸信夫去向，正是因为他与安倍晋三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8月12日，岸信夫正式离任时，自卫队仪仗队举行仪式。日媒曾披露岸信夫健康状况似乎“非常恶劣”。图源：读卖新闻
豪族过继之子
现年六十三岁的岸信夫，旧姓其实是“安倍”，而且正是安倍晋三的胞弟。由于从小就被过继给膝下无子的舅舅岸信和，故改姓“岸”。据悉，岸信夫到了大学才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为此还郁闷了好久。
在日本政坛历史上，名门望族之间通过过继子嗣、入赘改姓以延续香火的传统并不罕见。例如岸信夫的外祖父岸信介，在被过继给其父本家前也并不姓“岸”，而是“佐藤”。
安倍晋三（左）与岸信夫（右）的合照 图源：社交平台
岸信夫从小接受着精英教育，从庆应大学经济学部毕业后，进入到日本五大综合商社之一“住友商事”工作，一直到2002年才离职。20余年时间里，他先后被外派到美国、越南、澳大利亚等地，主要负责粮食贸易，是日本商社的典型职工。
离开商社后的岸信夫选择进军政界，参加了日本第20届参议员选举，在2004年代表自民党当选山口选区的参议员（又在2010年成功连任），顺利进入日本政界。
值得注意的是，与韩国政坛相似，日本政坛不乏出身于商社的政治家，甚至有人戏称“政治家”是商社人的“职业第二春”。例如现任日本自民党干事长、前外务大臣茂木敏充来自丸红商社，而前国土交通大臣赤羽一嘉就出身于三井物产。
不过，岸信夫本就有着相当程度的政治背景。他背靠的“安倍家族”是日本政坛的五大门阀之一，生父安倍晋太郎曾任日本外务大臣，外祖父岸信介和外叔公佐藤荣作则先后担任过日本首相。尽管中年转行，但在政治家族的加持下，岸信夫一路高升。早在2008年，岸信夫就连续两度担任防卫大臣政务官（“福田改造内阁”和“麻生内阁”），距离进入政坛不过数年。
2012年安倍晋三参选自民党总裁，岸信夫则“为兄出战”，代表自民党参选山口二区的众议员，不仅成功夺回被民主党占据长达12年的席位，也帮助安倍成功当选自民党总裁、再度出任首相。
安倍晋三与岸信夫在2012年成为“兄弟档众议员”
而安倍在执政期间，也为岸信夫暗暗“铺路”。安倍时常会带着岸信夫一同参加活动，向政界的支持者们力荐之，为其赢得议员们的支持。在安倍主政时，岸信夫两度担任外务省副大臣，并且接连担任众议院外务委员长与安全保障委员长等要职，后又担任自民党国会对策副委员长，相当于自民党的国会党鞭第二把手。
不过，为了避嫌，安倍并未让胞弟岸信夫“入阁”。直到2020年安倍因病辞职后，岸信夫才被内定为菅义伟新内阁的防卫大臣，并在岸田文雄执政后留任。岸信夫得以三度担任防卫大臣（菅义伟内阁、岸田文雄内阁的第一任期及改组前的第二任期），与作为自民党最大派系领袖的安倍自是脱不了干系。
岸信夫在2020年9月17日上任防卫大臣一职 图源：日本防卫省
鹰派的“基本修养”
日本政坛纷繁复杂，各政党各自占据了政治光谱的不同位置，而执政党自民党中也素有鹰派和鸽派之争。
鹰派在内政上通常主张“修宪”，即修改战后确定的日本“和平宪法”中第九条关于“放弃交战权”的内容，同时在外交、安全等国际问题上立场强硬，容易与他国发生摩擦；而鸽派则倾向于“护宪”，对外关系上态度较为缓和，更注重与周边各国保持友好关系，相比鹰派要更为亲华。
与其兄安倍晋三一样，岸信夫也是日本政坛里较有代表性的鹰派人物。岸信夫在安倍生前领导的清和会中属核心人物之一，该会前身乃岸信介领导的“十日会”，是日本右派保守主义的大本营。同时，岸信夫也是日本会议、神道政治联盟国会议员恳谈会等多个日本右翼团体的重要成员之一。
安倍晋三于2021年11月就任清和会会长 图源：社交平台
岸信夫还被广泛认为是日本战后以来对华态度最为强硬的防卫大臣，同时也是史上第二个在任内参拜靖国神社的防卫大臣。在主政日本防卫省期间，他主导发布了两份日本《防卫白皮书》，将矛头对准中国，大篇幅炒作“中国威胁论”。长期以来，他还一直试图推动日本防卫费突破“国内生产总值（GDP）1%”的框架限制。在去年3月《日本经济新闻》对他的采访中，他又一次拿中国说事儿，声称日本“必须以明显不同于此前的速度强化防卫力”。事实上，岸信夫尚未入阁时也经常在外交防务问题上发声，致力于推动日本国会的“遏华”议案，政治立场与安倍晋三一脉相承。
相较于基因血脉的遗传，让内化为“家族精神”的思想得到纵向“延续”，才是家族制度的核心。在日本政坛，晚辈全盘继承长辈的政治思想和行动的现象屡见不鲜，日本右翼势力尤甚，而家族制度对于政治门阀的延续发挥了重大作用。本泽二郎在《日本政界的“台湾帮”》一书中便指出这一点：“鸽派的后代未必是鸽派，但鹰派政治家的第二代必定是是更为强硬的鹰派。”
岸信夫和安倍晋三共有的右翼底色，大概源自于他们臭名昭著的外祖父岸信介。岸信介是日本二战甲级战犯之一，也是操纵成立伪满洲国的“五人帮”之一，更是战后日本政界右翼的鼻祖人物。当他在战后当上首相后，日本政治风向迅速右转，岸信介公然鼓吹“中国威胁论”，信奉着所谓的“大亚细亚主义”（实质上是军国主义）。
岸信介的家族合影 图源：文艺春秋
作为“岸家族”的缔造者和“安倍家族”的成就者，岸信介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岸信夫的政治倾向。由于童年时期一直与外祖父住在一起，岸信夫敏锐地察觉到家中的氛围有些与众不同。他曾经在采访中提到，“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会发现家里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他们正在和外祖父坐在一起吃早饭。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家庭，但对我家来说，是很正常的、没有私人生活的家庭。”
由于从小生活在右翼团体之间，岸信夫成为一名右翼并不让人意外。有趣的是，笔者注意到在岸信夫个人网站中“尊敬的人”一栏里，赫然写有“岸信介”，而与其并列的则是幕末时期知名的思想家吉田松阴和二宫尊德，足以看出岸信介的右翼思想在他心中的分量之重。
安倍晋三的“影武者”
在日本战国时代，武将、大名等重要人士通常会准备一名身形面容相似的替身，以达到掩护自己、混乱敌人的目的，称之为“影武者”。对于安倍晋三而言，岸信夫不仅是同一阵线的铁杆兄弟，更是自己的“影武者”。无论在任职首相无法公开行动的情况下，或者是退居二线后试图影响政府执政方向的情况下，岸信夫始终是安倍撬动政坛的重要“支点”之一。安倍晋三与岸信夫的“幕后合作”，在涉及到台湾问题时就会显得十分清晰。
战后以来，日本右翼势力一直与台湾当局有着密切联系，其中不乏时常窜访台湾之徒。至于岸信夫，则是日本政坛众所周知的“亲台派”，与台湾各党派皆有往来。据日媒报道，岸信夫在住友商事工作的二十年里，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专门与台湾打交道。在岸信夫首度就任防卫大臣时，台湾岛内绿媒异常兴奋，不断强调他“超级友台”以及“安倍代言人”的标签。
此外，日本有个特别“亲台”的跨党派议员组织“日华议员恳谈会”，岸信夫是该组织的干事长，而且安倍晋三也曾担任该组织顾问。据日媒报道，每逢台湾政客“访日”时，大部分时间都会由岸信夫亲自接待。据悉，岸信夫还与赖清德、苏嘉全等人见过面。在涉及台湾的重要事件中，经常能看到岸信夫的身影。
同时，岸信夫还长年在“日台青年议联”等组织担任要职，在台湾建立起了复杂的人脉网络，在涉台问题上一直跳得很高，是协助安倍打“台湾牌”的重要伙伴。早在2014年任外务副大臣时，岸信夫曾高调声称要推动日本版的“台湾关系法”，可把岛内的“台独”分子高兴坏了。
作为安倍派与台湾当局及各党派的重要“中间人”，在诸多涉及到台湾问题的情况下，岸信夫的行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安倍的意志，并且为不便公开露面的安倍与台湾人士牵线搭桥。例如，在2015年时任民进党主席蔡英文到访安倍晋三的故乡山口县时，岸信夫不仅亲自前往机场接机，甚至几乎全程陪同蔡英文。外界广泛认为这是代替安倍盛情款待蔡英文，令安倍政府迅速与民进党拉近距离。
据日本《产经新闻》当时报道，蔡英文疑似在东京下榻的酒店内与安倍晋三“不期而遇”，顺势进行了秘密的午餐会，尽管涉事双方均否认此事，但无法排除可能性，毕竟有着“李登辉模式”作为先例。
蔡英文到访安倍故乡山口县
在此之前，台湾地区前领导人李登辉2015年“访日”时，在下榻的东急酒店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偶遇”并共进早餐。期间，岸信夫忠实地扮演着安倍的“鹰爪”，在暗地里悄悄行动。在李登辉亡故后，曾任其日本秘书的早川友久回忆此事时透露，在李抵达日本第二天晚上，岸信夫秘密致电向李传达了安倍希望秘密会面的意愿。
这对兄弟“一明一暗”的合作模式，在安倍卸任后依旧如此。为争取安倍派的支持，无论是菅义伟还是岸田文雄，在内阁人事任命上需要作出妥协。因此，安倍在辞任首相之后，立马与菅义伟内定岸信夫为防卫大臣，目的就是要将关键的安保政策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卸任后的安倍仍对日本政府有着重要影响，而岸信夫正是他在外交防务问题上“里应外合”的关键人物之一。就在去年，安倍就台湾问题大放厥词，妄称“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也就是日美同盟有事”，岸信夫迅速接过了安倍递出的“接力棒”，公开表示“在台湾问题上，日本无法接受中国单方面的想法”。
此外，据日媒爆料，在去年12月岸田文雄于国会发表施政演说前，首相官邸与防卫省关于是否要提及“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内容出现了一阵“攻防拉锯战”，岸信夫强烈要求应该提及，以显示岸田政府对此的“决心”。尽管岸田最终的演说原稿依然遵照惯例并未提及台湾问题，但岸信夫向首相官邸施压的举动，不难想象有着安倍的支持。
2021年10月8日，岸田文雄在日本国会发表首份施政演说 图源：环球网
然而，由于安倍遇刺，过去十年间掌握着日本安保政策的“二人转”终究迎来了落幕。值得注意的是，安倍膝下无子女，政治衣钵的继承成为重要问题。而在岸信夫健康堪忧的情况下，要保住山口县的政治地盘，安倍的母亲安倍洋子很可能会寄希望于岸信夫的长子岸信千世，作为岸信介的长女，她也是安倍政治生涯的重要推手。不过，31岁的岸信千世虽以父亲秘书身份积累经验，但也不到两年，资历尚浅，目前要继承安倍的衣钵难度较高。
安倍家族，左一为安倍洋子，后排左五为岸信千世
岸信夫此番出于身体健康原因，虽转任负责安保事务的首相辅佐官，但仍为虚职，而新上任的防卫大臣滨田靖一与岸信夫立场有所不同。这一方面体现了岸田文雄对安倍安保路线的兼顾，另一方面也体现出岸信夫恐难以在政坛继续发挥影响，为家族门阀的延续作出贡献。
未来，岸信夫是否有机会仿效安倍“几落几起”尚不得而知；至于其子岸信千世，在家族政治遗产的荫护之下，极有可能在数年后成为政坛的一颗新星，不妨拭目以待。
“影武者”的故事不会落幕，日本世袭政治的故事不会结束。
作者丨陈淼松，深圳卫视直新闻编辑
编辑丨张思南，直新闻主笔，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特约评论员
排版丨聂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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